“爱妃身上环佩叮当,甚是悦耳动听。”
姬妄拈了一颗葡萄给宁姝,宁姝朱唇轻启,用整齐洁白的牙齿叼住,连带着姬妄的手指一起嘬了一口。
“王上惯会戏弄妾。”宁姝咬碎葡萄,语气带着娇羞和嗔怨,声音落在姬妄耳中,就化成了最动听的催情符。
“宴饮还未过半,爱妃可愿随孤回宫?”
“自然是王上做主,妾都听王上的。”
两人相携离开,虽然于理不合但没人敢说什么,王上做事随心所欲,大臣们不敢置喙。
听到动静,赢骄抬眼看去,宁姝正好望着她,见她看过来勾唇一笑,意味深长。
众人起身相送,姬妄停在赢胥面前,语气戏谑:“秦国长公主,当值五座城池。”
她的话没有指明意思,好像只是随口一说,赢胥却倏然变了脸色,在姬妄大笑离去时眼神阴沉如冰。
姬妄走了自然有大臣们作陪,赢胥重新坐下,在夏国官员前来敬酒时脸上又是和煦的笑容,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赢骄盯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捏碎了手里的杯子,鲜血从指间溢出,她像是感觉不到疼般,眼神晦暗幽深,像深不见底的海水。
姬妄早已饥渴难耐,还未进宫就按着宁姝亲起来,宁姝承受着她粗暴的亲吻,身上隐隐有不怎么清脆的铃声传来。
“王上,先进殿,我们进去再……”
姬妄一把抓住宁姝的脖子,眼神变得危险,“现在知道害羞了?先前帮那秦国公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样?当着所有大臣的面亲都亲过了,现在只不过区区几个太监宫女,怎的就不行?”
宁姝心说那踏马能一样吗?亲吻和做这种事她还是分得清的,再说她她兴致来了就不知疲倦,要是顺着她的意思来,只怕今晚都要在这回廊上度过了。
“爱妃,既然你想帮她,那就得帮到底啊。”姬妄说完,开始寻找铃声出处,随侍的宫女太监全部背过身去,姬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沉审道:“都给孤转过来,美人如此尤物,孤一个人欣赏可惜了。”
宁姝没想到姬妄会变态到这个地步,即使她的心已经在这几个月的蹂躏下变得比长白山的雪还冷,依旧会觉得臊得慌,连手该往哪里放都不知道。
铃铛声音逐渐清脆,姬妄用一根手指提着缅铃,似笑非笑道:“爱妃果然不同于常人,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
“王上!”宁姝打断她的话,眼泪像水一样涌出来,“王上当真以为我是在帮那秦国公主吗?我与她素不相识,为何要帮一个陌生人?”
眼尾带着薄红,长睫被泪水打湿,小巧高挺的鼻子小幅度抽动,宁姝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写的「委屈」。
尤其是从姬妄那个角度看,怎么看都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弱小可怜又无助。
“那是为了什么?”姬妄心中的暴戾被宁姝的眼泪洗掉了些许,掐着她脖子的手也减轻了力道。
宁姝抽噎一声,仰望着姬妄,眼中深情似乎要溢出来,“自然是因为王上,妾本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王上已经有点喜欢妾了,可王上看到美丽的女子还是想要据为己有。
妾知道王上的心思,本不该阻止王上,可妾还是不免觉得难过,担心王上会不会有了新人就不顾旧人,妾会不会被你当成无用的东西丢掉。
其他姐妹得不到王上的宠爱还能活下去,因为她们还有身份地位,荣耀的母家,可若是妾得不到王上的宠爱,那妾绝不会苟且偷生。因为妾是因王上的爱而生的,没了王上的爱,妾会干涸枯萎,然后腐烂在泥里。”
大颗大颗眼泪涌出来,打湿了发鬓,宁姝说完之后咬着唇将脸转向别处,不再看姬妄,保留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姬妄只当宁姝跟其他妃子一样,在乎的是君王的圣宠,并不是她的爱。
却不曾想宁姝会这样说,她想要她的爱,因为她对别的女人表现出兴趣所以吃醋了,是这样吗?
宁姝知道姬妄在思考,她自始至终没再看她,像是在跟她赌气,做戏必须做全套,这样才有可信度。
虽然她也在赌。
“叼着这个,顾抱你进去。”姬妄把缅铃放到宁姝嘴边,眼神含笑看着她。
宁姝像是还在赌气般,一口咬住湿漉漉的缅铃,在触到姬妄的眼神时下意识躲闪,那种慌乱和手足无措的样子,跟刚刚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没两样。
姬妄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用抱小孩的方式将她抱起,意有所指道:“你才十七岁。”是女子如花般的年纪,喜欢一个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宁姝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是抱紧了她的脖子,因为她害怕自己掉下去。
清脆的铃铛声从殿外一直响到殿里,随着殿门关上显得没那么清晰,却一直不曾停过,门外的宫女红着脸听了一夜。
宴会结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坐在回驿站的马车上,赢胥为赢骄包扎手上的伤口,眉头紧皱,神色冰冷。
“长姐放心,孤绝对不会拿你换城池。”
姐弟俩从小一起长大,情比金坚,赢胥小时候身体弱经常受别的王子欺负,是赢骄一直在保护他,他争太子之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赢骄。
“此事你我说了不算。”赢骄说完,脸上表情柔和下来,“没关系,就当是姐姐在你继位之前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有我在夏宫为你周旋,就不会有人再觊觎你的太子之位。”
“绝对不行,夏皇暴戾凶残,以你的性子就在这里只会受尽委屈。若我事事都要长姐为我谋划,那我当这个太子有什么用!”想保护的人一个都保护不了,谁做太子有他这么窝囊。
赢骄狠狠瞪他一眼:“住口!别忘了母后临终前的叮嘱,太子之位非你莫属,只有你才能继承大统,其他人想都不要想,他们没这个资格,明白了吗?”
赢胥点头,拳头紧握,“胥明白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夏皇自诩最强,却不知道枕边人想置他于死地。先前赵专为了表示诚意,已经把他和姚姒的身份悉数告知,离国公主在夏皇的后宫里,还是天下皆知的宠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今晚她也算是帮了他们,应该是在表示自己的诚意。既然姚姒有意跟他合作,那他便抓住这个机会,叫那狂妄自大的夏皇自食其果。
赢骄不知道昨日的事,只以为弟弟在为了她的事烦恼,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父王眼里只有苟且偷安,儿子女儿在她眼里不过是棋子,用一个女儿换五座城池,在他眼里应该是很划算的买卖。
想着想着,赢骄又不可避免的想起宁姝,昨日见她还是一副小白兔模样,今日就成了夏皇身边的宠妃,举手投足间散发出诡异的妖媚,不似兔子,倒像是……话本子里能吸人精气的狐狸精。
虽然身份有别,但她今晚帮了她,这个恩情她会记下,若有机会定会还给她。
宁姝承了一晚雨露,整个人都快散架,所幸姬妄良心发现,没有用特别粗暴的手段对待她,不至于伤痕累累。
睡醒眼前一片黑暗,不知今夕是何年,宁姝坐起来,唤了一声花枝,花枝立刻进来掌灯,恭敬道:“美人有个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美人,戌时初。”
宁姝算了一下,自己竟然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怪不得脑子懵懵的。
“王上呢?”
“王上同美人一起休息到晌午,被丞相大人叫走了,尚未回来。”
被丞相叫走了?那感情好,去挨一顿骂,姬妄就会对他越发不满,然后产生逆反心理,更加不想去上朝处理政事。等群臣不满之时,便是策反他们最好的时机。
穿好衣服下床,那只白白胖胖的鸽子已经在等她可,看到她之后扑腾了两下翅膀。
取下信纸朝鸽子挥挥手,鸽子便飞出了宫殿,朝着无边夜色飞去。
依旧只有寥寥几句话,但已经足够宁姝掌握朝中的动向。
姚晟已经掌握的御史大夫贪污和收受贿赂的证据,准备利用这些罪证一步步让他进入早就设好的陷阱,等他发现时已经为时晚矣。秦太子胥私下跟奉常和郎中令见了面,相谈甚久。
最后一句是对她的叮嘱,丞相一行对姬妄近来的表现十分不满,他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恐会对她不利。
宁姝勾唇,看着徐徐燃烧的信纸,眼神里的透着寒意。
丞相是两朝元老,深得夏国百姓爱戴,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背叛夏国的。
对于不能策反的人,就只能让他去死了。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姬妄听了丞相一个下午的唠叨,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回来看到宁姝抱着双膝在等他,苦闷的心情疏解了很多。
“王上,快过来,今日御厨又研制了新菜,妾一直在等您呢。”
宁姝看到姬妄之后立刻站起来,眼中充满了欣喜,就像是妻子等到了晚归的丈夫,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姬妄展开双臂等着宁姝冲进怀里,摸着她的头道:“不必非要等孤,饿了就自己先吃。”
“饭要两个人吃才香,妾一个人没胃口。”宁姝仰视着姬妄,满心满眼都是她。
姬妄心里一颤,牵着她走到饭几前,同她一起用饭。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她,这是装不出来的深情,这个小丫头真的很喜欢她。
宁姝时不时夹菜给姬妄,像个关心丈夫的小媳妇儿,似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喜欢姬妄的因子。
姬妄知道宁姝喜欢自己,可她迫切想知道这份爱有多深,所以忍不住试探。
“爱妃,若我纳秦国公主为妃,你可会生气?”
宁姝的笑容靓在脸上,头微微垂了下去,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欢快,“王上想纳谁为妃就纳谁为妃,妾没有资格生气。”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姬妄这个变态,也不怕肾虚,后宫里已经有这么多貌美的妃子了,竟然还要纳妃,迟早死在床上。
姬妄眉尾一挑,又问道:“那该给她什么位份呢?毕竟是一国公主,不能怠慢了她,封为夫人?”
“不行!”宁姝装作急切打断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又立刻害怕的低下头去,让姬妄看清自己的委屈。
“为何不行?爱妃不是说孤喜欢纳谁为妃就纳谁为妃吗?难不成你是害怕她进了宫之后压你一头,所以才觉得不行?”
宁姝握紧拳头,红着脸看姬妄,就像是被逼急的兔子,看得姬妄心动不已。
“才不是这样!我是为桑夫人着想,本来宫里只有她一位夫人,我们有事也习惯找她商量,把她当做主心骨,若是网上再封一位夫人,那我们以后找谁?
新夫人脾气好一点还好,要是脾气不好善于争风吃醋争宠,那之后桑夫人该如何自处?”
其实以桑夫人佛系的性格,有人帮她分担压力应该会很开心,说不定一股脑全交给新夫人,自己赏赏花品品差,到点就睡觉,日子过得美滋滋。
宁姝不想让赢骄进宫,所以才把桑夫人拿出来当挡箭牌,姬妄无论如何过分,对桑夫人还是不同的,应该会重新考量。
她见过那位公主,脾气暴躁性格直爽,说不定一个没忍住就把姬妄结果了,那到时候大家都得跟着玩完。
“只是因为这个,没别的原因?”姬妄盯着宁姝,一字一句道:“爱妃自己呢,孤纳妃子进宫,你开心吗?”
“怎么会开心,妾恨不得王上的后宫里只妾一人,可妾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只能尽量不去想这些。”
宁姝说着就要哭出来,姬妄连忙楷掉她摇摇欲坠的眼泪,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傻瓜,孤逗逗你你就当真了?寻常女子都已经做母亲了,我家阿姒还是这么爱哭鼻子,这可如何是好?”
宁姝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喜悦和娇羞,看得姬妄闹心欢喜,心里一直空着的地方终于填上了,满满当当,里面都是一个叫姚姒的爱哭鬼。
“阿姒,生个孩子吧,孤也是时候立太子了。”
宁姝眼神僵了一下,然后立刻恢复正常,略带害怕道:“妾这个身份,能为王上孕育子嗣吗?”
听闻夏国皇室里藏有一种神奇的药水,可以让两个女子有孩子,这也是姬妄可以继承王位的原因,可宁姝从来没想过姬妄会选她生孩子,都怪她演技太好,以至于让这样一直缺爱的王上产生了错觉,连底牌都肯交出来。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孤只想要你的孩子。”
宁姝最后挣扎了一下:“可是,可是大臣们是不会同意的,太子生母最起码也得是桑夫人才说得过去啊。”
“无妨,很快孤就会有两位夫人。”姬妄压着宁姝的唇吻上去,多了些以前没有的温柔,每一下都很郑重虔诚。
宁姝眼神冷下去,身虽然跟姬妄贴在一起,但心早已覆盖了寒冰,甚至想让姚晟明天就带兵把皇宫包围了。
绝对不能生孩子,绝对不能!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赢胥拜访了许多夏国官宣,明目张胆,大张旗鼓,所有一切都是在姬妄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所以姬妄并没有什么危机感,毕竟她连他们聊了什么都一字不落的知道,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这只是赢胥的计策,明目张胆拜访过之后会筛选比较容易用财富地位打动的私下再见一面,这个见面就隐蔽多了,需要层层布控,防止泄露一点消息,这些日子他也收获颇丰,已经说动了好几位身居要职的官员,剩下难啃的骨头他准备再接触一下。至于那些老古董,就让他们跟夏国共沉沦吧。
宁姝又跟赢胥见了一面,这次两人直接达成共识,成了一条船上的盟友。
“姚美人为何这么急着想让夏国覆灭?”
“国仇家恨,这个理由够不够?”
两人相对而坐,都在猜测对方的心思,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这个理由很充分,孤愿帮美人完成复仇大业。”
“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你自己,夏国覆灭对谁最有好处显而易见,我只有一个要求,城破之后不许伤害离国百姓,不许伤害我家人,不许伤害无辜官员。”
“美人莫不是算错了,这是三个要求。”
“官员和家人也是百姓,不冲突。”
赢胥一笑,眉眼舒展开来,眼神温润中暗藏少年人的锐气。
“好,孤答应美人。”
宁姝已经喝了那药水,最近的时间都在担心自己怀孕。幸好一直没什么动静,这才能够冷静的实行计划。
立秋之后天气逐渐冷了下来,为了给宁姝最华美的秋衣,姬妄增加了赋税,虽然大臣们皆是反对之声。
但她一意孤行,只要能博得美人一笑,什么她都肯做。饶是如此,宁姝的体寒之症也越来越严重,别说孕育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宫中太医治不好,姬妄只能广招天下名医,重金悬赏。
七日过去,无一人揭榜,宁姝却越来越虚弱,用奄奄一息形容都不为过,姬妄日日陪在她身边,什么政务早朝,家国大事,全都比不上宁姝。
“王上,若是妾死了,你便把我葬在你陵寝旁边,妾自知没有资格跟王上合葬,只愿能远远看着陛下,便知足了。”
“休要胡说,你不会死,我的阿姒要一直陪着我,长长久久的陪着我。”
话虽这么说,姬妄心里也很担心,短短一月宁姝已经形销骨立,脸上出现了灰败之意,撑不了几日了。
她好不容易才拥有阿姒,绝对不允许她这么早就离开。
“站在这里做什么,给孤出去找名医,若是明日还未找到,孤要你们的脑袋!”
病急乱投医对着侍卫太监乱发脾气,姬妄的脸色差到了极致,宁姝却在她怀里笑了起来。
明日该到哥哥放大招了。
第二日一个长须道士进宫,他手里拿着皇榜,对姬妄说自己能治宁姝的病。
姬妄打量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你当真能治美人的病?”
“真假一试便知,王上可否让草民诊治一下美人?”
宁姝已经病入膏肓,这么久只有一个人揭榜,姬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带道士去了宁姝的殿里,让他诊治。
道士金丝诊脉,嘴里念念有词,一刻钟后对姬妄道:“美人邪风入体,若想治好需食天下最忠贞之人的心。否则药石罔救,七日之后便会精气衰竭而死。”
“最忠贞之人的心?”姬妄小声重复一遍,然后怒道:“大道妖道,竟敢妖言惑众,妄想蛊惑孤,把他押下去凌迟!”
道士连忙跪地求饶:“王上饶命,草民所说句句属实,万不敢欺骗王上,王上不可误了时机,这样美人真就没救了。”
最终道士还是被押了下去,姬妄在外面站了许久才进到寝殿,抱着宁姝道:“阿姒听到了吗?”
宁姝已经虚弱到极点,说话都费劲,“听到了,王上莫要相信他的话,妾又不是妖怪,怎能食人心呢?妾就是遗憾没能为王上生个孩子,没能跟王上多在大夏的土地上多走走,留下美好的回忆。
王上,妾死后就把妾忘了吧,总会有新人代替妾的位置,今日得到过王上的宠爱已经足够了。”
姬妄紧紧抱着宁姝,脸埋在宁姝的肩膀上,很快濡湿了一大片布料,宁姝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姬妄会哭。
这样的人也会有真正的感情吗?
晚上两人相拥而眠,宁姝说了很多话,好像在交代后事般,事无巨细,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姬妄心里一惊,连忙把手放到她鼻子下探了探鼻息,感受到宁姝的呼吸之后才放下心来。但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揪紧,良久才做出决定。
第二日,宁姝被封为尚夫人,比桑夫人还要尊贵,是夏国历史上第一个没有子嗣便有如此地位的妃子。
同一时间,丞相被召进宫中,他一进殿中外面就被重兵把守,天空阴云密布,黑压压的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参加王上。”丞相跪下去,一身正气。
“起身吧……”姬妄淡淡道。
丞相站在殿中,背脊挺直,自有一番从容的气度。
“父王常说,丞相是最忠心之人,丞相自以为如何?”
“臣自是忠于陛下,忠于大夏皇室。”丞相不卑不亢道。
“好,既然丞相忠于孤,那孤问你借样东西,丞相应当不会拒绝。”姬妄直直看着丞相,眼睛盯着丞相胸前某处。
丞相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但还是问道:“敢问陛下想借什么?”
“丞相的心,一颗忠贞不二的心。”姬妄回答的十分随意,就好像那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丞相满脸震惊,望向姬妄:“陛下想让臣死?”
“只是想要你的心,若是丢了心你还能活下去,孤自会嘉奖于你。”
姬妄说完,轻哼了一声,已经升为二品带刀侍卫的姚晟便从暗处走了出来,两队侍卫跟随他出来,将丞相团团围住。
丞相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而是痛心,为国为家,为了御座上的姬妄,更为了大夏历代帝王,他们把基业交到姬妄手里,终究还是要毁于一旦了。
“王上想要臣的心,尽管拿去便是,何须如此大动干戈?”一想到将来别国铁骑踏进夏国土地,丞相已经心如死灰。
他把心给姬妄,至少能落得一个忠贞之名,这样也好向先帝交代。
“丞相放心,你死后顾会善待你的家人,让他们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哈哈哈……”丞相大笑起来,笑声充满了悲凉,连殿在戍守的侍卫都有些不忍心。
迷迷糊糊中宁姝感觉有人在喂她吃东西,那东西虽然没有任何异味,却让宁姝心里产生极大的不适,她挣扎着睁开眼,姬妄立刻欣喜道:“阿姒,你终于醒了!”
手里的肉汤被随手搁在太监端着的盘子里,姬妄朝她挥挥手,太监便端着那半碗肉汤走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姬妄和宁姝两人,姬妄把宁姝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宁姝心里还是不适,仿佛做了十分大逆不道的事,她知道那不是一碗普通的肉汤,那人因她而死。若是她还能吃得下去他的肉,那恐怕与禽兽无异。
她不想滥杀无辜,可若丞相不死,夏国的根基不会动摇,那些追随他的官员永远也不会反,就是要狠狠在他们心上扎一刀,他们才会对姬妄不满,对夏国现如今的状态不满。
一棵大树腐烂往往是从内部,里面被虫子掏空,外面看起来再强壮也是不堪一击,夏国的天也该变了。
接连三日,姬妄每天都早出晚归,无论回来时多么疲惫,她对着宁姝总是笑脸,每晚抱着她,诉说美好的未来。
转眼就立冬了,天气越来越冷,夏国边境的城镇屡遭蛮族侵犯,他们每次都是抢掠一番,然后放火屠烧整个村子,一个活口都不留,一时之间边境百姓人人自危,希望他们的王上能够派兵替他们扫平贼寇。
但他们的王上整日沉迷酒色,正带着宠妃出宫游玩,对朝中之事一无所知。
大将军一直在等王上的旨意,等了许久也不见来,往阳城去了一封信才知道王上并不在宫中,而是带着尚夫人出去游玩,归期未定。
大冬天的花草枯萎,气温又冷,其实没什么可玩的,宁姝是想到会发生这些。
所以提前让姬妄带她出宫,果不其然,她们出宫后的第二天蛮族就卷土重来了。
妊嵇看完信之后一掌拍碎桌子,眼神凶狠锋利,比外面的风还要冷。
一直以为王上只是贪玩了些,大事上还是分得清。没想到如此紧要关头她却带着女人出宫游玩!
“百姓流离失所,整日活在恐惧和阴影中,她还有心情出宫游玩!赢胥说得对,她根本就枉为人君!”
“将军慎言!”军师姚律看了看左右,让心腹把守在营帐外面,这才道:“将军现在还是大夏臣子,要不可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妊嵇深吸一口气,看着地图上某个地方,良久之后沉身道:“三日之后若是还没有朝廷的旨意,本将军便亲自带人去清剿蛮夷,定要荡平贼寇!”
“将军执掌大夏五十万大军,没有旨意随意离开驻地,此举定会让王上猜疑,还请将军三思而后行。”
“她该做的不是猜忌臣子,而是反省自身!”
妊嵇说完便生死离开,姚律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变暗,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要宫中再加把劲,妊嵇反夏只是时间问题。
游玩十天之后,宁姝和姬妄回了宫,姬妄知道妊嵇擅自调兵之后十分生气,再加上早跟赢胥统一战线的官员的添油加醋,姬妄已经相信妊嵇明天就会造反,带着五十万大军剑指王宫了。
姬妄带着一身怒气下朝,路遇前来献殷勤的聂双双,本就憋着一肚子气的她借题发挥,狠狠一脚踹在聂双双胸口,聂双双当场倒地吐血。
“别再出现在孤的眼前了,看见你就心烦!”
现在只有宁姝才能平息姬妄的怒火,让姬妄平静下来,这是后宫妃子都知道的事,偏偏聂双双不信邪,非要来招惹姬妄,只能受了这皮肉之苦。
宁姝估摸着姬妄快回来了,往香炉里加料,再把燃烧完的香灰丢进燃着的火盆里,室内充满了浓郁的香气,宁姝连忙把腰间挂着的香囊拿起来闻了一下。
近来姬妄越来越狂躁,得多往香囊里放点香料才行,免得哪天她突然发疯把她也给伤了。
姬妄走进来,急急跑到宁姝跟前,嗅着她身上独特的香味,眼中翻涌的怒气悉数消失,只有对宁姝的迷恋。
“阿姒,只有你才是真心对孤,其他人只会污泥孤。”
她这么一说宁姝就知道那群臣子又反驳了她的意见。但是在妊嵇的事上,她必须推波助澜一把,否则那位骁勇的将军将会是她颠覆夏国的一大拦路虎。
“王上先坐,妾帮王上按按,应该会轻松一点。”
姬妄坐下,享受着宁姝的服务,道:“以前丞相在的时候他就总是钳制孤,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如今他不在了,孤以为孤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想到那群老臣自诩年长,竟然妄想坐第二个丞相,孤要把他们全杀了!”
宁姝按着姬妄肩膀的手一顿,劝谏道:“王上,他们都是夏国的股肱之臣,王上切不可冲动啊。”
姬妄抓住宁姝的手,把她带进怀里,蹭着她的颈窝道:“阿姒这么明事理,他们还说阿姒的坏话,实在不知好歹!”
“妾不在意,只要王上相信妾,妾就知足了。”
“自然相信你,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阿姒,阿姒。”姬妄把头埋在宁姝胸前,深深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一阵满足。
最终那些老臣还是没能劝住姬妄,她下旨收回了妊嵇的兵权,让他以罪臣之身回阳城。
姚律担心妊嵇的安慰,劝道:“将军,不能回去啊,你若回去恐怕凶多吉少。”
妊嵇卸下将军甲胄,眼神决绝道:“我十三岁从军,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百余场,我不信王上会对我赶尽杀绝。”
“那我愿随将军一同回去。”姚律斩钉截铁道。
回去的路上两人遇到伏击,妊嵇带的骑兵无一生还,那些人自称是姬妄亲兵,前来送他们上路,姚律拼死护住妊嵇,用生命为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将军,别回阳城,军中不少都是你的亲信,他们会愿意追随将军的,属下先走一步了。”
那些人杀了妊嵇,挥刀向妊嵇走来,妊嵇抢了一匹马,原路返回。
回到军中,亲近部下全部围上来,问他为何会如此狼狈,还有人问姚律怎么不见了,妊嵇目眦欲裂,双眼血红,咬牙切齿道:“姬妄负我,大夏负我,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夏国的大将军,我要让姬妄给枉死的百姓和姚律一个交代!”
大夏一百二十八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那些因为赋税增加而没有钱制冬衣的百姓生了大面积冻疮,有的更是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而这个时候,他们的王上正在温暖的宫殿里厮混,桌上放着名贵的酒和精致的菜肴。
无人在意路上的冻死骨。
百姓怨声载道,底下的官员刻意隐瞒了这些事。所以从来不知人间疾苦的姬妄以为,百姓和她一样,有温暖的冬衣,有吃不完的美味佳肴。
十二月二十七,一场大雪将天地变成了白色,而这其中有一面红色的旗帜迎风扬起,妊嵇看着这面沾了无数人鲜血染红的大旗,面色沉郁,眼神阴鸷。
大将军妊嵇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应该也不长,我甚至觉得明天就能写完,我怎么突然变短了,呜呜X﹏X。
啊对了,取心这一段是仿照比干那个七窍玲珑心来的感谢在2021-12-2717:44:32-2021-12-2816:3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