妊嵇造反的同时,一直按兵不动的秦国军队也开始发起了进宫,只可惜夏国已经无人能够抵挡他们,秦军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守城的将士主动打开城门,百姓夹道欢迎。
边境百姓过的都是苦日子,本来因为妊嵇还对夏国有点归属感,如今妊嵇被逼造反,他们彻底对国家没了期待,再加上秦国士兵进城之后秩序井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自然愿意欢迎。
江山易主是夏国皇室和高官该考虑的事,底层百姓只要有一口热饭吃,谁当帝王对他们来说影响不大。
姬妄是在晚上收到这些消息的,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找大臣们商量对策,而是抱着宁姝寻求她的安慰,仿佛宁姝的话能让她免于失去百姓和城池的罪责和痛苦。
宁姝抬手把香炉的盖子揭开,往里面添了些香料,然后伸手抱住姬妄,声音带着到蛊惑:“王上不用担心,夏国并不是只有妊嵇一个将军,只要王上一声令下,自然会有人前赴后继为王上卖命。届时不管是敌军还是乱臣折贼子,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宁姝的声音,姬妄点点头,笑道:“爱妃说得对,我大夏人才济济,区区一个秦国不足为惧,妊嵇辜负了孤和先帝的相信,这样的叛臣应该处以极刑,等抓到他,孤一定要让他尝尝……”
声音逐渐淡下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宁姝低头看去,姬妄已经在她腿上睡着了,她一下一下摸着对方的背,像母亲一样给予她安全感,实际上眼中却无一丝温情。
不算里应外合,但妊嵇的造反却是她一手促成的,姚律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不让他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他还会对姬妄抱有希望,只有把他拥有的所有东西都剥夺了,他才能体会到极致的绝望。
早在入冬之后,赢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为的就是这一刻。当初他从夏国回去的时候,宁姝曾让他等待时机,现在时机已经到了。
边境城破,姬妄应当会派人去抵挡秦军和妊嵇,有一点宁姝没说错,夏国的确人才济济,一个妊嵇倒下还会有第二第三个,百年基业留下的人才不容小觑,先帝肯定留了后手给姬妄,不然以她平庸的资质,怎能继承王位?
天气冷下来之后信鸽没再传过信,但宁姝对局势的把控还是很精准,有一种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的感觉。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姬妄在百姓中的风评已经跌到了谷底,这也是为什么城破之后百姓们不是拼死抵抗,而是欢迎敌国军队入城,再有风骨的人也抵不住这样一个君王的摧残。
第二日早朝,姬妄把所有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凡事在殿上站着的无一幸免,她向来会推卸责任,对的决策全是她英明神武,错的就是大臣们的不作为,朝廷发俸禄给结果他们养了一群废物。
背锅的一众大臣已经习惯了如此暴戾,喜怒无常的君主,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沉默片刻,姬妄稍微平静了一些,她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知道该守住自己的王位和国家。
“众卿以为,孤该派谁去平乱?”
又是一阵沉默,往日争论不休的殿中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被选中,妊嵇的骁勇在夏国无人不知,他的声名甚至能治小儿夜啼。
即使有人才能勇武不输于他,也不想跟她正面对上。毕竟他身后还有全力支持他的秦国,以及诸多夏国旧部。而如今的姬妄却已经不得民心,夏国也变得千疮百孔。
无人应答,大臣们一个个敛声屏气,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姬妄注意到,面对如此情景,姬妄又开始头疼起来,不是往常那种轻微的抽痛,而是尖锐的疼痛,就好像灼烧着灵魂一样。
眼前一片赤红,姬妄把手里的奏折摔到地上,声音阴沉:“明日上朝的时候顾要听你们举荐合适的人。如果你们选不出来,那就把你们各家年纪适合的男丁送去抵御贼寇!”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姬妄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在太监的搀扶下走远。
王宫里到处被雪覆盖,一片白色中开着几株红梅,为这单调的冬天添了几分鲜艳和意趣。
宁姝披着厚厚的狐皮皮肤,白色的毛领跟雪景融在一起,把宁姝巴掌大的小脸映衬的越发小,五官精致,皮肤通透,阳光照过来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花枝,我进宫多久了?”
“回夫人,已经一年零七个月了。”
“一年零七个月……”宁姝小声喃喃,然后掐了一枝红梅,眼神不知道盯着哪里。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七个月了,就让任务在这个冬天结束吧,没必要在姬妄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这样想着,心情稍微愉悦了些,宁姝亲手折了些梅花交给花枝,“回去找个瓶子插起来,王上应该喜欢这个味道。”
偌大的梅园只有宁姝一个妃子,路过的宫女太监看到她,立刻低头行礼,然后匆匆离去,好像宁姝身上有致命的病毒。
弹掉手上融化的雪水,宁姝明知故问的自嘲道:“为什么都躲着我,我有这么可怕吗?”
花枝什么都没说,把自己沉默寡言的性子发挥到了极致。
姬妄宫中妃子众多,往年这个时候总有一群人来赏花,桑夫人也会经不住众妃子的央求,特意把姬妄请过来与她们一起赏梅冰嬉,今年就只有宁姝一人了。
其他人要么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要么被姬妄不喜禁足,其他的看到前车之鉴,没人敢出现在姬妄面前,所以今年的冬天格外安静。
宁姝只是出来透透气,看到满园红梅之后压抑的心情稍微好了点,把狐衾脱下来放到花枝手里,撸起袖子在地上堆起了雪人。
“夫人,您身子娇贵,万一受了风……”
“哎呀,你不要那么啰嗦,跟个老妈子似的,不跟我一起玩就闭嘴!”
宁姝打断了花枝的话,用手滚着雪球,纤细修长的手指冻得红红的。
但她心情很不错,花枝见劝不住,索性帮她一起堆雪人,主仆二人通力合作,很快一个可爱的雪人就初见雏形了。
“花枝,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花枝愣了一下,回道:“雪人还讲究这个?”
宁姝塞了两颗石子当雪人的眼睛,笑道:“那当然了,快说,要男孩还是男孩!”
“那就……女孩吧……”花枝说完把披风披到宁姝身上,看着她在雪人头上弄了个类似辫子的形状,然后抱住雪人亲了一口,唇上的口脂粘在雪上嘴上,隐隐能看出它的性别。
花枝心里则在想,夫人如此可能是把雪人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她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怀不上孩子,想来她心里也是失落的。
看着自己的杰作,宁姝唇角弧度增大。这个世界没给那位亡国公主留下什么,就把这当成送给她的礼物吧。
鼻子和脸颊都冻的红扑扑的,手更是凉的刺骨,花枝又催促了一句,宁姝这才准备回去,刚转身就听到一道尖利的声音。
“姚姒!”
宁姝转身,聂双双站在不远处,满眼凶恶的盯着她。
“竟能在此处见到聂良人,王上把你的禁足解了?”宁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话不疾不徐,跟气急败坏的聂双双形成鲜明对比。
聂双双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然后眼神越发恶毒,“你个妖女,日日缠着王上,让她无心朝政,还蛊惑王上提高赋税,增加百姓负担,大夏迟早毁在你这妖女手上!”
聂双双是太尉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性子非常跋扈。若不是当初她自己强行进宫,位份绝对不会这么低。
现在被姬妄不喜,还被家世不如她的宁姝处处压一头,自然不服气。
所以听闻宁姝在梅园之后一冲动就过来了,不让她好过的人她自然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宁姝冷嗤一声,不屑道:“所以呢?王上事事顺着我你嫉妒了?”
“住口!你一个凭狐媚手段魅惑王上的下贱女,我才不稀罕嫉妒,只是警告,别以为没人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人在做天在看,等证据足够我一定回去王上面前高发你,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嚣张!”
聂双双说完,看了一眼地上的小雪人,狠狠一脚踢过去,雪人身首异处,两只眼睛也掉了出来,看起来十分凄惨。
“丑死了,跟主人一个狐媚样!”
聂双双说完就要走,宁姝沉声道:“站住!”
聂双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往前走,宁姝厉声对远处的守卫道:“来人,把聂良人拿下!”
四处守卫涌上来,将聂双双团团围住,聂双双眼神变得凌厉,咆哮道:“给我滚开,我的路你们也敢拦,谁给你们的胆子!”
宁姝淡淡道:“我给的,怎么了?”
她轻扫聂双双一眼,然后对随侍使了个眼色,随侍立刻会意,上前抓住了聂双双的胳膊。
“放开我,该死的东西,我要把你千刀万剐!”聂双双激烈挣扎,但她养尊处优的,哪有整治壮年的太监有劲,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花枝……”
只是叫了声名字,花枝立刻会意,上前狠狠甩了聂双双几个耳光,直到她再也说不出话为止。
“姚……姒,你……不得……好死!”
“啧啧啧,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嘴硬,看来聂良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宁姝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道:“自我进宫起你就一直欺负我,仗着你爹官位比我爹高作威作福,横行宫中,你是良人我也是良人,我凭什么让着你?”
其实姬妄让聂双双禁足宫中也算变相保护她。否则以她的智商,根本活不过一周,既然她如此不识好歹,那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新账旧账一起算。
“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你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偏偏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当真以为我是圣人吗?”
聂双双看着宁姝越来越冷的眼神,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心里很害怕,嘴上依旧不肯服软。
“你想做什么,你要是敢伤害我,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因为急切,说话都利索了不少。
宁姝唇角翘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聂双双,整个人无端邪魅起来。
“做什么?良人问的好生奇怪,自然是把你欠我的讨回来啊。”宁姝说完,直起身子,用花枝递来的绸巾擦了擦手,淡淡道:“把她的眼睛挖了,舌头拔了,然后送回聂家,就说聂两人宫中失德,王上把她休了。”
聂双双闻言,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刚想说什么就被太监捂住了嘴巴,宁姝转身离去,白色的狐皮披风跟白雪融在一起,看起来纯洁高雅。
身后有些许不怎么和谐的声音,宁姝只当没听见,唇角含笑往自己宫里走。
姬妄头疼欲裂,跌跌撞撞去找宁姝,宫女却跟她说宁姝去了梅园赏花,她把案几上的东西悉数扫落到地上,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然后一个平时稍微能在宁姝面前说得上话的宫女怯怯地问,是否需要去把尚夫人请回来,姬妄稍微冷静了点,不耐的挥手道:“不必了,都下去吧。”
靠近香炉坐下,头疼之症减缓了很多,姬妄支着头睡了过去,脑子里又是一片血腥,当年兄长还是太子时曾带她参加了离国的灭国之战,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她被那场景吓到,回来之后发了数月的高烧,醒来便把这件事忘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千万不能让兄长继承王位。他身形残暴,若她继位,百姓必将生灵涂炭。
后来她继位了,可现在的情况并没有好多少,她也成了百姓口中的暴君,甚至连最亲近的臣子也反目成仇,亲高举旗帜要杀了她。
屠龙者最终成了恶龙。
何其讽刺。
这些记忆本来早就被遗忘了,但近些日子却频频出现,每次头疼之后就会变得清晰,遗失的部分也越来越完整。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宁姝回来就看到姬妄眉头紧皱,一脸痛苦的样子,她轻轻擦拭掉她额头上滚落的汗珠,轻声呼唤。
“王上,王上,醒醒。”
姬妄猛地睁开眼睛,宁姝的眼睛跟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合在一起,直到宁姝出声她才反应过来。
“王上做噩梦了吗?”
姬妄回过神,轻轻摸了一把宁姝的脸,“去了多久,怎地这么冰?”
宁姝坐在她旁边,半个身子依偎进她怀里,小声道:“见红梅开的好就多待了些时间,网上几时来的,怎么不差人来叫我?”
姬妄现在对宁姝的纵容已经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别的妃子见了她都得低眉顺眼,只有宁姝可以用「我」这个称呼,相当于跟姬妄平起平坐。
关键是姬妄还觉得没什么问题,只要宁姝愿意,她甚至现在就能把她封为王后。
可是宁姝不稀罕这些,什么夫人王后,都不及她的计划重要。成为宫中最有权柄的女人最大好处就是可以随意惩治妃子,比如今天。
她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姬妄,等聂双双回家之后,聂太尉自然会让姬妄知道,届时姬妄会替她背下所有罪责。
现在的姬妄,已经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了。
“下次赏梅带上孤,孤也想看看让阿姒流连忘返的美景。”
“等王上不那么忙的时候我随王上一起去。”宁姝笑着应下,因为她知道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从现在开始姬妄只会每天越来越忙,因为边境战事吃紧,而那些高举庙堂的臣子也会逼她,让她越来越抵触政事,继而彻底成为百姓口中的「昏君」。
现在已经隐隐有这个趋势了。
“阿姒,孤好累。”姬妄抱着宁姝,下巴搁在宁姝的头上,语气里透露着疲惫。
宁姝抓着她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状似不经意道:“既然累就歇一歇,朝中的事自有大臣们处理,王上不要把自己逼的太过,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姬妄深吸一口气,手从宁姝的领口伸了进去,“孤也想休息,可孤是一国之君,大大小小的事都等着孤决断,大臣们的只会推卸责任,一群废物罢了。”
宁姝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眼神里凝着寒霜和鄙夷,都已经这么累了,还是不忘做这种事,好一个一国之君。
心里这么想,宁姝还是顺从的把身子往姬妄怀里贴了贴。现在她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唯一懂得君王心事,事事顺从的解语花。
姬妄眼神变暗,把自己的国家和百姓全部抛诸脑后,宁姝被欺负的狠了会哭,这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是万人之上的君王。
宁姝不是装哭,是真的哭,这个变态阴晴不定,每次她都只能受着,然后在床上躺两三天等身体恢复。
虽然姬妄每次都抱着她道歉,说自己下手重了。但宁姝知道,姬妄只是把她当做玩物,只是因为她听话又配合,还长了一张她喜欢的脸,所以她才更宠她一点。
不过宁姝并不在意,不管这宠爱是用什么换来的,只要姬妄听她的话就好。
“阿姒,别离开我,孤只有你了。”
姬妄抱着宁姝呓语,宁姝不确定她睡没睡着,于是回道:“王上坐拥天下,怎么会只有我呢?”
放在宁姝腰上的手收紧,姬妄把脸埋在宁姝颈窝,闷声道:“坐在王位上才是孤家寡人的开始,这世上没什么是真正属于孤的,孤只有你。”
早在很久之前姬妄就反省过,她知道自己并不适合这个王位。但她贪恋这个位置带给她的一切,这么多年来虽政绩平平,却也算勉强合格,直到现在大厦将倾,她才深刻体会这种孤独感。
“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孤会带你隐居田园,做一对不问世事的恩爱夫妻。”
宁姝没想到姬妄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之后回道:“王上您累了,还是先歇息吧,其他事明日再说。”
如果你不是夏国的君王,我根本不会看你一眼。
竟然会有这种想法,真是天真!
第二日早朝上众人推举了一个人前去平叛,此人之前是妊嵇麾下,妊嵇反了之后她没有跟别人一样跟随妊嵇,而是连夜回阳城将此事报告给姬妄。
也因此多了姬妄一丝青眼,现如今朝中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把他推出去,是福是祸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铁寒得知此事之后没有一丝抗拒,而是从容答应,他认为姬妄肯让他带兵是对他的赏识,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建功立业,拜托妊嵇笼罩在头上的阴影。
姬妄对他又多了两分好感,在他出征时亲自送到城外十里,并且亲口承诺。
若他能成功平定此次的叛乱击退敌军,他将会是夏国历史上最有地位的将军。到时候加官进爵不说,封侯拜相都不是问题。
铁寒信心满满,朝着姬妄叩首之后就翻身上马,然后把扬鞭启程。
宁姝看着眼前的聂太尉,漫不经心道:“大将军出征网上率领百官相送,太尉大人称病不去却跑来找我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聂太尉已经上了些年纪,聂双双是他的正房夫人在四十多岁高龄生的,自然金贵无比,他捧在掌心的女儿被人弄得那么惨抬回家,聂太尉自然怒发冲冠,恨不得杀宁姝而后快。
他紧紧盯着宁姝,眼神锋锐,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剑,浸淫官场这么多年又身居高位,会有这么锐利的眼神并不奇怪,宁姝一点也不怕他,甚至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姚家把你送进宫,就是为了颠覆大夏百年基业?”
一开口直戳痛点,宁姝也愣了一下,要不是她知道自己身边都是可信之人,差点就以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聂太尉可不要说这种话,我知道太尉擅长强行安罪名这种事。但凡事都需要讲证据,我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尉可不能愿望我。”
“你进宫那日天降异象,当时我就知道你留不得,果然你狐媚惑主,致使网上从勤政爱民的君王变成如今的样子,你这种祸害绝对不能留!”
说到现在,聂太尉脸上才出现了生气的神色,把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丢到宁姝面前,沉声道:“本官不想脏了手,你自行解决吧。”
宁姝捡起瓶子,扒开瓶塞闻了一下,好家伙七日丧命散,让她一点点受到折磨,最后再肠穿肚烂而死,果然不愧是聂双双的父亲,连手段都这么像。
“太尉可知,若我喝下这毒药,你们聂氏满门都得给我陪葬?”
聂太尉眼神倏然收紧,随后讥笑道:“你也就现在蛊惑得住王上,等你死了王上自然会恢复正常,王上怎会为了你降罪于我聂家,你也配?”
宁姝时间拖得差不多了,听到殿外的脚步声后毫不犹豫仰头把毒药灌进去,然后把瓶子反过来,眼神决绝道:“太尉如愿了吗?”
姬妄走到门口,就看到宁姝绝望的伏在地上,嘴角还流着血,而太尉站在她面前,脸上是满意的笑容。
聂双双的事她早就知道,聂太尉让她主持公道,她随便敷衍了两句,没想到他竟然趁她不在来宫里逼阿姒!
“阿姒,你怎么了!”姬妄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宁姝抱在怀里,看着她唇角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害怕的要命。
宁姝眼泪汹涌而下,伸手抚着姬妄的脸,吃力地说道:“王上,我还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呢,你回来了就好,这样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什么最后一面?”姬妄急急问医生,见宁姝摇头后便问太尉,声音阴鸷:“你逼尚夫人服毒?”
聂太尉也没想到姬妄回来的这么快,而今认证无证据在,只能承认。
“王上,此女身份成谜,魅惑主上,勾结外臣,必须要处死才能以正视听。”
“聂槐!孤一再容忍聂双双,容忍聂家,你把孤的耐心当成了可以肆意妄为的免死金牌了吗!”
姬妄眼神猩红,周身的温度都下降了,“来人,给我把聂槐压下去,聂家所有人全部打入大佬,听候发落!”
聂太尉似乎没想到这种后果,想要辩驳几句,姬妄却抱着奄奄一息的宁姝往里走去,脚步凌乱急切,可以看得出她心里的慌乱。
宁姝昏迷不醒,姬妄彻底变得疯狂,彻查了聂太尉的党羽,好几位重臣连坐下狱。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而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秦君连同妊嵇又下了好几座城池。
但姬妄一心扑在宁姝身上,根本顾不上边关的战事,尚对夏国忠心的大臣也凉了心,开始称病不朝,姬妄干脆不上朝了,日日守着宁姝。
宁姝的身体异于常人,再加上自己就懂医术。所以知道该怎么解毒,当时喝下七日丧命散后是把七天的毒性全部集中在了一天。
所以才会那么严重,等体内的毒排出去就会康复,虽然在昏迷中,但她的感官还是灵敏的。
所以从只言片语中也能猜到外面的局势,知道夏国战败之后又安心睡了两天,第五天才「醒」过来。
“阿姒,你醒了!”
刚睁开眼,姬妄就激动的凑了上来,她看起来狼狈了许多,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衣服也松松垮垮的,好像不眠不休了好几夜。
宁姝装作感动的样子,轻轻唤了一声王上,声音沙哑难听,姬妄连忙倒了一杯水给她,单手把她扶起来喂了水,然后在她额上亲了亲。
“太医说你脉搏复杂,孤还以为……”
她的声音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宁姝难得没有敷衍:“王上别担心,只要王上需要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宁姝拉着她的是钩了一下小拇指,宁姝恍惚间想到了上个世界,好像也有人这样跟她拉过钩。
记忆迷糊,宁姝没有再想,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然后姬妄喂她喝了药,陪她一起休息。
连着熬了几夜,姬妄的身体也有点吃不消了,头一沾枕头就睡,叫她也没什么反应。
但她的手却牢牢扣着宁姝的腰,宁姝稍微动一下她就靠近一点,反正距离没变过。
宁姝忽略她,睁眼看着头顶的帷幔,思考如今的局势。
铁寒临行前信誓旦旦拿回失去的城池,如今被打的节节败退,看似是被秦军击退,实际上是妊嵇。
到底是曾经的上级,妊嵇把他研究的透透的,不然也不会赢得这么顺利。
派别人去或许还能抵挡一阵,派铁寒这么个好大喜功的铁憨憨,就是给妊嵇送菜,姬妄这波路走窄了。
只是按照他们的速度,只怕来年春天都不一定能打到阳城,或者她应该自己行动。
想到这里,宁姝转头看了一下身旁的姬妄,看着她眼底的阴影,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现在她可以肯定,姬妄对她的喜欢不止于对宠物的喜欢,或许她是真的有那么一刻想跟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可那又如何呢,她身上背负着离国皇室上千条性命,无论怎样姬妄都非死不可。
宁姝伸手抚上姬妄的脸,从额头开始描绘她的沦落,最后停在脖子上,良久才淡淡道:“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杀死世界主角的任务,这是你的荣幸。”
第二天晴了好几天的天又开始下起了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可见度不足半米,宁姝站在庭前,看着撒落下来的雪问花枝:“往年下过这么大的雪吗?”
“从未下过,也没这么冷过,今年的天气太反常了。”
的确太反常了,不知道那些没有冬衣的百姓怎么样了。
宁姝的心突然针扎般疼了一下,她知道是丞相那颗忠贞之心在作祟,那颗心除了忠贞之外还有仁爱。所以她一想到受苦的百姓,这颗心立刻就有了反应。
所以她应该狠心一点,只要朝着自己的方向千金就行。无论百姓还是大臣,都是她实现计划的垫脚石,只要能完成任务,她什么都可以利用。
这样一想,宁姝的心果然没再痛,她转身走进殿中,对花枝道:“关上殿门,莫要让外面的冷气飘进来。”
因为异常天气,交战的两边只好先停战,这种呵气成冰的天气,战马连蹄子都迈不动,士兵可能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别冻死。
姚昇时刻关注战况,顺便把情况传递给宁姝,宁姝知道后便有了自己的决定。
雪稍微小了之后她拉着姬妄出去堆雪人,姬妄看到在雪中笑得开怀的人,眼角也染上了一丝笑意,用大氅把宁姝整个裹进怀里。
“不冷吗?”
“只要跟王上在一起就不冷。”
姬妄笑着了一声,然后攥住她冰凉的手放到衣服里,嗔怪道:“手这么凉还说不冷,你身子刚好不能折腾,等天晴再来堆吧?”
宁姝摇摇头,仰头看她时眸子清亮,没有掺杂任何东西,“机不可失,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
姬妄拗不过她,两人蹲在地上滚着雪球,时不时还要互相攻击一下,玩的不亦乐乎。
宫女和太监看着两人,眼中浮现羡慕的神色,自古帝王最是薄情,宁姝却打破了这个说法,她从进宫便受宠,到现在将近两年的时间不仅没有丝毫衰减,反而越来越浓烈。
这后宫中敢拉着王上在雪天堆雪人的,除了宁姝找不出第二个。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很快两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就堆好了,宁姝堆了个大一些的,姬妄的稍微小一点。
“王上快看,像不像你?”
姬妄挑了挑眉:“这是孤?”
“对啊,不像吗?”宁姝一脸天真的问,“可我觉得很像啊,很有神韵。”
姬妄怎么也看不出来一个憨憨雪人的神韵,但既然爱妃说是她就是她,依着她就是了。
她摸了摸宁姝的头,指着自己堆的雪人道:“这是我家阿姒,貌美又单纯,还是个爱哭鬼。”
宁姝害羞的捶了她两下,然后在雪人嘴上亲了一口,指着上面红色的口脂道:“这才像我。”
姬妄指着宁姝面前的雪人,眼巴巴道:“孤的也要。”
宁姝故意道:“王上的得王上自己来。”
姬妄耍起了赖皮,非要宁姝给她也印上,宁姝只好在自己面前的雪人脸上也亲一口,然后对无奈道:“这样行了吧?”
宁姝唇上的口脂变淡,粉嘟嘟的唇看起来很饱满润泽,姬妄凑近,哑声道:“孤也尝尝,可不能被雪人占了便宜。”
话音刚落,宁姝凑了上去,给了她一个火辣热情的吻,吻着吻着,姬妄开始神志不清,然后倒在了宁姝怀里。
宁姝低头看她,眼里没什么温度。
越是美丽的事物就越危险,这一个吻的代价恐怕你付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姬妄是女的!我怎么会让女主跟男的睡呢?这河里吗?
不要再低调了,出来评论啊!为什么你们不留评论,是我写得太无聊了吗?(大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