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个不会聊天的人同住一室，本身就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要是这个人不仅不会聊而且还不知趣，那就更--诶，无话可说了。
曹顺没想到，牛东升竟然真的是不会聊还不知趣的人，这一下，他头大了一圈，恨不得马上蒙着被子装睡。
看曹顺不理他，牛东升眯着眼睛稍停了几秒，突然间，猛地坐了起来，凑到曹顺这边的床沿边上说道：“六少，刚才看你和老机发急，是不是特别想回家去一趟？”
事不过三，曹顺觉得，自己再不理牛东升，恐怕是不太礼貌了，就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回道：“你会飞？”
话一出口，曹顺就后悔了。这样的回答，显然是过于生硬了，让人听着会不舒服的。不理睬牛东升可以，但曹顺也不想得罪他，毕竟，他知道这是个自己也许得罪不起的家伙。
这时，他发现，和一个不会聊天的人在一起，另一个也会变得不会聊，情绪真的是会感染的。
可是，牛东升的不会聊加不知趣，远远超过曹顺的预料，简直是可以用脸皮厚来形容。
他居然歪着头回道：“飞？干嘛要飞，钻地不可以吗？”
牛东升说钻地，曹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看来，这家伙的耳朵可不是一般的好使。他应该也是听到了李十美之前下楼的声音，判断出这楼里有秘道。既然有秘道，就有可能通往院子外面。这样的推论，合乎常理。
不过，曹顺还是假装不糊涂，随口笑道：“你能钻地，那你就是一只老鼠了。”
“咦，六少，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你了，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外号，叫钻地鼠？”
看着牛东升那卖萌的眼神，曹顺是哭笑不得，只得顺着他的话回道：“我知道有钻天鼠、彻地鼠、穿山鼠、翻江鼠、锦毛鼠，我可没听说过还有钻地鼠。”
没想到，曹顺把《三侠五义》里的五只“老鼠”一古脑儿的说出来，牛东升眼睛立即瞪得老大了，居然问起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来：“啊，取这些外号的人，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六少，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
看牛东升还是一副插科打诨的样子，反正也是闲着没事，曹顺就笑着说道：“他们要都是我的朋友，那我就是展昭了。”
“六少，你的大名不是叫曹顺嘛，怎么又变成了展昭了。对了，这应该是你另一个名字吧。我猜，肯定是你的母亲姓展，所以你才取了这么个名字。展昭，这名字好听，响亮。”
这，真--真没这样聊天的。
曹顺被牛东升气得差点没翻白眼。这样聊下去，恐怕自己会打人的，于是，他就转移话题：“牛先生，你老家是哪里的？”
“六少，能不能不叫我牛先生。你这一路一直这么叫我，酸得我牙都快掉下来了。唉。”牛东升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咱俩命中注定有缘，你就叫我东升吧。”
说着，牛东升又翻了个身，挺认真的冲曹顺说道：“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年长你几岁，你就叫我东升兄吧，好不？”
话说到这份上了，人家态度诚恳，自己不给面子，怎么都是说不过去，曹顺就硬着头皮叫了一声：“东升兄。”
“哎。”牛东升蛮高兴的回答上来，“六少老弟，咱俩这就算是兄弟了。”接着，牛东升十分认识的说道：“六少，我虽然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这个鼠那个鼠兄弟的本事如何，但是，你还真没跟你开玩笑，我还真会钻地术。哪天，找个机会，我给你演示一下。”
说完，牛东升就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曹顺看着装疯卖傻的牛东升，开始感觉有趣起来。因为这时直觉告诉他，身边躺着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三侠五义》？
在曹顺的印象中，是个中国人，就应该知道《三侠五义》。书里写的大侠展昭，还有几乎是义气代名词的五只老鼠，尤其是那锦毛鼠白玉堂，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三岁小儿，哪个中国人会不知道？
而牛东升前面说不知道这些，还可以理解为他故意装的，但现在他挺认识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了。于是，一个疑问上来了：这牛东升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他真的不是中国人？
想到这里，曹顺就再次问道：“东升兄，听你口音，像是北方人啊。”
“六少，你的耳朵太厉害了，我是内蒙人，家里有好大一片草场，别的没什么，就是牛多，所以我家姓牛。”
牛东升的回答算是靠谱。
其实，曹顺听牛东升的口音，还真吃不准他是哪里人。听他的咬字拖音，像是东北人，但话里夹着的好多字眼，又像是江南这一带的。刚才说他是北方人，不过是随便一诈，没想到蒙对了。
曹顺从小在江南长大，对内蒙那些草原上的事不熟悉，自然是牛东升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聊下去，注定不会有收获的。因此，他话锋一转，问道：“东升兄是在哪里上的学？”
“牛背上长大的，哪里上过什么学。我不过是在部队时，跟着老兵们学了些字，马马虎虎能看明白几本小人书。”
牛东升又笑了起来。
在曹顺的记忆中，从在漕镇见到牛东升之后，一路下来，他几乎没露过真正意义的上笑脸，可这才一会功夫，他都笑了好几次了。每一次露着大牙笑，显见不是装的。于是，他心里忍不住又嘀咕起来，这人真的是个怪人。
牛东升说他没上过学，再加上他在偏远的内蒙长大，那么，他不知道《三侠五义》里的人物，倒也是还说得过去。因此，刚刚起的疑心放下，曹顺也就不再猜疑，放开了和牛东升聊起来。
“对了，东升兄，你在漕镇的时候，曾经说过，你和日本人合作的条件，就是你不杀军统中统，只杀地下党，可是，到李先生这边来，恐怕以后你的对手，可能是军统中统的人了，那你怎么办啊？”
让曹顺这一说，牛东升还真愣住了，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娘咧，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看着牛东升这一惊一诈的样子，曹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他这不过是句玩笑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入了这个门，打谁杀谁，哪能由得自己说了算？
可是，牛东升却十分认真的对曹顺说道：“小时候，我娘在庙里给我许过愿，这辈子不能说大话，说到就要做到。我要是去打军统中统，岂不是要招神仙怪罪？不行，今天这事，我得和李先生说说清清楚。”
就这时候，门外响起一个人的声音：“什么事得和我说说清楚啊？”
李十美推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