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臣来说, 便是早早杀了秦王才是最好的法子。”
魏徵浅浅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李建成瞬间心头一紧。
他的心怦怦直跳,根本不敢对上魏徵的目光。
李建成闭眸,看似平静非常, 可在桌下的手却是紧紧攥着, 骨节处还泛着隐隐的白。
“放肆, 你是要叫寡人背上杀弟的恶名吗?!”
魏徵丝毫不惧, 只是有些玩味地咀嚼着李建成的这句话。
只是不愿背上恶名吗……
魏徵轻笑:“臣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如今秦王羽翼尚未丰满,也唯有在这个事后下手除之才能一击毙命,若是时间再拖得久些, 只怕便是连陛下都轻易动不得他了。”
李建成喉结滚动, 他睁眼细细打量眼前此人,就见他说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可语气却是平淡的, 就好似在商讨今日是什么天气一般。
李建成垂眸:“若是寡人杀了二弟,只怕陛下也会立马废了寡人这个太子之位。”
说到这李建成心中冷笑, 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只怕以李渊的脾性根本不会放过他, 到最后难道要白白便宜了李元吉或者是那一群七八岁的奶娃娃吗?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莫要再提,所幸今日知晓此事不过你我二人罢了, 寡人替你瞒着。”
说到底还是东宫的力量太过薄弱, 既奈何不了李世民又奈何不了李渊。
杀弟自然是要与逼父连在一起的, 也唯有蛰伏到能出其不意控制李渊的那一步,这个法子才能切切实实地实行。
听着李建成看似宽容实则威胁的话语,魏徵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是臣糊涂了。”
“既然殿下不想用这个法子,那就只能同秦王一样了, 以战功立身。”
李建成一顿,莫名想到了起兵之初他堕马的一幕。
尽管在这几年里他也听着李渊的话跟着上战场, 但他所做的往往便是听从手下的话,而后安安稳稳地坐于帐中,不愿也不敢再亲自上战场杀敌了。
但这个他心底的恐惧却不好对臣子讲。
“刘黑闼已败,寡人上哪去寻立功的机会?”
魏徵轻笑:“刘黑闼不是被突厥给救了吗?”
“秦王虽大败刘黑闼,但陛下却又急急忙忙召他回长安,想必此刻管着河北一众事宜的,应该便是齐王了吧?”
李建成刚刚松开了的手又攥了攥:“你的意思是,刘黑闼可能再度起兵?”
李元吉是个什么性格李建成又哪里不知道,就冲他那般的行事作风,只怕这河北很快便会再次生乱。
纵然李世民也留有官员牵制,但齐王毕竟是皇子性子又疯,身份摆在那,只怕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想到这李建成嗤笑一声。
也多亏了他这个好陛下说什么都要李元吉跟着李世民一道,这不李世民一走,不论是从礼法还是从身份上来说,这掌管大事的也只能是他了。
不过,李建成眉心微蹙:“若是这一回事情顺利该如何?”
魏徵挑眉:“那不是还有着急上火的颉利可汗吗?”
“刘黑闼还活着,颉利可汗身后又有义成公主催促,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卷土重来了。”
“殿下如今这个位置不过是靠着嫡长的名头占据罢了,不论是功绩还是名望都远远不如秦王。”
“更何况东宫如今的名声还算不得好,殿下也该多约束约束韦家人了。”
韦挺出身京兆韦氏,世家贵公子,同他少年相识,在他成为太子后,韦挺自然而然也跟着一道入了东宫。
只是韦家跟太子挂上关系后是一日比一日嚣张,常常做出些混账事,也连带了损了东宫的名声。
不过,韦家毕竟是个助力,对于那些庶民李建成也向来看不上眼。
他都是太子了,享受天下人的供奉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李建成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如今听着魏徵这般毫不留情的话语,李建成面色还是有些难看。
“不过,因着这一战秦王打断了刘黑闼的脊骨,精锐都失得差不多了,就算刘黑闼得了突厥的助力,想来实力也是大不如前的,这正是殿下最好的机会啊,殿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河北一地也被秦王收入掌中吗?”
这便是就差明着说让李建成赶紧跟在李世民的屁股后头捡漏了。
虽然李建成很不舒服魏徵这话中潜藏的他不如李世民的意思,但这办法却是个好办法。
所以最终他也只是冷着张脸点了点头。
长安,连着赶了这十一二日的路,李世民浑身酸痛疲乏不已,所以他特地自车上下来,想着活动活动筋骨走上一段路。
只是甫一入城,李世民便觉得很不对。
他瞧着周遭来来往往面有笑意的百姓,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长安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连着过了好几道坊门,李世民的脚步越来越慢。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懊恼和自嘲。
亏得他这一路还担忧不已,却原来李渊的急召更大可能是不愿他插手河北之事。
虎牢关战役后是这般,如今平刘黑闼后还是这般。
既猜忌他又不得不倚重他,好生没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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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一家逆旅中,顾阿雪看着面前瞬间变了脸色的好心恩人,心中当即浮上了不解担忧的复杂情绪。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问道:“王恩公,不知我的话是哪里惹王恩公不高兴了?”
顾阿雪面前的男人苦恼又害怕地后退几步:“你怎么不早说你家得罪的是东宫那韦家!”
男人只要一想到这段时日自己莫名泛滥的善心就想哭。
他一个在长安混日子的小小官吏又哪里能得罪得起东宫?
他王晊可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呢!
想到这王晊连连摆手:“你的事我……”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直直撞上了顾阿雪悲切又湿漉漉的眸子。
一时之间王晊有些心软,后头难听赶人的话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顾阿雪只是啜泣着而后跪在王晊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恩公大善,救了早该入地府的阿雪,又一路护送阿雪来到长安,阿雪无以为报。”
“阿雪不过平民女子,也不懂什么东宫什么韦家的,只是……”
说到此处顾阿雪不断哽咽着,一双好看的眸子通红,语气越发凄厉憎恨,便犹如是从地府中爬出来报仇的厉鬼:“那姓韦的混蛋杀我夫郎,毁我耶娘,甚至还想要欺辱于我!”
“既然我幸运活了下来,若不能手刃仇人,这叫我如何甘心?!”
“官官相护,庆州的官不敢管我家这事,难道长安也无人敢管吗?”
“长安大唐秦王名声在外,不是都说他是什么宰相,是最最公正仁义的一个人,难道连这也是假的吗?!”
“我拼死都要到长安,就是要为我家讨一个公道!”
王晊听着顾阿雪的控诉心尖微颤,不由自主想到了他初初遇上这人时的情形。
他在长安郁郁不得志,是个再不起眼的小官了,前段日子他回了趟老家祭祖,谁知在回程路上居然撞见了个衣衫褴褛又浑身是伤的女子。
他见之不忍,又发觉这人还有呼吸便将她给救了。
后来人醒来后他一问才知道是小娘子全家都被官宦子弟给糟蹋了,她心有不甘就想着来长安讨一个公道。
王晊一时心软便将人带到了长安,看能不能寻一寻尚书省的同僚或者其他一些官吏帮帮她。
可谁知到了长安后,他仔细一询问按照顾阿雪所说的信息一一比对,居然发现害了她全家的人是长安韦氏一族中的族人!
这可是大事不妙了,若是把篓子捅了出去,只怕他便会被东宫给记恨上了,可这个小娘子又实在可伶……
还未等他想明白,顾阿雪再度开口:“这是阿雪自己的事情,既然恩公不愿,阿雪也不愿连累恩公,便在此别过恩公。”
“阿雪便在此祝恩公往后仕途顺遂,一生无忧。”
话落,顾阿雪起身坚定地转身便就要走。
王晊下意识上前几步拦下了人:“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若是将这桩丑事捅了出去得罪的是当今太子!你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不如我给你些钱财隐姓埋名好好过安生日子。”
“你这又是何苦?”
顾阿雪只是轻轻笑道:“我一刻都不敢忘记死在我眼前的家人,公道便是要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
“都说大唐是新朝,可难道这世道便是半分都没有改变吗?”
“便是死,我都要争一争!”
“恩公莫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不可转也。”
王晊怔愣在当场,他张了张嘴却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盯着顾阿雪决绝的眸子,自身上掏出一个钱袋子塞到她手中:“不论如何,有些钱财傍身总是好的。”
他终究还是太过怯懦,不敢出面。
若是……若是秦王知晓这件事那又该多好。
若是秦王必会为这个顾阿雪讨一个公道的。
可惜,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官员,无能为力。
望着顾阿雪仿若赴死般的背影,王晊头一回觉得,这个朝廷还真是可恨呐。
东宫。
刚刚挥退了魏徵,李建成颇为疲倦地揉揉额角。
“殿下,长安有一小娘子闹事,说什么东宫什么韦家欺压百姓无恶不作,要讨一个公道,这个小娘子正正好拦到了个穿官袍的。”
李建成心一沉:“怎么回事?”
亲信面不改色继续道:“所幸她拦的那个人是我们东宫的官员,他见这个小娘子哭诉当即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府中,如今这桩事知道的人也不多,他便是遣奴来问问殿下,此事该如何?”
李建成本就心烦李世民一事,又哪里想要管这种小事。
他拿起手边的茶喝了口不耐烦地吩咐道:“处理干净,不要死在他自己的宅子就行。”
话落他又想到了方才魏徽的劝谏,李建成重重把茶杯搁到桌上。
“顺便去告诉韦挺,让他好好管管自家人,平白拖累了我的名声!”
亲信点头领命退下了。
长安,街道上,李世民早早便遣人去同李渊禀告他回来的事情了。
如今算算时间若是再不入宫只怕李渊那便要等急了。
可他刚想着赶路却不料余光处瞥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
李世民脚步一顿,定睛一看。
这前头的那个看着像是奴仆一类,可这衣服却是顶顶好的布料缝制的,想来应该是哪个官员家的人。
当然只是这些并没有什么古怪……
就是,他身后怎么还跟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娘子。
眼见小娘子满脸悲切的模样,这让李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几乎是直觉一般,李世民放缓了呼吸脚下一拐,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这越跟李世民觉得愈发不对劲。
这瞧着人是越来越少了,地方也是越来越偏僻了,这是要做什么?
然而还未等李世民想明白,前方突然出了意外!
急促惊诧的尖叫声让李世民心头一紧,几乎是没有犹豫一般他当即就要上前,谁料便是在下一刻惊叫消失,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李世民眉心微蹙一个闪身躲了起来。
等那人匆匆走后,李世民这才大步上前,入目的就是一个小娘子仰面躺倒在地上的画面。
她的脖子处青红一片,很明显的勒痕,而她的胸膛也没有半点起伏。
李世民心一惊,正想要上前试试此人的鼻息,谁知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根尖利的簪子。
李世民侧身一躲,就见小娘子狼狈地攥着簪子,死死地盯着他:“都是骗子!”
“原来在这天子脚下世道也是一般黑。”
“想要我的命,我偏不让你们如意!”
要不是她聪慧地选择装死,要不是那个下手杀的人也同样慌张,只怕她根本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一想到这,她的目光更加愤恨。
李世民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这位小娘子你莫要怕,你可是有什么冤屈,说与我听便好,我会替你做主的。”
小娘子哈哈大笑:“我顾阿雪不会再这么蠢了!”
“你也想要我的命吗?”
“凭什么,世道何其不公!”
说着说着顾阿雪落下泪来:“难道我耶娘和夫郎的死就要这般成了笑话一场吗?”
“都说长安有秦王,秦王公正,却原来也是骗人的。”
骤然听到了自己名字的李世民一愣:“等等,顾小娘子,这其中可是有误会?”
顾阿雪自嘲一笑:“我以为我运气这般好,一拦便拦住了个愿意帮我申冤的人,他说他的主子是秦王,愿来替我讨回公道,可谁料,谁料……”
李世民的怒气瞬间就被点燃了。
他对于秦王府天策府的众人向来约束甚严,是哪个大胆的敢冒充秦王府骗人?!
不仅如此,天子脚下,在他这个尚书令雍州牧的眼皮子底下就敢杀人灭口,如此蔑视律法嚣张妄为,在长安尚且如此,若是在其他州县呢?百姓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刚想解释什么,谁料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大、大王?”
刘德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先前在街上瞥见个人长得很像李世民,但照理来讲李世民此刻应该是已经入宫去面见陛下了才对啊。
可到底是好奇心,他便也一路跟了上来,没想到居然到了这处偏僻的巷子。
他远远看着巷子正琢磨着到底是怎么了,就见从里头匆匆跑出来个垂着脑袋的人,眨眼便消失不见。
刘德威小心翼翼地上前,可进入还没走几步呢,就听到了一个女声凄厉的控诉。
刘德威不敢再犹豫快步冲了上去,结果就见到了李世民同顾阿雪对峙的情景。
李世民沉吟:“是你?我记得你上次同我讨东都后回来便转迁了刑部侍郎?”
刘德威点头,原先跟着李元吉只有被抛弃还守不住晋阳的结果,上回一跟着李世民就立了功不提,还升了官,他对李世民是万分感激且钦佩的。
顾阿雪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有些狐疑地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想了想这才给了刘德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便看向顾阿雪解释道:“我便是秦王,你先前遇上的那个人骗了你。”
顾阿雪立马又警惕了起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我凭什么信你?”
李世民有些苦恼,毕竟这个顾阿雪刚刚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不信任他倒也不难理解。
但是,李世民上下打量了顾阿雪一眼,瞧着风尘仆仆的,而且这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听着口音也不像是长安当地的,李世民一琢磨问道:“想来应该是有人带你来长安的吧?”
顾阿雪心一紧:“是我运气好罢了。”
若是因此连累恩公,顾阿雪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听着这话李世民倒是能笃定了,他轻笑道:“小娘子,我们商量个事如何?”
“你知晓你那恩公的住处吗?”
说着李世民半蹲下了身子解下腰间一块金灿灿的牌子伸手递了出去,语气柔和:“我真的是秦王,我也真的会为你讨一个公道,你将这个牌子拿去给你那恩公看看。”
“他肯定认识的。”
能带着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娘子安全来到长安,不是有官职在身就是家中有些钱财的。
那么不论是何种身份,这块刻着秦又刻着宫中样式的牌子,那个人是一定能认出来的。
也许是此刻的李世民身上散发出来的亲近意味太过明显,顾阿雪愣愣的,到底还是年纪小,她下意识上前了半步。
李世民见状勾唇,手往前伸了伸,目光愈发柔软带着些许鼓励的意味:“拿着吧,我便在此处等着你们回来。”
刘德威一听这话当即就想要张嘴,不料李世民仿佛知道一般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刘德威心焦,这陛下可还在宫中等着呢。
陛下本就对秦王心有猜忌,东宫又死死盯着秦王的一举一动,若是迟了时间,陛下指不定会如何想秦王,而东宫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秦王倒是眼里只有这些受苦的百姓了,可怎么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呢?
怎么如何非得就这么在这边等着,他是刑部侍郎,便是由他来解决这桩事也是可以的。
这秦王……
刘德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
刘德威看向此刻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到李世民跟前的顾阿雪,他突然就不想计较那么多了。
也唯有这样的秦王才是他最最初钦佩的人,若不然眼里只容得下权势一心只想着怎么讨好陛下,这与太子齐王又有什么分别呢?
李世民什么都明白,也知晓想让陛下放下心来该如何,可是李世民不想这么做。
只是因为他不愿。
总有什么是要比争权夺利更重要的。
想到这刘德威笑着摇头暗骂自己糊涂。
顾阿雪飞快地伸手自李世民掌中捞过牌子,她紧紧攥着又慌忙后退几步。
顾阿雪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指尖捻了捻仿佛还存在着方才擦过其掌心的余温。
很舒服也很暖和,顾阿雪匆忙之下只看了一眼。
那算不得一双完美无缺的手。
上头有茧子亦有伤痕。
但是它看起来却又是那么令人安心。
顾阿雪迷茫地抬首,恰恰好撞上了李世民含笑的眸子。
李世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而后从身上掏出些钱财塞到顾阿雪手中:“拿着,去换一身衣物还有买个帷帽遮遮脸。”
话落李世民伸手指了指顾阿雪的衣领,顾阿雪下意识往上拉了拉掩盖住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李世民笑着点头,也不知道是何人想要她的性命,但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而后他便站起身给顾阿雪留了个空地。
顾阿雪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特别想哭。
她抱着牌子飞快地冲出了巷子,
看着她的背影,李世民看了刘德威一眼,刘德威心领神会,叹了口气立马远远地跟了上去以免顾阿雪出了什么意外。
留在原地的李世民心中琢磨,刚刚匆匆一瞥,也并不知晓下死手的人是谁。
不过也不用担心。
有他在,那些人便是知晓了顾阿雪被人救走了也无可奈何。
跑了好一段距离,等再也瞧不见这巷子时,顾阿雪才放慢了脚步。
她抬手有些迟疑地摸了摸自己被李世民揉过的脑袋。
下一瞬,她泪流满面。
她居然在这个陌生的郎君身上久违地感受到了如同耶娘对她的关怀。
她,真的可以信任他吗?
几刻钟后,王晊呆愣地盯着手中的牌子。
他下意识抚摸着上头秦之一字的笔画走向。
他的妄想居然成真了吗?
这居然真的是秦王府的东西。
“恩公,你说我该相信他吗?”
顾阿雪迷茫的声音打断了王晊的思绪。
王晊突然笑了起来,笑到泪水都湿润了眼眶。
他还以为再次见到顾阿雪便是她的尸首,却没有想到天无绝人之路。
王晊喃喃道:“真的是秦王,真的是秦王。”
“放心好了,你家的公道秦王会替你讨回来的。”
等王晊带着人来到这处小巷子的时候,李世民与刘德威已经等候多时了。
王晊一见李世民当即弯腰行礼:“见过大王。”
李世民摆摆手,看着站在王晊身旁好奇地打量他的顾阿雪觉得有些好笑。
他上前一步弯下腰打趣道:“如何?可信了我便是真正的秦王?”
“究竟是谁这般可恶,冒充秦王府来做恶事,倒叫小娘子吃了不少苦头。”
顾阿雪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掀开帷帽仰着脸笑了笑:“你会为我讨一个公道吗?”
看着这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李世民呼吸一滞。
因着她仰着脑袋,李世民可以轻易看到顾阿雪的脖颈处依旧红肿一片。
分明先前她还是一副竖着刺的模样,可这一刻全心全意的信赖却叫李世民生了羞愧之心。
若是他今日没有意外起了想要探究的心思,是不是这个小娘子便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是不是这个小娘子的冤屈也会被淹没消失不见?
是不是还有许许多多同她一般的人,受了欺压却走投无路,便是连死都是无人知晓的?
他好像做得还是不够好。
面对这般信赖的眼神,他实在是受之有愧。
李世民垂眸:“我会的。”
话落李世民看向王晊:“你便寻一处安全的宅院好好安置她,钱财由我来出,至于这位顾小娘子的冤屈,你同我与刘德威好好说说。”
王晊激动道:“是。”
小半个时辰后,李世民同刘德威并肩走着一道赶往太极宫。
想着方才顾阿雪的控诉与王晊的补充,李世民冷着眉眼:“我实在没有想到韦家居然会如此嚣张,而太子也没有丝毫要约束的意思。”
说着李世民嗤笑道:“也对,毕竟陛下都能做出为后宫妃子同臣下争利的事情,身边人还不是有样学样,这也不奇怪。”
这话刘德威不好接,所以他只是看着近在眼前的宫门轻声道:“大王快去面见陛下吧,向来陛下也该等着急了,这几个时辰没有消息,也免不了要忧心大王的安危了。”
李世民摇摇头:“你也犯不着安慰我,我知晓的。”
话落,李世民快步迈入皇城。
刘德威看着他的背影,心绪复杂非常。
甘露殿。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李渊面色难看。
听着内侍通报,看着李世民一步一步走入殿内,李渊讥笑道:“紧急召见,秦王便是这么敷衍朕的吗?”
“还是说秦王如今脾气大了,也不想再听朕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