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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屹立于山巅嘶吼,往往是为了警戒,或者是狩猎前的准备。

  尽管小家伙明确表示,不需要代为出气,但郎栎还是将老虎列入猎杀名单之中。

  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茬。

  仅有的善意都倾注于小兔子,再腾不出一丝半分给旁者。

  灵兽步入成熟期就能化成人形,到时候扒了虎皮给小胖崽做一身保暖的衣裳,也算得上物尽其用。

  连狼王本尊都没有意识到,他护起短来有多可怕。

  雪狼的夜视能力极强。

  晃动的枝杈意味着树上留有栖居者,对方在树与树之间穿梭、逃窜,也证明了猎食者近在咫尺。

  说不准是下午那只老虎和猿猴斗争失败,于是在夜间另择目标。

  确认对方的位置并不难。

  郎栎再三观察后才下山。

  谁知有一只“凶兽”在等他。

  “为什么跑出来了?”

  白狼叼起那颗正在“嗷呜~”的兔兔球,转身送回屋内的木床上,妥帖地盖好绒被。

  “外面挺冷的。”

  “我刚才一直在蹦跳啦,有持续活动,一点都不冷!”

  小毛团头顶被子,小小的一只险些找不到,唯有大眼睛亮晶晶的。

  解释完后,他继续凶狠咆哮:

  “嗷呜~嗷呜!”

  差不多的姿态,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效果。

  屹立于山巅的狼王气势十足,而兔兔球的“嗷呜”尽显娇憨,可爱得不行。

  涂聿对“现实的差异”一无所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并由衷地认为白狼方才的模样威风极了,他也想学!

  虽然白狼长得比他高大……

  好吧,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小圆球身披绒被,两爪撑在床榻上,很是认真地摆出架势来,还要询问旁观者的看法:

  “我是不是很帅气!”

  郎栎:“……”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要知道,不论是谁看见圆滚滚的白团子,心中只会冒出想要揉搓的冲动。

  特别是小脑袋微扬,软乎乎地发出“嗷呜”声,就更是惹人怜爱。

  身长不过二十公分的小兔子,乍一看上去就是个漂亮又脆弱的吉祥物。

  至于小家伙期望中的“帅气”“威武”“凶巴巴”,算是八竿子打不着边。

  狼王静默片刻,给出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答案:

  “你很可爱。”

  兔兔喜欢被夸奖。

  哪怕夸的不是“帅气”。

  “唔?是这样吗?”

  涂聿略微愣住,旋即笑开,大眼睛盛着最为纯澈的水光。

  短短的小脚一阵蹬踹,两爪抱住暖和的绒被,从这头滚到那头。

  在外扑腾玩闹一整天,如今却半点不显疲态。

  郎栎属实佩服小东西充足的精力,反身折回去掩上屋门。

  “睡吧,明日再带你出去玩。”

  涂聿挣扎半晌。

  小屁股一拱一拱的,好不容易才从绒被的边角处钻出来。

  小耳朵轻抖几下,他还伸出毛绒小爪来摇晃,眼中饱含拒绝。

  “诶!这么早!”

  简直就是个顽劣的小孩儿。

  活力满满,闹腾着不愿休息。

  狼王并不和兔兔争辩,径直卧倒,下颌压在交叠的前肢上,沉默着阖眼。

  他将一整张大床都让出来,任由某只静不下来的小兔子翻来覆去。

  “你不陪我玩吗?”

  霸占床铺的涂聿惯会得寸进尺,这哪像是“猎物”面对“猎者”时应有的态度。

  “哼!讨厌!”

  与雪色巨狼独处,娇小的兔子再无恐惧,小脾气尽显无遗。

  不仅如此,他下午还趴在雪狼头顶,揪着对方的耳尖,小脚丫随意乱蹬。

  狼王纵容的姿态带给兔兔十足的底气,活脱脱的“恃宠而娇”典型案例。

  比起抱怨,更像是撒娇,涂聿嘀嘀咕咕完,重新投入自娱自乐的游戏中。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窗外偶有厚雪压断树枝,这点脆响似乎也离得很远。

  木床是依照着雪狼的体型来打造的,小兔子身长不过二十公分,想怎么翻滚都行。

  无论如何也掉不下去。

  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涂聿忽然觉得有些乏味。

  他实在是不愿早睡,想到某位安安静静的白狼先生,不由得玩心大起。

  毛绒绒的小脚猛蹬一阵,一点一点地蹭向大床的边缘处。

  “……”

  小崽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郎栎隐约预料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地挪到距离床榻最近的地方。

  “唔?”

  小爪子搭在床边,涂聿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脑袋,正仔细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白狼紧闭双眼。

  仿佛已经睡熟了。

  涂聿想起自己几乎一整天都窝在狼背上,半点力气都不用出。

  最多偶尔翻个身。

  “你是不是很累了呀?”

  兔兔小声问道,莫名不愿再打扰到疲惫的狼。

  爪爪撑在床板的最外沿,涂聿爪尖用力,慢吞吞地往回蹭。

  可他没有料到,木板经过打磨之后,表面光滑平整。

  这一使劲,短短的前肢立刻滑出一小段距离,连带着重心也偏移。

  “啊呀!”

  毛绒小团子径直向下栽去。

  他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多看,咬牙准备硬抗阵痛。

  刹那间,涂聿跌入柔软的长毛之中,顿时愣住:

  “诶?居然不痛耶?”

  “我就猜到你会摔。”

  郎栎无奈地说,背负着小兔球,又问他,“还玩吗?”

  涂聿倏地伸展四肢,一动也不想动,懒洋洋道:

  “不玩了,我累了——”

  经此惊吓,眼泪都差点流下来,属实是有些丢人。

  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你乖乖的。”

  雪狼拎起小毛团放回榻上,兀自趴伏到原处。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

  涂聿这回不敢靠近床边,生怕又摔一次,只远远地说。

  郎栎担忧的事情不少。

  比如他在睡梦中翻身,万一把这小东西压扁了该怎么办?

  再比如攻击是他的本能,在反应过来之前,就有可能伤害到孱弱的小兔子。

  不过这些没必要说出来,他简短地回答:

  “你掉下来,我能接着。”

  “哦……”

  单纯的迷糊蛋被说服了,躺回绒被当中。

  暖意包裹全身。

  他放心地陷入安眠。

  ·

  翌日。

  一觉醒来,涂聿重回精神百倍的状态。

  抱着新鲜的胡萝卜一阵狂啃,他又开始关心今日要去哪里玩。

  年幼的小胖崽没有任何烦恼,只要睡好、吃好、玩好就行。

  “随便去哪都行。”

  郎栎取来第二根萝卜,放到小兔子的身旁。

  他提前去过一趟胡萝卜田。

  在兔兔昏睡之际,已然安排好了一日三餐。

  待到进食完毕,涂聿垂下小爪子,揉了揉圆滚滚的小肚子。

  “我会不会长胖呢?”

  “胖点没事,养得起。”

  郎栎熟门熟路地拎起他,放于背上,“在外面,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知道啦!”

  小兔子这会儿答应得干脆。

  转眼间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趁着郎栎帮他采花的档口,涂聿追着一只鲜艳的蝴蝶,一路蹦跳着来到陌生的地带。

  他专注地盯视漂亮的生物,完全忘却狼王的叮嘱。

  身为一只雪兔,涂聿并不具备狩猎的本领,也不知何为“捕猎前的蛰伏”。

  他行进时的动静着实不小,在无知无觉中,踏入危险的领域。

  蝴蝶环绕着涂聿转圈。

  在他探出毛绒小爪想碰一碰的时候,对方一扇翅膀,翩然离去。

  “诶!怎么就走啦!”

  小兔子难掩失落,紧跟着往前走了好几步,自言自语道:

  “这边还有其他的蝴蝶吗?”

  恰在此时,一双黝黑的眼睛出现在灌木从中。

  凶兽步步逼近,齿间大开,露出锐利的獠牙。

  涂聿伸爪轻碰小花,一偏头,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眼。

  “啊——!!”

  他迅速转身。

  慌乱地逃离现场。

  一瞬间,尖锐的狼齿刺穿狈的咽喉,使其彻底丧失挣扎的力量。

  狈同样归属于犬类,只不过相较于狼来说,前肢要更短一些。

  涂聿飞快往后退,躲藏在灌木丛中,突然听见一声绝望的呜咽。

  “呃——”

  紧接着,长达一米半的野兽重重地摔在地上,两只灰色的利爪无力地朝前伸去。

  已然失去生命体征的狈,再无任何攻击的可能。

  “没受伤吧?”

  熟悉的偏低嗓音落在耳畔。

  涂聿扭过小脑袋,对上一双金黄色的眼眸,以及沾了血的凸出吻部。

  强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当中,也传递至他的鼻端。

  雪狼凶猛而残忍,进攻时不留余力,可不知为何——

  面对此景,兔兔萌生不出半分恐惧感,唯有满满的安心与踏实。

  “我没事!”

  涂聿乖乖地回答。

  “嗯,那就好。”

  体型庞大的狼似乎察觉到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迹,下意识地往后连退两步。

  红宝石一般的眼眸轻眨两下,毛绒小爪拨开那些掩于身前的杂草。

  涂聿遵从心意,短短的小脚一蹬地面,不管不顾地飞扑而出——

  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不短。

  但兔兔并不担心自己会摔跤。

  果不其然,修长有力的前肢一揽,他稳稳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不是讨厌血腥味吗?”

  自从被老虎追过一回,小家伙就变得极其敏感,有时候还会做噩梦。

  郎栎记得非常清楚。

  涂聿慢吞吞地翻转小身子,圆球似的毛爪子紧紧地扒住白狼颈部的长毛。

  “胡说,我才不怕呢,我已经长大了!而且……”

  说到最后,他的音量变得越发微弱,郎栎没能听清,不由得追问道:

  “而且什么?”

  这回,小兔子摆出“防备”的姿势,竭力将小脑袋埋入两爪之下。

  只剩下粉嫩的小耳朵露在外边。

  “怎么了?”

  郎栎并不知晓涂聿是不好意思了,还以为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勒到你了吗?”

  他赶紧俯低身形,试图把小东西放回地面上。

  哪曾想会换得一阵激烈的挣动,毛乎乎的小脚凌空连踹数下,小爪子也搂得很紧。

  “讨厌!”

  兔兔经典语录重出江湖。

  “那你有话就要说出来。”

  狼王重新揽住那颗挂在颈间的小毛球,宽厚的掌垫落下,轻柔地梳理着雪白的毛发。

  “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此话一出,立时戳中涂聿的小心脏,只好磕磕绊绊地开口道:

  “我之前是想说,唔……因为你保护我了呀,我才不怕血!”

  他其实仍有很多未尽之言。

  甚至还有点想问“你会永远保护我吗?”,又觉得聚散终有时,不该强求。

  郎栎盯着那双绯红的水眸看了一会儿,忽地按住兔兔的耳朵尖,温声说:

  “别怕,以后也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

  涂聿飞快应声。

  下一瞬,漂亮的眼珠滴溜一转,粉润的三瓣嘴轻动。

  他偏要摆出傲娇的架子,倔强道,“哼,我肯定会变得很厉害!才不用你来保护呢!”

  雪狼松开前爪,软乎乎的小耳朵倏然间支棱起来。

  粉嫩的耳朵来回摇晃着,将小家伙雀跃的小心思悉数袒露而出。

  郎栎没有告诉涂聿的是:

  猎杀狈,原本不需要本尊出马,磅礴的灵力即可催动周围的一切物什。

  风墙如力盾,落叶变飞刃。

  然而那一刻——

  郎栎的神经高度紧绷,大脑陷入全然的空白,没有功夫去斟酌、犹豫。

  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小兔子的身边,恨不得撕碎所有意图伤害他的野兽。

  “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得到小胖崽肯定的答复后,雪狼俯身叼住他后颈处的皮毛。

  临走前,郎栎回首再看那具灰色犬类的尸体,眼底划过幽冷的暗光。

  不会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