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权臣她祸国殃民【完结】>第22章 小柳的思索

  那时的皇帝,其实活得很艰难,身旁连个能够托付的人也没有。

  乐蕴依稀记得齐太后的模样,她很困惑,天底下怎会有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她见过皇帝的悲伤,见过她不能对外人流露的一切情感,她也曾真心待过皇帝,明知与皇帝的感情是那样的离经叛道,却总揣着几分侥幸,盼望着日子就这样停着。日子停下来的时候,可以不去计较爱不爱,不计较所谓的真心与否。

  但皇帝却不会停下,她在日复一日地长成一个合格的君主,用狠辣的手腕与玲珑的心智,渐渐在那个位子上如鱼得水。

  但皇帝却再也不会对她露出那些情感,眼中不再忧伤哀怨,反而永远含着淡淡的笑意,一遍又一遍亲昵地说,阿乐,阿乐,朕最喜欢你了。

  “阿蕴?阿蕴?”苏祎唤了唤,笑着问,“在想什么?”

  乐蕴眼波轻晃:“在想……天底下怎么会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儿子?”她忽然想起,流言中,苏祎便是靠着弑父杀兄从宗室中崭露头角的,不禁道:“郡主,是臣失言了。”

  苏祎的笑意淡了几分,眼中却露出些无奈的颜色:“不怪你,旁的我也不懂,只是……我想,天底下有这样的父母,必不是那些儿女的错。”

  她轻道着,不欲再提,谁料乐蕴却道:“臣想见一见那位青年。”

  翌日,驿馆堂前,苏祎的近侍领着名青年走了进来,那青年大约二十上下,身上只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青衫,头上也只插着木簪,打扮寒素,却十分整洁,大约事出突然,神情中难掩惶恐,但依旧十分守礼。

  他跪下行礼时,苏祎问了他的姓名年岁,那青年答道:“草民李守节,尚有一年满冠龄。”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乐蕴抿去袍摆上的折痕,对那青年道:“才十九岁,可读过四书了?”

  那青年道:“回大人,草民已读过了四书。”

  “在哪里读的?”

  那青年一怔,随即道:“家中马厩里……”顿了顿,又道,“草民幼年随父亲学过句读。”

  “做学问,光凭自己是不够的,还需有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乐蕴道。

  李守节黯然道:“草民不为父亲所喜,因而并未延师讲学。”

  “可听过青云宫官学?”

  李守节眼中一亮:“草民……”

  乐蕴从屏风后走了出去,袖着手,淡淡地看着那青年道:“凡朝中二品以上有官爵者,皆可举荐学生入青云宫。你大约听过我的声名,若跟了我,此后大约要离家许多年,说,愿意还是不愿?”

  李守节似连思索都无,只道:“草民愿意!愿意!谢大人!谢郡主千岁!”

  苏祎从后面跟上来,拍了拍乐蕴的肩:“他父亲那里,我去说。”又对那青年道,“起来,到后室安置去吧。”

  那青年离去后,苏祎若有所思道:“多少人要拜在你乐相府中,你都不愿意。”

  “人多不一定就是好事。”乐蕴道,“毕竟,臣的眼光……一向差得很。”

  “那就不要看人,出门看风景吧。”苏祎道,“咱们得往东陵上再看看。”

  东陵的修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苏祎只照例三日一报到宫中与皇帝知晓,工部指派来的官员拟定的缮陵期限为一月,而对沿岸受灾百姓的赈灾与安抚则需两月左右,苏祎有些头疼地对乐蕴道:“看来,这一时半刻,还回不去了。”

  “东都风光好,不急在这一时。”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苏祎敲了敲折扇,刚拿起茶盏,忽然瞧见庭院里飘来抹紫衫影子,不禁摇头唏嘘,“阿蕴啊,你的麻烦来了。”

  柳崇徽似乎走得很急,额上还有细细的汗,乐蕴不想见她,可一时躲也来不及了,只得眼看着她绕过假山,一路入堂。

  “柳侍中,天儿热,走这么急,再……”

  “郡主,乐相,出事了。”

  永庆县衙的仵作先一行人到了,苏祎与乐、柳二人到时,验尸刚刚结束。乐蕴粗略地看了看,大约有十三四具尸体,欲一探究竟时,却被苏祎拦了下来,领着她到了处干净地方,传仵作过来回话。

  那仵作道:“回千岁与相国大人,是时疫。”

  苏祎掩着口鼻道:“死了多少人,从哪发现的?”

  永庆县令道:“回千岁,死了十四个,皆是征召过来修东都陵的征夫,最先是从鄙县的一处村落中发现的,下官已派人将该地看管起来了,只是尚未发现时疫的源头。”

  凡遇江洪必有灾疫,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可此次东都受灾并不甚重,永庆县又不在沿江之岸,怎会突然闹了灾疫?

  苏祎道:“先把死了的人烧干净,派郎中煮了药送到闹了时疫的地方去,所有接触过尸体的人都要仔仔细细地熏艾,衣裳全都烧了。”

  “是,下官明白。”

  苏祎道:“我会立刻上报朝廷,等陛下晓谕,此前,你等要速速查清时疫的源头,不然,我唯你是问。”

  “下官领命。”

  平白出了时疫,一时将众人早早安排好的行程全都打乱了,皇帝接到上报后,立即从西京派官员与御医赶赴东都治疫,而乐蕴与柳崇徽则抓紧会同东都三县的县令寻找疫源,安置灾民,调派粮草,常忙得整夜难眠。

  柳崇徽渐渐觉得,乐蕴似乎并不似她从前听说的那般是个恋栈权位的弄臣,她时常能见到乐蕴天不亮便巡视粥棚,入了夜还要向医官郎中细细打听治疗时疫所需,加紧命临近州县调度过来。

  若是做戏,未免也做得太真了。

  柳崇徽忽然想到,乐蕴虽有权臣之名,却从未结过党羽,好似朝中各派,无论政见如何,都在排挤乐蕴上达成了出奇的一致。这也让她不免为乐蕴担忧——乐蕴的权势皆由皇帝所赐,弄权近十载,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只不过碍于皇帝维护而不敢动手罢了。

  可如今二人渐生嫌隙,若有朝一日皇帝当真对乐蕴绝情发落,到时,只怕连个能为乐蕴出言维护的人都没有。

  乐蕴唯一的倚仗就是皇帝,而皇帝也因此料定了乐蕴无法反抗自己。是以真正有恃无恐的并非乐蕴,而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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