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谧。
越听意识到, 好像闯祸了。
不过纪惠篱却没有说什么, 而是一如往常带她去了餐厅。
越听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发现纪惠篱就像是没听到刚才那些话。
但人要是开始钻牛角尖,什么问题都会放大。
越听筷子都没动,一直在思考。
这比高考数学第一道题还难。
——纪惠篱究竟听到没有?
——站那么近没听到不科学啊。
——其实她听到了, 但不想作出回应, 所以假装没有听到。
——她听到了,但是因为自卑, 不敢确定。
各种可能都在脑海中争先恐后预演,越听脑袋快炸了, 突然烦躁地拍桌。
正在吃饭的纪惠篱抬头,目带关切。
“怎么了?”
越听正色庄容:“我对你刚才的反应很不满意。”
纪惠篱不明所以, 放下筷子,准备认真倾听:“为什么不满,你说我听。”
越听道:“我跟我爸说的话你听没听见。”
纪惠篱犹豫片刻:“没听见。”
越听当即反驳:“不可能。”
纪惠篱:“……好吧, 我听见了。”
越听道:“问题就在这里,你听到了却还这么正常地跟我吃饭,不合理啊。你不尴尬吗?”
纪惠篱坦白:“刚才不尴尬,你现在特地提出来一说,我就开始尴尬了。”
越听冷呵一声:“瞧,开始甩锅了。”
纪惠篱:“……”
纪惠篱道:“你想看到什么反应?”
越听理直气壮:“我不知道。”
纪惠篱轻笑一声, “好, 我换个问法,你想要什么反应?”
越听被问住了,在心里默默算计了一会儿, 用一种谈判的口吻道:“有人跟你表白的时候,那种害羞, 不可思议,兴奋,等等。”
纪惠篱想了想:“这情绪太复杂了,我又不是演员。”
越听急了:“不是让你演出来,是发自内心!懂了吗?”
纪惠篱双手撑着下巴,劝道:“你又不是真心那么说的,我当然没有那种反应了。”
越听道:“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那么说的?”
纪惠篱道:“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状态让我不确定了。为什么你这么在意我的反应?”
越听再次被她问住,思考了大半天,说:“因为我喜欢你?”
纪惠篱眯了眯眼,“这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越听懵了:“对啊,我这么在乎你的反应肯定是有原因的,除了我喜欢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纪惠篱:“……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合着纠结了半天,真正沦陷的人是自己。
越听呆住了,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双颊通红,眼神殷切:“你会跟我在一起的对吗?”
纪惠篱:“?”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又不是儿戏,你自己都没想清楚,我们怎么能在一起?”
闻言,越听脸上的害羞状尽数退去,“你拒绝我?”
纪惠篱:“你现在不清醒,我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反正这段时间先不用工作……”
越听打断她:“好啊,还没在一起就嫌弃我没工作了。”
纪惠篱额际绷紧,“给你三秒,收拾东西跟我走,不然今晚你自己打车回去。”
越听迫于强权,依言办事,说三秒就三秒,纪惠篱眼皮一抬,发现她已经穿好衣服背好包。
纪惠篱让服务员帮忙打包,将餐盒递给越听,“晚上带回去吃。”
越听眼睛一亮:“这么关心我?”
纪惠篱拧眉:“……”
原以为闹剧到此结束,谁知三天后越稹竟找上门。
此时纪惠篱正在公司交接工作,她准备之后只带越听一个人,其他艺人的工作都分给其他同事。
越稹很少出越家的门,这次也是为了自己不成器的女儿,迫不得已上门叨扰。
前台认真接待,知道他是来找纪惠篱的,很快联系到办公室。
纪惠篱很快知道越稹的来意,要不是为了越听,她是不会见越稹的。
越稹心情忐忑,循序渐进表明自己此行的目的。
纪惠篱道:“您误会了,越听并没有那种意思,她只是……”
话未说完,越稹已经打断:“我的女儿我知道,你又有钱又漂亮,她又一向龌龊,怎么可能没有歪心思。我今天来呢是想问问,你应该不喜欢她吧?”
纪惠篱摸不准他的看法,问道:“我可以喜欢她吗?”
越稹脸色不甚友善:“这意思是看不上越听?”
纪惠篱:“……”看来不能对他拐弯抹角,太为难他了。
越稹道:“为什么看不上?因为越听长得丑吗?没关系,我下午就带她出国整容。”
纪惠篱:“……不是!”
越稹又道:“因为她没钱?这个好办,我们家其他人有钱,到时候众筹。”
纪惠篱:“我不是那个意思。”
越稹面露惊恐:“那就是嫌她没内涵?”
他的猜测越发离谱,纪惠篱都不知如何向他解释。
越稹一脸遗憾,“那没办法了。内涵这种东西我们这一脉都没有。”
他起身要走,“你忙,我还要去退酒席,先不打扰了。”
纪惠篱出于礼貌问了句:“今天是您生日?”
越稹淡声:“不是,给你们订的,还叫了几个朋友,算了不说了,亲是结不成了,我对越听再也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她别死我前面就成。”
“…………”
将人送走后,纪惠篱决定好好跟越听聊聊这件事。
越听不知道她听到那些话时的心情。
怎么可能不开心。
但是那不是真的。
她不能趁人之危,再者,她对自己有信心,对自己的感情也有信心,越听会心动的。
*
“我要恋爱了。”
齐菁菁刚下班,看到来自越听的未接来电后,立刻回拨。
听到这句话时,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随口问:“跟谁?”
越听道:“跟我经纪人,也就是你姐。”
齐菁菁一口水喷出来,咳了半天。
等她能出声后,咬牙切齿两个字:“跟谁?”
越听知道她很难接受,便重复一遍:“跟我经纪人,你姐。”
齐菁菁这是第一次承认自己确实智商不高。
她姐真乃神人也。
爱着程琮,惦记尚眷,勾搭越听。
她道:“你这个恋爱的意思是在一起了还是你单向暗恋?”
越听自己也很困惑:“我不知道纪惠篱是怎么想的啊,要是知道就不用打给你了。”
齐菁菁:“你好好感觉啊,一个人爱不爱你,你自己会不知道吗?”
越听颓丧:“我又没被人爱过,怎么会知道?”
齐菁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不过三角恋正式闭环了。
她姐喜欢程琮,程琮喜欢越听,越听喜欢她姐。
真是带感。
越听道:“算了,你懂什么。我这两天闲着,报了个烘焙班,你周末过来帮我尝尝咸淡。”
齐菁菁惊讶:“哟,转性啦,你以前不是誓死不学这些吗?”
越听道:“现在跟以前能一样吗?我既然爱上别人了,那就得对人家好啊。平时要做点东西给她吃,要买首饰给她戴,要认真倾听她的心事。”
齐菁菁:“呸,肉麻死了,谁教你的?”
越听道:“说你无知吧?我当然是观察出来的。就说我爸,他早些年对我妈视而不见,但对我继母体贴入微;我继母对我爸爱答不理,但对现在这个叔叔柔情似水。事实证明,我得为我爱的人做出改变。”
齐菁菁:“……这种事人跟人不一样,你不能这么草率。”
假如越听不解释这么一大堆,她还能试着相信,但听了这些,齐菁菁几乎可以断定,她大概是脑子短路了。
好在她已习惯。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喜欢我姐?”
越听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齐菁菁沉吟许久,“你这不就是较劲吗?你以为那么说了以后我姐会有很大的反应,但我姐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可能轻易失态,你不满她的淡定,觉得这是对你的否定,你非要一个答案,结果过度代入。”
越听一个字也没听懂,但这一连串似乎很有逻辑的话让她心生敬佩:“不错啊,这班没白上。”
齐菁菁道:“你看事情让你弄尴尬了。我姐再没说什么吗?”
越听道:“她让我想清楚再跟她说。”
齐菁菁再次呛到。
“你说什么?”
越听道:“你耳朵没事儿吧,听不懂我话呢?”
齐菁菁瞪大眼睛,呆了许久,才道:“是你听不懂她的话吧?她这意思……我也不确定,但如果她不喜欢你,肯定不是这个态度。”
越听不理解了:“所以她喜欢我?”
齐菁菁:“我说了我不确定!”
越听:“那你嘚啵嘚啵这么多干嘛,浪费我时间。”
齐菁菁出了个主意:“这样吧,你想办法试探一下。”
越听道:“怎么试探?”
齐菁菁耐心教她:“我姐不是有洁癖吗,你故意碰碰她,看她什么反应。”
越听老实交代:“上次我摸她胳膊来着,她也没打我,还夸我漂亮。”
齐菁菁:“……”我的姐,看不出来啊。
她道:“那你碰她的脸,嘴巴,鼻子,都行,她要是不扇你,那八成对你有意思。”
越听震怒:“这不是调戏吗?你想害我被拘留!”
齐菁菁:“……不识好人心,你自个儿慢慢想去吧。”
越听正要央求她别挂电话,一抬眼就看到小虎穿着她的衣服站在浴室门口。
她心道不好,刚才说的太投入,忘记小虎还在里面洗澡。水声什么时候停的她也不知道,小虎听到了多少她更不知道。
齐菁菁疑惑:“怎么不说话?”
越听道:“等一下。”
她和小虎四目相对。
小虎坦诚相告:“我都听到了。你喜欢阿篱。”
越听道:“你听错了。”
小虎摇头:“没有。听听姐姐,你为什么不跟阿篱在一起?”
越听汗颜,不过很快想到办法,从自己包里找到五十块,贿赂小虎,“拿着,今天你什么都没听到,知道吗?”
小虎低头看着手里的五十块,讷讷点头。
电话那头的齐菁菁:“你家里有人?”
越听道:“纪惠篱的朋友,但她跟我好投缘,上次还是她帮我修门的。”
提起那扇门,齐菁菁很快转移话题,“但你不是告诉我姐了吗,为什么要贿赂?”
越听道:“当然不是因为纪惠篱,唉算了你管不着。”
她是怕小虎告诉宓芙,宓芙会埋汰死她。
齐菁菁问:“你给了多少?”
越听:“五十块。”
齐菁菁赞叹:“真大方。”
越听解释:“我小时候看到我爸跟我继母在一块儿,他们才给我五块封口费。”
齐菁菁:“……”
什么家庭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