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别芝与秋明澶大婚那日, 李府到城郊外的宅邸的官道上,张灯结彩,十分喜庆。这样的盛事, 惹得全京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

  大街上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百姓们挤破脑袋围堵大街, 盯着官道上长长的迎亲队伍。

  李别芝一身红色喜服,盛装打扮,脑袋上顶着沉甸甸的金饰, 骑在高头大马上, 整个人都有些头重脚轻,有往马下倾倒的趋势。

  李千柔瞧得心惊胆战, 忍不住拉出李别芝的袖摆劝说道:“大姐姐,你要不还是坐轿子去迎亲吧?”

  李业成也煞有介事点头:“小妹说的是, 反正你俩的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倒也不必这么尊崇古礼了。”

  李别芝扶住头冠,努力控制住不让两旁的流苏摇晃, 勉强一笑:“不碍事的,这点小事,没问题。”

  若情况有变,她直接将头顶这碍事的发冠往地上一扯, 直接跳下马去,跑起路来岂不方便?

  她朝李千柔和李业成两人点点头,道了句:“我走了。”便一夹马腹, 朝着城外驶去。

  今日城外的人格外的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是秋明澶搞的鬼,故意让她们的婚礼更有气氛。

  李别芝牵着缰绳, 坦然自若被人群围观,心中则心不在焉想着,天溯道人也该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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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预感,不会太晚,或许就是今日。

  婚礼虽然大办,但却没有宴请多少人,唯有李别芝记忆里的一些熟面孔。秋明澶那边,则意思意思地请了几个远方亲戚过来。全是李别芝没见过的生面孔。

  她到城外府邸时,发现宅院的大门竟是敞开的,而本该等在房中让她接的人,竟也直接站在门口,微笑望着她。

  李别芝一愣,迎上秋明澶精心妆点的面容,则再次愣了片刻。

  这冰肌玉骨的美人,着白衣时仙气飘飘,清冷出尘。此刻着一身鲜艳的红衣,衬着她眉心那点朱砂,竟同样明艳的令人晃眼。

  她身形纤细,内里是雪白的里衣。外面罩着晚霞般红色的嫁衣。两人的嫁衣出自同一个绣娘之手。其上用金线,秀出了大片富丽堂皇的凤凰图案,精致又贵气。

  李别芝视线低垂着,只望着秋明澶雪白的里衣,手却伸了过去,淡淡:“走吧。”

  秋明澶握住她的手,抬脚时脚上绣鞋露出莹润闪耀的光泽。李别芝正好垂眸,刚巧看个正着,见秋明澶绣鞋上顶两个硕大的珍珠,不禁怔住。

  秋明澶怔了怔,脸上飞起两片红霞,咳嗽一声道:“这是娘亲送我的。她说女孩儿家总得有些嫁妆。”

  李别芝牵着她,忍了又忍,到底没有忍住:“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我娘的陪嫁吧?她连这个都送给你了?”

  是李夫人胳膊肘往外拐,还是秋明澶太过不要脸,连她幻境中娘的嫁妆都要贪?

  此处虽是幻境,但幻境中的人物行事自有一套逻辑。秋明澶一个修士,岂会看中这些凡人俗物。所以八成便是李夫人主动送的。

  那虽不是她的真娘亲,但如此厚此薄彼,也还是令李别芝觉得心中不爽。

  她牵着秋明澶,迈出门槛,皮笑肉不笑道:“本该让你在房中等我,不想你自己出来了,多少有些于理不合。”

  这话语中带了些火药味,秋明澶感知到她的情绪,不由红唇一抿,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打趣道:“自然是怕你跑了,所以提前等在这儿。”

  她顿了顿,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好笑道:“芝芝今日真要与我‘讲理’?你我之间,合了此处哪个理?”

  李别芝登时一噎,忍不住瞪她一眼。

  站在李别芝身后的两个丫鬟,是李夫人今天特地安排过来,提醒她今日婚礼行程的。听到两人对话,忍不住露出奇怪的神情。

  她们怎么觉得,今日这对新人,气氛怪怪的?秋小姐倒还好,自家小姐则看不出丝毫成婚的喜悦。小脸上的忧虑反倒更多一点。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清了清喉咙,提醒李别芝别误了时辰,该带新娘一起回府了。

  李别芝翻了个白眼,这才握住秋明澶的手,要送她上轿子。

  秋明澶见李别芝转身便朝前头走去,不禁眉梢挑了挑:“芝芝不与我同坐?”

  李别芝拎起裙子朝秋明澶示意,让她看自己的婚服。她的婚服虽与秋明澶是一套的,但在细微处却有不同。

  比如秋明澶的婚服裙摆长长拖曳在地,而李别芝的婚服却明显裁剪了一截,稍稍露出了小巧的绣鞋。

  秋明澶眸光恍然,看着李别芝满脸笑容翻身上马,半晌不禁弯了弯眉眼。

  “小姐?”贴身丫鬟见秋明澶没动,不禁出声提醒。

  秋明澶摇摇头,轻声道:“上轿吧,别让她们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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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婚礼一切从简,从城郊外的宅子到李府,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便是拜堂,然后见众位宾客。

  李别芝下了骏马,转身朝身后的轿子走去,正伸手要撩帘子,忽然感觉脸上一冷,忍不住抬眸看去。

  头顶原本碧蓝的苍穹,这会儿竟变得浑浊,还暗沉沉的。而刚才李别芝感觉到地那点冷,竟是落在脸上的雪花。

  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见状,不禁露出惊慌神色,悄声道:“这才六月,怎么会有雪?”

  六月飞雪,是不祥之兆,今日实在不是个成婚的好日子。

  丫鬟们面色犹疑,欲言又止。

  李别芝稍稍顿了顿,再次准备伸手撩开帘子。但坐在轿子里的人,显然已经没有耐心,提前一步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李别芝无奈:“你又自作主张。”

  秋明澶凤眸含笑,眸光落在递在跟前,还没得及掀开帘子的那只手,干脆径直握住。

  雪花纷纷扬扬,从空中坠落,落了李别芝和秋明澶满头。

  秋明澶视若无物,牵着李别芝的手往李府走去。大门距离正厅短短的距离,不足一刻钟,两人头顶的金色发冠上,流苏上,还有红色的嫁衣上,竟就坠满了白雪。

  秋明澶好似这才发现天降白雪,忍不住打趣道:“你说这雪,是否预示着我们此生能够白头到老?”

  李别芝愣了愣,心说这雪明明昭示着不祥,但今日情况特殊,秋明澶怎么认为,就怎么样吧。

  她勾了勾唇,饶有兴致摊开手掌,任洁白的雪白在她手心融化成一滩雪水,微笑道:“是个好兆头。”

  说罢,暗含深意看秋明澶一眼。

  两人微笑对视一眼,各含心思,一起进了正厅。

  刚进李府之时,府邸之外打扮的已经足够喜庆,不想这正厅布置的比之还要格外厉害。

  放眼一望,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红色的西字贴满窗花,缀着琉璃的红灯笼高高悬在檐角,还有屋内到处簪满的红色月季。以及与红灯笼对应的鎏金喜烛,一同将宽阔的正厅照得亮堂堂的。

  李别芝牵着秋明澶走到李父李母面前,沿途收获了观礼众人的一致祝福。

  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什么“郎才女貌”什么“早生贵子”,也不知道出自哪个人才之口。

  李别芝暗暗逡巡人群,没找到说糊涂话的人,秋明澶紧了紧她的手,提醒她该拜见高堂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婚礼流程有条不紊,直到李别芝侧身,朝秋明澶微微俯身,耳边才蓦然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喂!妖女!”

  是沈和溪的声音。李别芝瞳孔瞬间扩大,微微直起身子,手上的红绸却蓦然被人一扯,同时一道温柔却暗含警告的嗓音低低响起:“芝芝?”

  李别芝没能在人群中找到目标,不由微微蹙眉。秋明澶嘴角上扬,黑眸沉沉,柔声提醒道:“爹娘都看着呢。芝芝还在犹豫什么?”

  果jsg真,不仅李父和李夫人,就连李业成和李千柔都奇怪望着她们。

  李别芝顿了顿,暂时收起心思,和秋明澶对拜。

  礼成,该送秋明澶回新房了。

  她们手上那块红绸布被丫鬟收起退下,二人再次牵起手,朝新房方向走去。

  从正厅到新房,要经过三个院落。而不巧今日又意外下了雪。二人着婚服走到雪地里,十分不方便。

  李别芝回头瞅了瞅秋明澶身上单薄地喜服,顿了顿,让丫鬟去拿伞来,然后亲自撑起红伞,撑在秋明澶的头顶:“走吧。”

  红色的纸伞罩了下来,伞下只有秋明澶和李别芝二人。秋明澶侧眸看向李别芝,见她纤细的手指握着伞柄,脸色这才缓和不少:“你累了一天了,还是我来吧。”

  李别芝摇摇头,微笑道:“不用。今日就是早起,也没干什么。倒是你,身上这身喜服不舒服吧?头冠重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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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走过松软的雪地,在雪地上留了了两道脚印。

  走过第二个院落,李别芝骤然感知到了什么,眸光微微闪烁。

  秋明澶却瞬间停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上一步。

  李别芝故作不解,露出迷惑神色:“怎么了?不去新房了?”

  秋明澶黑眸浓郁,仿佛浓到化不开的墨,语调轻柔道:“芝芝,今日雪景,不如先停在此处看雪?”

  李别芝:“……谁要大冷天的跟你呆在雪地里看景?”

  她故意翻了翻白眼,干脆摔下秋明澶,径直往下一个院落而去。秋明澶却一把握住她持纸伞的手腕,止住李别芝的脚步。

  李别芝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秋明澶,你究竟怎么了?”

  秋明澶定定注视她,凤眸酝酿风暴,唇畔浮现一抹冷笑:“是我该问你吧。芝芝,你今日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