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魔, 反倒要用对付魔的东西来对付秋明澶一个修士。不得不说,这事情着实吊诡。

  接下来的几天,李别芝趁着秋明澶与李府众人筹备婚礼之事, 脱不开身,着手改聚阴阵为缚魔阵。

  曾经被她收服的槐树精,刚好可以用来当做缚魔阵的阵眼。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也不知道天溯道人几时才能收到消息赶过来。

  西来镇,沈和溪一瘸一拐走在赵清身后,满头大汗, 疲惫不堪。

  她见赵清步子不停, 精神饱满在前头赶路,并没有停下脚步等她的意思, 忍不住出声喊道:“不行了……我得歇歇脚。”

  说着,她不等赵清回应, 见着路旁一颗桑树便走过去原地坐下,一脸颓废望着天空,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jsg

  天杀的赵清, 简直就是铁打的,连着赶路一天,她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一天休息一个时辰都不行。再继续这样下去, 她绝对会死的。

  “又休息?”赵清死死蹙起眉头,实在搞不懂这个妖娘为何如此柔弱,这才走了不过两个时辰, 便开始叫苦连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会儿喊着要喝水, 一会儿又喊着肚子饿,现在则干脆招呼都不打, 就原地坐下休息。

  “你不是那什么修仙、咳,我是说,修魔之人吗?那不是传送阵咻地一下就十万八千里,再不济难道没有随行坐骑之类的东西?仅仅靠两只脚,要走到何年何月?”

  赵清没好气:“你当我不想?只是这片地不知为何,方圆十里根本使不出魔息。”

  松竹阴宅虽在西来镇,但距离传送阵却有一定距离。

  二人拖拖拉拉地赶路,总算在三日之后赶到传送阵。

  传送阵旁建有一座二层酒楼,二人到时,发现酒楼之外人流稀少,酒楼内却热闹的很。

  只听一声清甜的女子娇叱:“你这腌臜玩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再敢嘴上不客气,姑奶奶让你今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褐色衣衫的男子狼狈从酒楼内跌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红色娇小身影从二楼一跃而下。

  女子头顶红色珠玉,双颊边还梳着两条俏皮的小辫,手持黑鞭,一脚踩在褐衣男子的胸口上,满脸骄横跋扈。

  她见酒楼之内的客人对她行注目礼,忍不住俏脸一翻,怒道:“看什么看?!再看一眼姑奶奶挖了你们的眼睛!”

  这火爆脾气,这模样装扮,可不就是玉心?

  赵清站在酒楼之外,满脸吃惊:“二宫主?二宫主为何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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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和溪对玉心只有几面之缘,知道这姑娘和李别芝关系尴尬,说不上不好,但也说不上好。于是拉了拉赵清的衣袖,小声道:“要不要跟她汇合?将拂灵的事情告诉她?”

  赵清顿了顿,点头:“二宫主与尊主姐妹情深,自然要将情况告诉她。”

  “姐妹情深,你确定?”沈和溪一脸无语。然而赵清没听她的吐槽,已经主动上前,恭敬弯腰:“见过二宫主。”

  玉心侧头,看见赵清的脸,微微抬了抬下巴:“是你啊。你不跟着拂灵,跑这儿干嘛?”

  赵清沉默片刻,简单对玉心说了情况。玉心蹙起眉,收起鞭子,缠在腰间,疑惑道:“拂灵和那谁,关系不是好着么?怎么,她们终于闹翻了?”

  玉心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赵清沉默了一会儿道:“说来话长。”

  正在这时,一道女声忽然插了进来,打断了二人谈话。三人回头,见着三位高矮不一的道袍女子。

  沈和溪上前一步,惊喜道:“星辰,沧笙,你们怎么来了?!”

  余星辰笑眯眯道:“左等右等没等你们回来,小师妹说,你们有难,所以让我们过来找人。”

  余沧笙白生生的小脸看着她们,半晌才慢吞吞点头,一言不发。

  在她们身边,还有一道颀长身影的道袍女子,长相秀丽,一身正气,正是言灵宗的大师姐余不期。

  余不期朝三人拱拱手,正色道:“寻回本门神器,本是我等份内之事。之前我有师门任务在身,才不能与众位同行。现在自然该与你们一起。”

  余不期顿了顿,沉声道:“还不知松竹阴宅状况如何?那两位姑娘呢?”

  “众位要去松竹阴宅,加我们两个如何?”斜刺里却出现一道清亮女声,嗓音听着十分年轻。

  众人回头,便见两位身着玄天剑宗弟子服饰的弟子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这两位弟子,一男一女,男子生得清秀,女子生得甜美。难得面对玉心等人,竟然没有露出敌意。

  “你们是谁?”赵清警惕道。

  那着门派服饰的女子连忙上前一步,行礼道:“我是玄天剑宗弟子,名窦璎珞。这位是我师弟念俞。我俩此次下山,是为寻找大师姐秋明澶。”

  说着,两人目光落在余沧笙脸上,露出丝丝急切之色:“这位,想必便是言灵宗那位修闭口禅的小师妹了?”

  听说余沧笙铁口直断,一双天眼可看前世未来。而她们不过是找个人罢了,对余沧笙来说,自然更是小意思。

  余沧笙面无表情看着她们。

  余星辰脸上带笑,连忙开口缓和气氛:“这样吧。我们不如进酒楼聊?”

  沈和溪左右看看,蓦然拉过赵清道:“你看,玄天剑宗的人就在此,要不要直接告诉她们?让她们通知天溯道人?”

  沈和溪自以为小声,但在场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几乎她开口的瞬间就都听到了。

  窦璎珞顿了顿,直言道:“这位……”她顿了顿,沉声道,“请问各位有何事,要禀告掌门?”

  赵清蹙了蹙眉,看沈和溪一眼。沈和溪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还是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

  “快下雨了。”

  李别芝站在花园的长廊下,摊开掌心,任雨滴落在自己手上。

  雨滴晶莹冰冷,令李别芝手心一颤。她抬眸,看向天边浓黑的乌云,见乌云翻滚,遮天蔽日,一副风雨欲来的末日景象,便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你今日心情不错。”清澈柔软的嗓音在李别芝耳畔响起。

  李别芝不用回头,都能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谁。

  她没回答,那人冰冷而柔软的身体从身后贴了上来,一双苍白的手绕过她纤细的腰肢,冰冷的气息喷涌在她耳廓,犹如黏腻的毒蛇在发出嘶嘶的响声。

  李别芝轻笑一声,垂眸拍拍秋明澶的手背,软声道:“一想到能在亲人的祝福下之下与你成婚,我便高兴。”

  李别芝转过身,漂亮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盯着秋明澶,轻轻眨了眨:“难道你觉得我不该高兴吗?”

  秋明澶紧了紧揽住李别芝腰肢的手,摇摇头,又点头道:“是该高兴。你不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有多久。”

  纤细的手指顺着李别芝的脸颊摸上去,在她耳畔轻柔摩挲,仿佛在抚摸一只调皮的猫咪。

  秋明澶星眸含笑,温声道:“再过七日,便是你我大婚。我已经等不及看你穿上嫁衣的那日了。”

  “我也是。”李别芝将秋明澶的手拿下来,细细握在手中,温柔道:“那日,你盛装打扮,该是如何光景。爹爹娘亲,大哥小妹俱在。”

  李别芝眼眸闪烁,突然道:“可是只有我的亲人在此,没关系吗?”

  秋明澶微微侧头,疑惑不解:“怎么?”

  李别芝眨了眨眼睛,桃花眼微微闪烁道:“我知道你本是乞儿,但上了玄天剑宗之后,不是拜师……”

  秋明澶素手按在李别芝的嘴唇上,没让她把天溯道人四个人说出来。

  她微微垂了眼,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上落下半圆的阴影。

  好半晌,她才收回手,抬眼望她,脸上表情敛下来:“芝芝糊涂了。明澶虽然家道中落,但曾经也是官家女子。何曾当过乞儿?又何曾去过什么玄天剑宗?”

  李别芝哑然望着她,与秋明澶沉默对视。半晌,李别芝嗤笑一声,深深看她一眼,扬唇道:“是我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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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故作好笑道:“你说怎么回事。这几日太过高兴,有些忘乎所以,连这些事情都给忘了,还搞出这些张冠李戴的笑话。”

  “大概是曾经看过某本话本,将那人物的经历与你弄混了吧。”

  秋明澶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一下,闻言不由轻笑一声:“那我也同芝芝一般,有些忘乎所以了。不过若无娘家人在,的确多有不妥。我来想想办法,你别担心。”

  李别芝自然是不担心的。这婚礼能不能进行下去都不一定。只不过不知道秋明澶会在那日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可千万别打乱她的计划才好。

  深夜,白天下了一场小雨,晚上倒是风清月明起来。李别芝打开李府大门,独自走出府邸。

  白天之时,府邸之外十分热闹,行人车马川流不息。可到了夜晚,别说人了,府邸之外连基本的幻境都维持不了,露出了松竹阴宅光秃秃的荒凉景象。

  她沿着漆黑的石子路,拐过几道角门,寻到了槐树精栖息的院落。

  李别芝伸手拍拍粗壮的树干,素jsg手一抬,那槐树便瞬间化为一抹绿色流光,落在她的掌心。

  月色下,一道闪耀着绿光的绿苗在她掌心上空浮现。李别芝面无表情,反手一握,便将槐树苗握在手里。

  她已经趁着秋明澶布置婚礼的时间改了聚阴阵。接下来,只需要将这槐树苗种入阵心。一个威力巨大,能暂时束缚住秋明澶的缚魔阵就布置好了。

  李别芝心中快意的同时,又生出点点茫然。她与秋明澶,这辈子之后,会如何呢?

  她自嘲一笑,转身朝着李府的幻境走去。

  没有将来的人,又谈何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