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澶, 我们到此为止吧。”李别芝往后退了一步,面朝秋明澶,脸色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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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明澶怔怔盯着她, 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隔壁院子却突然喧闹起来, 一阵嘈杂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李别芝拧眉去看,便见一个青衣丫鬟着急忙慌跑过来, 气喘吁吁道:“小姐不好啦!咱们府里走水了!”

  好端端的, 怎么会走水呢?

  李别芝远目眺望,微微泛出淡绿色的瞳孔映照着天边的红色, 脑海中电光火石,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下一瞬间, 丫鬟小厮等人从四角涌了进来,安静的院落瞬间热闹的宛若菜市场。

  一个身量颀长的侍卫途经李别芝身边,将她当场撞得一个趔趄, 同时往她手心塞了一张纸条。

  秋明澶眼疾手快扶住李别芝,没让她跌倒,漂亮的面孔却当即沉了下来,她握住李别芝的手腕, 环顾四周,低声道:“先带你回厢房,这里乱。”

  李别芝捏紧手心纸条, 桃花眼闪了闪, 不发一言点点头。

  此刻,整个李府都乱成了一锅粥。厢房之外, 外面的喧闹声一阵高过一阵,竟然没有停止的趋势。

  照理来说,有李父李母主持,再大的事情,也能很快平息。但今日这场变故,却让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讯息。

  李别芝随意扯掉头上的发冠,任满头青丝落下,然后随手扯过梳妆台上的发带,将满头长发输拢,松松地挽在脑后。

  随后,她目光四移,看到了紫檀木架上摆放着的一把装饰华丽的宝剑。李别芝伸手,噌地一声拔出拔剑,宝剑剑鞘虽然太过华丽,但剑刃却意外锋利。

  她伸手弹了弹锋利的剑刃,雪亮的宝剑上倒映出她冷漠冰冷的眼。

  “芝芝,你准备干什么?”秋明澶伸手便要拦她,见李别芝冷冷看过来,顿了顿,才缓和声调道:“现在外头乱,还是别出去为好。”

  这一次走水,显然不同寻常。厢房之外,除了喊着救火的声音,竟然还有丫鬟小厮的惨叫声。

  李别芝紧了紧握剑的手,面无表情看着她:“秋明澶,不要拦着我。”

  秋明澶身后的纸窗上,蓦然溅上了一泼鲜血,伴随着少女的惨叫之声,鲜血淅淅沥沥从窗上滑落,在白色纸窗上绘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山水画。

  这一幕,猛然与记忆里的某个画面重合了。

  原来这一天,迟早会来。不早不晚,恰恰好就在她的婚礼当日。

  “秋明澶,谢谢你,但是抱歉。”李别芝盯着那朵血花看了片刻,仿佛明白了什么,轻声喃喃道。

  秋明澶纤长的眼睫颤了颤,黑眸紧紧盯着她。可李别芝并未看她,只执着看着那片染血的纸窗。

  她深深看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让开位置:“如果这就是你所求,去吧。”

  李别芝看她一眼,毫不犹豫打开厢房的大门。

  李别芝现在虽是凡人,但这身体有习武的习惯,且曾经的记忆都在,只单单用招式,便杀出了一条血路。

  她拖着染血的宝剑,一路往正厅里走去。刚刚走到正厅大门,便见到厅内躺着的几具尸体。

  那是她爹娘,大哥,还有小妹的。

  她不知这幻境是如何生成的,但能够知道这些,想必是秋明澶读取了她的记忆,想要弥补她的遗憾。

  可她再也不是那个单纯的李别芝,早已经回不到过去。她所遗憾的,是不能在仇人还在世时,亲手将其斩杀。

  雪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正在厅内擦剑的梁鹏云坐在太师椅上,抬起了头。他看到李别芝浑身浴血站在门口,英俊冷酷的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笑意。

  “瞧瞧这是谁,本将本有意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竟自投罗网。”

  “梁少将军说笑了。”李别芝勾起唇,眸子却冷冷泛着寒光。

  当初连三岁稚童,甚至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要斩草除根,怎么会放过如今正值年少的她呢?

  李别芝抬剑,指着梁鹏云。

  梁鹏云身旁的护卫慌忙拔剑:“将军小心!”

  梁鹏云挥手,让护卫收回武器,轻笑道:“区区女流之辈,何必如此紧张?”

  梁鹏云站起身来,随手拎起自己的佩剑,唇畔浮现轻蔑的冷笑:“早就听说丞相府的大小姐善武艺,并且不比一般男子差。今日本将心情好,便与你比试比试。”

  “只是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李小姐的脸,李小姐可担待一些。”

  李别芝愣了愣,蓦然放声大笑。不管记忆中的梁鹏云是否是这个样子,但他的愚蠢和自大确确实实娱乐到了她。

  而她们李府,竟败在这种蠢物手中,不可谓不讽刺。

  “你笑什么?”梁鹏云惊疑不定看着她,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李别芝笑声止歇,伸手拂去眼角沁出的泪花,微笑道:“没什么,将军不是准备动手?”

  说罢,她不等对方反应,蓦然持剑刺了过去。

  她用魔域招式,生生在梁鹏云身上刺了一百道剑伤,保证对方痛苦不堪,却又不能立即死去。

  对梁鹏云,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梁鹏云不可置信,节节败退,最后被李别芝一剑刺中膝盖,当场惨叫着,跪了下去。

  “将军!”正厅里以及外面院子里游荡的护卫很快赶了进来,两位扶住梁鹏云,堵住对方的伤口。

  可梁鹏云身上伤口密密麻麻,竟没一处好肉。他们堵了这边,那边却又汩汩流出鲜血。

  大部分士兵则朝着李别芝围攻过去。

  李别芝对付梁鹏云都只废了三分力,对付这些虾兵蟹将,则更不费什么力气。不一会儿,她身旁便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尸体。

  李别芝环顾四周,正厅里除了她,还有两个护卫,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李别芝抹掉脸上的鲜血,对两护卫勾了勾唇:“两位想不想活命?”

  李别芝浑身都是血,杀了如此多的人,还面不改色,在那两个卫护眼中,仿如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他们见李别芝盯着他们,下意识打了个哆嗦,面面相觑,犹疑不定。

  “若你们亲手砍掉梁鹏云的头颅献给本尊。本尊便既往不咎。不仅放你们一条生路,还送你们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梁少将军待他们不薄,他们怎可因为贪生怕死,背叛梁少将军?

  梁鹏云失血过多,唇色发白,听到李别芝如此歹毒的计划,不由目眦欲裂。

  今日跟随他造反的护卫,都是他的心腹好手,被他一手提拔。但护卫愿意跟随他,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四个字?

  梁鹏云虽不信护卫们会轻易叛变,但生死面前,却担心他们会动摇。

  李别芝坐在一旁圈椅上,双jsg腿交叠,慢悠悠道:“再不动手,可就没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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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一人拔刀,朝李别芝砍来。李别芝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梁鹏云见状,立时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表情就凝固在脸上。

  只见另外一个护卫紧随其后拔刀,攻击对象却并非李别芝,而是对着另外一个护卫的后背,砍了下去,当场将其斩杀。

  护卫的尸体倒了下去,李别芝对上一双贪婪的目光。她单手托腮,勾唇浅笑:“很好,本尊向来喜欢聪明人。你叫什么名字?”

  护卫恭敬跪下道:“回禀小姐,奴才唤李生。”

  说罢,李生站起身来,转身一步步朝梁鹏云走去,举起武器,一刀砍下梁鹏云的头颅,鲜血喷涌,溅的到处都是。

  李生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将头颅呈给李别芝。

  李别芝瞄了一眼,见梁鹏云的头颅瞪大眼睛,维持着死不瞑目的表情,便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她侧头,示意李生将头颅放在一旁茶几上,素手弹了弹手上宝剑锋利的剑刃,微笑道:“李生?好名字啊。或许几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呢。”

  李生忙恭谦道:“不敢不敢。”

  锋利的剑刃却在这个时候蓦然透胸而出。

  李生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望着李别芝。

  李别芝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回来,笑吟吟望着他:“你怎会如此天真?梁府的人,本尊一个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你这个刽子手?”

  李别芝顿了顿,柔声道:“不过本尊心善,既知道你的姓名,便留你一个全尸。”

  说罢,抽回宝剑,尸体失去支撑力,骤然摔到地上。

  李别芝踩过尸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寂静的雪景,感到无比的怅然和空虚。

  她究竟在干什么。仇人早已经化为一抔黄土,她想报仇,也找不到人了。

  即使找到转世重生的那人,杀了对方,也满足不了曾经的遗憾。

  雪地里蓦然发出窸窣的声响,是某个人轻盈的脚步声。

  李别芝掀了掀眼皮,对上了秋明澶精致漂亮的面孔,微微扯了扯嘴角。

  秋明澶站在门边,环顾四周,清冷的眸光里写满了对她怜惜:“我以为,你想要是亲朋俱在,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但我没想到……”

  但她没有想到,李别芝最遗憾的,并非是不能与曾经的亲人相处。而是不能亲手杀死仇敌。

  以至于转身重生那么多次,都念念不忘。

  她知道李别芝离开之时那声道谢和道歉。道谢是感谢她让她有了报仇的机会。至于道歉……

  秋明澶垂下眼睫,黑眸又湿又冷,嘴角的笑意充满了自嘲。

  “芝芝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你的复仇对象,除了这些梁府之人,还有谁?”

  秋明澶慢慢往前走了一步,身上的婚服和头冠都还没摘,金色的流苏轻轻晃荡,令人心烦。

  她轻声开口,几乎喃喃自语,“剩下那个人,是不是……我?”

  李别芝的表情定在了脸上,她盯着秋明澶,看了许久,才慢慢开口:“不,我并不想找你复仇。只是你我之间,必须有个了解。”

  李别芝的目光掠过秋明澶,望向门外的雪地。雪花随着冷风灌进大门内,呼呼的风声掩盖了其他声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别芝眉梢动了动,松了口道:“你们总算来了。”

  赵清站在秋明澶身后,持剑横在秋明澶颈侧,冷冷警告道:“别动。”说罢,扭头朝李别芝点头,“尊上恕罪,属下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