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在啼哭，士兵从黑暗中走出，根本不用军官下令，所有人将脱掉外衣，用羊皮把衣服包裹，背上身上，然后栓上羊皮浮囊。
郭子仪用手在河水中试了试，蹙眉道“太冷了，士兵能扛得住的？”
校尉嘿嘿一笑，“斩孤途，杀单于，徐良两度过冰河！当初是寒冬，比这更凉，徐良将军一样两渡黄河，我们不敢这样玩，破虏营就驻扎在黄河边，深秋的河水其实没有将军感觉的那么冷。”
见郭子仪满脸不解，校尉继续解释，“主公曾经说说，人的体温比水要高，进入后只是暂时感觉到冷，等适应过来后身体就会慢慢恢复，不过将军切记，下河后有浮囊，所以不会下沉，但一定要活动身子，不然会有晕厥的危险。”
郭子仪点点头，脱掉衣衫，有样学样的将其用羊皮包裹，为了显示将军不畏艰辛，第一个跳入河中。
呼啦啦，一群人跟着跳了进去。
身子进入河水的一刹那，郭子仪想死的心都有，冷！极度的冷，浑身就像被无数钢针刺穿，能感到浑身血液都要凝固。
紧接着这个寒意直冲脑门，一阵阵眩晕来袭，郭子仪强忍着没有闭上眼睛。
哗啦啦……
耳边传来划水声，郭子仪感觉身子在自动向前，短暂的失神后，才发现是那个校尉在拖着自己。
想说话，发现牙齿在互相打架，得得声让他有些羞愧。
“后方有晕厥！”身后，传来士兵的惊呼声，几个人扑腾过去，将人往对岸牵去。
“将军……不用管他们，你现在要活动身子，不然血液……不流通，也会眩晕……”校尉的话断断续续，很显然他的牙齿也在打颤。
河水不是很湍急，必须划动手臂才能向前，不然也会顺着向下游飘去，郭子仪终于缓过来，两脚乱蹬，双手学着校尉的方式划动。
回头瞟了一眼，发现破虏营将士只露出头来，脖子以下都没入水中。
“这样……可以增加浮力，还能保持体温，其实现在……感觉并不是很凉了，对吧……将军！”
校尉一边解释，一边看向下游，两万人在水里扑腾，刚才一阵急行军，有些将士身上本来有汗，猛的一下水，有的瞬间就被凉透，昏死过去，正在向下游飘去。
这两万人中有五百斥候，不由分说跟了上去，破虏营就没放弃袍泽的先例。
“马古厉……所有……所有人都要救回来！”校尉朝着斥候追去的方向喊了一声，黑夜中，一个汉子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乱扑腾的双脚终于踩到什么东西，郭子仪精神一震，随着迈步，身子终于露出水面。
“快！将所有湿衣服脱下来，用内衬擦干身子再穿干燥的衣服！”所有人冻得嘴皮子打颤，校尉现在是老手，动作麻利的快出现残影，套上衣服后，立即开始深蹲。
其他人换完衣服，有的与校尉一样，开始深蹲，有的直接趴在地上，双手撑着身子，做俯卧撑，更有人到处乱跑。
见换完衣服的郭子仪还傻站着，校尉低声道“将军快跟着做，我们只有半炷香时间把血液活动开，不然待会会冻伤！”
郭子仪不是不想动，而是发现自己的三百亲卫，一大半人在水中昏厥，由破虏营将士硬生生拖上岸。
他的这些亲卫可都是军中硬汉，平日冲锋陷阵不在话下，没一个孬种，可今天老脸算是丢尽了，要不是破虏营士兵眼疾手快，估计还没开战就损失一大半。
一群胳膊缠着白色布条的士兵热身完，立即去给亲兵擦身子，换上干燥衣服后，一边推拿一边往嘴里灌酒。
说半炷香，绝对不会让剩下半柱香的烟灰掉下来，校尉一声令下，所有战士集合，伍长低声吆喝自己的部众，人到齐自动融入千夫长的指挥。
“报数……”
“一、二、三、四……第一伍到齐！”
“第二伍到齐！”
……
“第八伍少一人，刚才被冲走了……”
低声的呼喝声不绝于耳，在郭子仪目瞪口呆中，仅仅几个呼吸间，四个五千人方阵整齐的站在面前。
“将军！下令吧！”
兵贵神速，郭子仪知道今后有的是时间去深入了解破虏营，留下还没醒的伤员，其余人弯着腰，在黑暗的荒野中，向南摸去。
李陵这边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渡河的后续部队越来越多，老黄已经被替下，作为百夫长的他，身中三箭，被抬下时，眼中噙着泪水。
五百人，能或者离开的不足二百！
是我害了他们吗？
他所在千伏营千夫长孙二狗冲了上来，见老黄模样，立刻骂道“狗日的打起精神来，这一战已经稳住局势，你所属百夫营会是头功！”
“可是……可是二麻死了，胡大勇死了，蛮布鲁整个十人伍全死了……”
孙二狗瞬身一阵，咬牙道“放心，老子会给他们报仇！”
蛮布鲁，听名字就知道是原来的草原人，这人平日少言寡语，逛窑子时都只听见床吱嘎声，性格是这样，可是个老好人，普通士卒家中有事，都是他既出钱，又出力。
在上次夜袭西凉城时，还救过孙二狗的命，孙二狗为其请功，提拔为伍长。
孙二狗带着自己的千人组成军阵，顶在最前面，没有多余的豪言壮语，只简单的说了句，“蛮布鲁死了！”
所有人握长枪的手攥的更紧，眼中凶光毕露。
“进！”
唰的一声，所有人成弓步，迎接迎面冲上来的敌人。
后续的人陆续赶到，并没有冒然进入孙二狗的千人队，而是左翼组成方阵，接着，右边也有了动静。
对岸，李陵看着被送来的老黄，咬着后槽牙道“继续准备船只，下一波我亲自过去！”
“不行！军规规定，前方不明时，指挥官不准去第一线！”这时，副将拦在李陵面前，平时李陵是他的上司，可在军法面前，他有资格提出自己的意见。
李陵指着对岸，怒道“已经过去三千人，算是稳住了局势，我堂堂一军主将，不能躲在士兵后面！”
“将军！这是死命令，属下只能照做，如果你觉得不妥，大战之后可以提出来，但现在你确实不能去一线，如果你有什么好歹，咱们破虏营会乱！”
李陵很想给对方一拳，却知道不能，每个军中的斥候营负责侦查，破坏，偷袭，还要承担起军法官的职责，负责斥候的这人是军中副将，他们的规定比将军更严，如果敢有擅自指挥部队的事情出现，将军有权斩杀。
眼看着地四波船只消失在水面，等第五波船只到时，斥候校尉第一个跳了上去，抱拳道“属下过去后，如果稳定下来，会给将军信号！”
李陵嘴角抽抽，对着自己的副将伸出三根手指。
校尉笑了笑，“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