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及听说姬禅来了，擦了擦头上的汗，扔下手中草垛，从人堆中挤出来。
姬禅见到时，魏及穿着普通的麻衣，满身泥泞。
“我说，你好歹也是我们的县尉，至于嘛！”
“魏及恭贺将军一战定乾坤。”
姬禅嘿嘿一笑，轻声道“你知道萧何封伯的消息吗？”
魏及脸色有些不自然，低头道“及知道，也知道来的是绣衣营，萧县丞差点……”
姬禅挥挥手，“你知道就好，你没有学着曹无旧带兵回县城，只此一点，等城建好，你可以跟着破虏营训练。”
魏及大喜，单膝跪地道“及，万死不辞！”
将其扶起来，三人一共勘察筑城情况，地面很坚硬，当初还没有北征时，马付波就选中了此地，靠近黄河，却三面环绕巨大山丘，就算有人引黄河水倒灌，也休想掩到城门。
为了防止水土流失，一万望北营骑兵每天都要来此地奔跑几圈，建城时，这里的草皮都没了。
姬禅跺了跺地面，暗暗点头，应该不止骑兵走过，这些俘虏肯定夯实过地基。
“现在有多少人？”
魏及道“五万人，分成两波，干一天休息一天。”
“粮食够吗？”
“足够了，破虏营带回了十万头羊，省着点吃，可以维持好几个月。”
“不能坐吃山空，让妇孺闲暇时，都出去放羊，羊生羊，才能保证不饿死。”
姬禅指指四周，对萧何道“一旦开春，在周围种树，望北城不能只变成军镇，他们需要自给自足，我打算实行兵屯制。”
萧何皱了皱眉头，道“主公，草原冬季大雪，秋季风沙，不适合开垦。”
姬禅一笑，从典韦胸口取出一包种子，交给萧何，“我原本以为西凉城一行，最大的收获是打通西域商道，后来在城中看到这种名叫小麦的种子。”
“西域流传过来的？”萧何双手托着包裹，伸手取了一粒，扔进嘴里尝了一下，“有些苦，不知煮熟了是否能吃。”
姬禅哈哈一笑，“放心，我买的时候，特意问过，这是经过一个叫楼兰的城邦改良的，只要有水，秧苗冬天也可活。”
“当真？”萧何震惊，折腾了半年多，除去降服的望北营，姬禅和萧何使出吃奶的力，才招募一万人，最大的限制就是粮食。
茫茫草原，如果植物不怕大雪覆盖，不出两年，这里将成为堪比南阳的粮仓。
话说间，三人来到城外，这里正在刨土，将平安县运来的干草掺入土中，然后浇水搅拌均匀。
在放入长一尺，宽半尺的木框中，上面抹平，一个湿乎乎的方砖形成。
没人动方砖，如果不下雨，五天后方砖自然晾干，要是有太阳，三天就能用。
古代建城，多使用夯土，先将土加水闷湿，在墙的两侧用木板或木椽，作为挡土的夹板，再用夯打土，把土打坚实，两个人抬夯。
姬禅想出的办法是泥砖垒砌，中间留出一尺缝隙，当城墙成型后，再往缝隙中灌入混合的泥土，再进行夯实。
不是不想用木板，茫茫草原一望无际，树比人都少。
看完泥砖，姬禅来到最为外，用刀插入地面。
望着一撮黄褐色汁液，姬禅脸色铁青，这里距离冰墙三百多里，距离西凉也有二百多里。
“咱们遇上大麻烦了……”
跟魏及叮嘱了几句，姬禅迫不及待回到平安县，已经是第二天晌午，姬禅进入县衙，来不及卸甲，让人立刻去请周武功。
“贤侄辛苦了，此一战……”
“伯父，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现在城内有多少商队？”
周武功一怔，想了想道“所属县衙的有三支，其他掌柜的想要开春再出门，所以他们的商队都还在！”
“很好！”姬禅大喜，叮嘱道“告诉他们，把咱们货带去南面，回来时所有商队必须购买鸡鸭鹅等牲畜，县城高价收购。”
“牲畜？我们不是有数十万羊，还有数万头牛吗？要这么多鸡鸭有什么用？”
姬禅笑笑，“这件事先保密，但伯父一定照办，还要立刻组建新的商队，所有人都出去买鸡鸭，多多益善！”
周员外没有多问，点点头打算离开。
“等等……”姬禅想了一下，“还有一种药材，名叫曼陀罗花，还有粮食，别管是牲畜吃的，还是人吃的，越多越好。”
姬禅这才想起询问俘获多少银两，两个多月，被冻得要死要活，重要有点收获。
“八百万两白银，但都是银器，需要半个月铸成银锭，黄金……”说到这里，萧何嘿嘿一笑，“三百万两，足够两三年的消耗。”
姬禅听得心里仿佛抹了块蜜，甜的那叫一个醉人。
萧何继续道“北奴人的习俗传至西域，特别是单于王帐，锅碗瓢盆全是银，王冠金银镶嵌，我想着这些拿去大城市卖掉，价值应该比融掉要高。”
周武功也被震撼到，猛的吞了一下口水，“萧县丞此话正合我意，卫国不行，有钱人少，我打算亲自带队，去一趟北汉和赵康国，这两地富可敌国的商贾多不胜数。”
“那就辛苦伯父了，所唤来的银子一分不要带回来，全部换成我们最需要的货物，最好全是鸡鸭以及粮食。”
送走周武功，萧何沉思片刻，道“蝗灾一事，是否给代国去一封信？”
姬禅摇摇头，“不是现在，中原养鸡鸭的不多，粮食这东西买的人越多，价格越高，咱们钱确实不少，也不可能多过代国，所以等着吧，咱们这么大动静，子云心不可能发现不了，到时候她自会上门。”
他看向萧何，忽然不再说话。
萧何也在沉默，两人同时在想，虫灾这件事，是不是要宣扬出去。
刚才没有告诉周武功，萧何心中就明白姬禅想法，主动开口道“主公，您亲征北奴，损兵折将，斥候营现在也才回来不到三百人，相信付波扫荡一番，北奴十年无力南下，整个卫国北方百姓会感激您。”
姬禅还是沉默不语，他不是圣人，西凉王已经明显在支持晋北王，原本南北，加上朝廷，三方对持，现在变成四方对持。
另外，西凉城距离大本营太近了，二百多里，十万骑兵三五天就能兵临城下。
蝗虫不光吃粮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所以战马也会饿死。
最终姬禅都没有给萧何答案，独自回到周家大宅，迎接的是已经将发丝盘成夫人髻的岳武杉。
拜过姬老汉和婶婶，以及岳家老两口，晚上姬禅死猪似得趴在床上，岳武杉帮其修理指甲和头发。
士兵冻伤，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手上全是老茧，指甲里全是土。
修着修着，互换角色，岳武杉狠狠修理一顿。
趴在姬禅胸口，岳武杉慢悠悠开口，“安志，给我讲讲草原吧。”
“你饶了我吧，你那是看书看癔症了，不只风吹草低见牛羊，卫国人一旦越过黄河，不是被抓去做奴隶，就是被乱刀砍死……”
北奴人是残忍的，浑身腥臊的汉子连老妪都不放过，七八岁的北奴娃，都惊奇地上去舔两口。
不想打破岳武杉的诗情画意，姬禅更不想回忆这两个月，只能用行动堵嘴。
“再过一个月开春，丰京大婚，咱们也大婚吧……”
岳武杉一惊，抬起头来，被子自然滑落，露出洁白肩膀，“那她该怎么办？”
“那是她的事，年前忙着准备军械，没时间操持咱俩的事，这一战下来，能有好几个月的空闲。”
岳武杉直视姬禅，轻声道“你知道，我不是说周萍。”
姬禅哑然，手指缠绕岳武杉长发，轻声道“她是三公主，你觉得我会去代国做一个无所事事的驸马吗？和她的一年之约，就当为我们争取时间了。”
岳武杉不说话了，将头深深埋在姬禅怀里。
血海蜂拥而来，无数破虏营悍不畏死，为高坡上的将军杀出一条血路，一支弩箭射来，姬禅猛然惊醒。
天早已大亮，身边没了岳武杉，姬禅蒙上被子，强行让自己入睡。
全军都在休整，能出营的兵卒飞也似的进入县城，冲入安乐窝。
厮杀了两个多月，思想和肉体都要有所寄托，李陵和马付波都是带兵行家，加上姬禅这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公，在萧何捶胸顿足后，不管有伤没伤的，每人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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