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娟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走过来，狠狠的瞪了程明生一眼。
“我花了。”
她吸了吸鼻子，擦去自己脸上的泪，哽咽着道：“买衣裳了，一百块，全都被我花了！”
程明生脸色微微一变。
一百块的衣裳？
他急得想要站起来，可是腿疼叫他又跌了回去，他有些生气，但是瞧着赵娟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头又明白指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下，他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以前不会买这样贵的衣裳的。”
赵娟虽然泼辣了些。
但是还是顾家的，豪豪身体不好，每个月都要吃药，她花归花，可从来不会把孩子的看病钱花了。
今儿个是怎么了？
赵娟的哽咽，忽然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发生什么事了？程明生，都，都怪你！怪你！叫我过这样的苦日子！一百元的衣裳怎么了？怎么了？！”
她边哭边大声喊。
“别人买得，我就买不得？我活该跟着你受这样得罪！”
赵娟的声音极大。
这会儿又在晒谷场上，这声音一喊，顿时不少人都朝着这边瞧了过来。
程明生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他咬着牙，忍着膝盖的疼，站起身，拽着赵娟往回走。
“有什么事回去说，别在这里哭。”
家丑不可外扬。
程明生这辈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维持住脸上这张薄薄的，甚至可能早就不存在了的面子。
这是他的执念。
可赵娟今日也破了防。
她恨不得叫所有人瞧瞧，自己是吃了怎样的苦，过着怎样的日子！br>
她又怎么肯回去？！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哭了？”
赵娟哽咽大喊：“跟着你这些年，我吃不好，穿不好，如今买个一百块的衣裳都要被你说！程明生，你太欺负人了！”
“你瞧瞧你，再瞧瞧别人！自己挣不到钱就会让自己媳妇儿受苦，是你不争气！是你没本事！你就别怪我会花钱！”
她大喊：“这里的钱还有我自己挣的！我怎么花不得？”
赵娟也是情绪失控。
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些都是处了很久的街坊邻居和同事，当下就过来劝架。
程兆根和齐英今天原本也休息，在晒谷场的另一头坐着，和老头儿老太太聊天呢。
结果就听见这边自家媳妇儿在喊。
两人赶紧站起来，朝着这边跑，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着，心里猛的就是一个咯噔。
“咋了咋了？”
齐英赶紧拨开人群往里走。
“让让！让让！发生什么事了？”
齐英喊道。
听见是齐英和程兆根的声音，众人这才让开了。
见着里面蹲在地上抱头哭的赵娟，还有自家脸色难看极了的儿子，程兆根的太阳穴简直是突突突直跳。
他脸色黑了下来。
没等几人说话，走过去，拉着赵娟就往家里走。
赵娟这会儿也算是发泄完了，反应过来丢面儿，当下也任由程兆根拉着了。
齐英心疼自家儿子，赶紧伸出手，搀扶着程明生跟着过去。
一家人回了屋子，门一关，这话就好说了。
“有事儿说事儿，哭什么？你买这衣裳，我打你了骂你了？就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就值得你哭成这样？”
程明生也来了气。
他道：“平常在家哭闹也就算了，今天丢脸还丢到街坊邻居眼里头，你叫别人怎么想？豪豪以后怎么处朋友？”
赵娟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就好面儿！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骂道。
“你知不知道我这衣裳从哪里买的？”
她忽然冷笑了一下。
程兆根也盯着她，眉头拧成疙瘩。
“娟子，有话好好说，一家人别闹的太难看，你和明生可都是教书的，别叫人说了闲话。”
赵娟也不客气，瞪了程兆根一眼。
“我这衣裳，可是从你们小儿子那里买的！”
赵娟大声道：“他现在可不知道过的多快活！开服装店，衣裳简直是成堆卖！一天下来挣咱们一年都挣不到的钱！那才是真正快活日子！”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哭。
她想起了林清然，那容光焕发，被丈夫疼爱，孩子听话健康的模样。
那终究是自己这一辈子都想不到的神仙日子了。
赵娟话一出，程兆根和程明生等人齐齐愣住了。
他们是知道程易做生意的。
甚至于，程明生还知道程易去了话剧团，出演了《于无声处》
这部话剧。
他也有私心的。
当初稍微打听了一下，就知道团长蒋开庆很喜欢程易，甚至拉着他叫他进话剧团，给他一个编制的位置。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程明生当初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但是说到底，是打心眼儿里希望他能变好的。
不然的话，当初程易一次次的来要钱，他也不会私下里偷偷给了。
后来听说他去唱歌，程明生心里头的确是不舒服。
在他看来，唱歌不亚于卖戏。
丢面儿。
可如今，做了生意，也走上正轨，他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儿。
“他做生意就做生意，值得你这么生气？”
程明生终于开了口，盯着赵娟，眉头皱着。
“你买这衣服，是他逼着你买的？赵娟，你的性子我清楚，怕又不是好面儿买下来的吧？”
他从赵娟的袋子里拿起衣裳，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而后道：“我去退，不要你丢这个脸。”
赵娟愕然。
程兆根面色动了动，一旁的齐英却抢先一步，从程明生的手里夺过了衣裳。
“我去我去。”
齐英眼圈发红，道：“一百块呢，可不少了。”
她看了一眼程明生，又看了一眼捂着脸哭的赵娟，心里头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明生啊，那事儿，不然妈就和老二说了吧，他如今日子过得好了，可以……”
“妈！”
程明生忽然开口，厉声打断了她。
“这事儿不是说好了，咱一辈子都不提的吗？你怎么又拿这件事出来说？再提的话，我可真的就翻脸了！”
齐英顿时不吭声了。
她抹着眼泪，点点头，又问了赵娟铺子的位置，这才拿着衣裳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