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仙君，我来替你！”扎了一个高髻的女子乘云而降，一道掌/心/雷扔向冲到九鸣剑下的天魔。
九鸣未停剑，没有加持灵力，仅凭秋水剑本身的锋芒将雷光和残存的黑气打散。
“不必。”他抬了抬眼，干脆地拒绝。但他主动往左侧移了几尺，留下女子插入战场的空间。
旁边一位精壮的汉子见这一幕，立刻嗤笑道：“断露你可省省吧，九鸣他有道侣了。”
他们是在一起战斗好几个月的战友，战场需要信任，几个月下来也算混熟了，但也只是互称道号，而断露刻意称九鸣的姓，那点小心思瞬间就透了个底。
“哇真的吗？老鸣居然名花有主？”一个黑衣女子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眼神灵动而狡黠。
“你知道他问剑分神，却不知道他为谁？”壮汉一掌拍碎天魔脑袋的位置，有点无语。
“剑，很帅诶——”黑衣女子拿着短刃比划了几下千影追魂剑法，欻欻干死了几只眼神不对劲的动物。
她用短剑，使用长剑的剑招有些不伦不类，但居然也使出了三分神韵。
壮汉不理她，转头对九鸣说道：“不过九鸣你确实该休息一下，你都连轴转超过一旬天了。”
神魂能量易耗尽，据说道君也偶尔需要时间休整，何况他们小小心动期，壮汉自己都轮休两次了，九鸣仙君却跟不会累似的，一直在场上。
刚才他们以为他去休息，结果只是跟别人用仙网联络器聊了两句。
——嗯，这个“别人”高度疑似他的道侣。
九鸣不带感情地望了过来。
眼角好像有一滴水珠……即使已经跟九鸣很熟了，壮汉还是会被他的外貌煞到。
九鸣整张脸似乎是由深深浅浅的粉和白组成的，一双绮丽的桃花眼永远眼角泛着微红，眉峰柔和，鼻梁高峻，唇色艳丽。
如果不是神情太冷把艳色压下去了，他人第一眼恐怕就要误会，以为他是桃花妖或者狐狸精那种以蛊惑人著称的妖精了……
这容貌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妖族更盛，结果在学宫男神排名里只排第十？！熟读所有八卦的憨憨汉子本人又陷入有的没的想法之中。
黑衣女子见壮汉不理她也不恼，笑嘻嘻地凑到断露身边。
此刻断露已经脸红得快要冒烟了，看女子靠过来，像看救星一样看着她，“烟凝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因为我一直叫‘老鸣’‘老鸣’才误以为老鸣姓鸣。”烟凝“叭叭叭”地解释开了，“你没有任何想法！别想那些，来啊小露，我们等你好——久了，快来憋个大招！这群天魔烦死了——”
“嗯。”断露忙不迭点点头，顶着脸上没有半点褪下的红晕闭了闭眼，努力准备她的术法。
壮汉看在眼里，半句怪笑含在嘴里：他可不信。
“我说小笑，别在那笑笑笑了，快来干活啊！！”烟凝最后一个“啊”字甚至掺上灵力，变得具有攻击性。
“来了来了！”亢笑耳孔刺痛，赶忙也站到断露身边，为她护法。
期间九鸣一直游离在较远处，成片成片地扫荡天魔。
“老鸣的道侣，究竟是谁啊？”烟凝瞅了一眼九鸣，下意识压低声音，藏不住好奇地问道，暴露了她把亢笑叫过来的真实目的。
“你真不知道？”亢笑一愣，左手挠了挠头上一堆小辫子，“是一位姓鱼的妖修，应该凤凰血脉返祖了。九鸣为他不愿意走无情道，凭借外物的极致晋升分神来着。”
“这也太浪漫了吧！”烟凝眼中骤然爆发出亮光，掌心小刀转得飞快，一圈搅碎一只天魔。
“……啵。”断露从口中吐出一个气泡。
左右护法齐齐望向她，断露又羞红了脸，“我……天地倾覆失败了。”
听着旁边两个人瞎聊，神识实在难以集中，而天地倾覆这一招以她现在的修为还是有些勉强。
“没事没事，再来。”烟凝试图鼓励她，目光慈爱。
“你们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断露艰难地说出口。
“……”
“……”
断露继续准备，以指为笔，天地为卷，神凝一线，环环相扣，如浪滔天。
天地之间的灵气流动隐约形成律动感，清气朝下，浊气上冲，灵压开始不太稳定，扑脸给人一种窒息的错觉。
那些天魔都有一定的神智，而且某种程度而言它们比一般的修士更能感受到灵气变化，于是有了逃离撤退的趋势。
然而却来不及了！
“神思不属，天地倾覆！”一句叱音从断露口中吟出。
方圆百里内的灵压完全紊乱了，无路可退的天魔们一个个鬼影扭曲地原地炸成一团黑烟。
不侵入人体，它们就只是依托负面无主神识而存的脆弱恶灵，天地之间的灵气波动混乱到一定程度时便堪比神识攻击，精准爆头，一网打尽。
而且这个术法只搅乱灵气，不会波及到他们身后修士集聚点的房屋，使其坍塌。
毕竟这处据点的居民暂时后撤了，但是天魔灭杀后他们还要回来呢。
只是——
断露等人也正闭着眼苦苦抵挡灵气变化，天地倾覆这个范围性术法根本不分敌我。
灵气波动尚还可以应付，而随着天魔不断溃散化为魔气，几人还要分心对抗内心不由自主壮大的魔念。
天天和天魔正面作战，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魔气，平时强压下去，现在轻而易举又被勾出来了。
“嗡——轰隆——”
几声雷响后，几人周身顿时为之一清。
烟凝迫不及待先睁开眼——她是话多，可心态也一向是几人之中最好的，魔气对她的影响不太大——果然看见九鸣站在他们面前，手持一柄雪亮得的长剑，一条银紫色的小龙缠着他的腰。
小雷龙往上游曳，吻部亲昵地蹭蹭优美的下颔线，忽然一闪而逝，再另外几人睁眼之前就消失不见了。
烟凝被这一幕所慑，说不出话来，双眼愣愣地盯着九鸣修长的脖颈。
九鸣一对漆黑的眸子望过来，无声胜有声，似含着疑问。
突然感觉慌得厉害，烟凝莫名一阵心悸，下意识就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觉得是冒犯了什么。
“走吧，晓角城。”九鸣没问什么，言简意赅地说道。
那是他们的下一个任务点，这些是【天魔备战小组】统一安排下来的任务。
金玉山旬庆是诸天难得的盛会，本就繁华的城镇更是处处爆满，爆发天魔问题的点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天魔备战】小组中的高位修士之所以探讨出这样一个原始的援救方案，甚至不惜从其他世界抽调中坚力量来此，却是因为他们终于发现了，此次天魔爆发的源头就在金玉山。
小组中决定将修士聚集在一起，从而对天魔形成反向包围，最后设阵彻底将包围圈内的灵气全数抽空。
召集修者很简单，只需在仙网联络器中进行通知即可，但天魔的甄别却无法自动完成。
整个过程需要大量的中层修士一点一点推进、清扫。
现在所有工作已经快接近尾声了——绝大多数修士已经走进二六上人给他们画的圈中；天魔涌入的空间裂隙，在金玉山坐标偏移下进一步撕裂，这个裂缝也被二六上人死死按住。
九鸣他们这四人是为数不多还活跃在一线的战斗组，在以各城镇为点连成的边界线上巡游，驱散天魔。
“九鸣，你真的不累吗？”亢笑暗自观察九鸣一如既往平静地神色，忍不住问他——他连续作战超过十天，精力居然还比他们这些中途休息过的“残兵”要好。
直到那双一片纯然黑色的眼睛看过来。
“不累。”九鸣嘴角勾起。
……大哥知道你很努力了！但是冰山还是不要笑了！真的很吓人！
亢笑被冷得打了个哆嗦，烟凝缩了缩脖子，唯独断露俏脸一红，完全沉溺于九鸣僵硬的微笑中。
……
“陆掌门，别来无恙。”清脆的少女音色毫无征兆地响起。
陆知逊“看”向右侧的虚空，直到朝灵的身影逐渐浮现出来——这种捉弄人的把戏玩过一次就够了，他早就感知到朝灵前来，只是出于尊重，并未打断她。
“朝灵姑娘有何贵干？”陆知逊的语气有些疏离。他正要带走两个不省心的徒弟，突然被打断，任谁都会有脾气。
“我当然是来阻止你。”朝灵笑意盈盈，“凤逐金玉之象，陆掌门还没看过吗？”她的眼神炯亮，甚至有些太亮了，足以威逼到人。
近来天魔四起，诸天万界各地都有些骚乱，猜测是否七百多年前与天魔的决战又要重来一次了。
而一九上人在不到一旬的时间内，第二次发布了占星结果，只有短短八个字——
日月合璧，凤逐金玉。
颇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一九上人的预测向来直白而确定，少有缺乏特定指向的内容。
众人只能通过字面寓意进行猜测，日月同升、有凤来仪，啄金食玉，都是祥瑞的征兆，这是上上大吉，诸天万界有大福。
“金玉”还可以解读为金玉山，说明这份气运会降落在金玉山界；凤凰也可能指某一个具体的返祖羽修，孤身一凤拯救世界，嗯，晋江小说里的主角经常就是这么干的！
——关于预测的联想推断，瞬间就被沙雕网友歪出去好远。
不过另有一件事得到了确认，那便是大战将临。
运势起伏波动是很正常的，但在一段时间内总体保持平衡。这种牵涉整个仙界的解读突然出现大吉兆，说明在此之前定然有一个大低谷。
联想到最近天魔越来越嚣张，而且正好金玉山闹得最严重，这低谷意味着什么就很好猜测了。
但这个预测结果对知情者来说，另有一番含义。
陆知逊被影射得差点跳脚，不，这根本就是明示！
日月合明，他小徒弟那便宜道侣本家姓明，还是一个万法融合的魔修……至于“凤”，全诸天万界现在还有哪只凤凰？“凤逐金玉”就是指鱼鱼徒儿会去金玉山界吧！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四十九位上人都解决不掉的天魔问题，要一个心动期和一个抱丹期去填，几百个鱼羁游和杨浥禾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太危险了。
陆知逊不信这个邪，他自号辩机，天天和命运打交道，比一般的修士更清楚命运轨迹可以改变。
他计划把鱼羁游带回云巢境，彻底避世，以躲开既定的命运。
之所以选在洞真界捞人，是因为还能逮个程天玑，省得跑两趟。
至于杨浥禾，毕竟也是鱼羁游认定的对象，他也打算——实际上已经在进行——因芥子蛉通道已关闭，他的恶念身横渡虚空而去，一到金玉山，就能把杨浥禾那个化身抢回来了。
只是陆知逊刚刚开始行动，就有朝灵这样的人物出来阻拦——上人对此事的注重远远出乎他的预料。
“二三上人通过我向陆掌门传达了一句话，”朝灵深深吸了口气，尽可能庄重地说道，“事必有报。”
“‘事必有报’，她当真这么说？”陆知逊抖了抖长髯，嘴角抬起一丝讥讽。
止一句话，他几乎再次被二三激怒，他当真看不起他们“上人”那副傲慢的做派。
到底怎么回事儿，不用朝灵说得太明白，陆知逊也一清二楚。
鱼羁游的命格有些特殊，出生在封灵界的唯一无罪之人，自带功德金光。他刚好通过杨浥禾牵扯进金玉山的动乱，有他的命格镇住，几位上人便可从中周旋，从天道处讨得更多命机。
但是鱼羁游现在只是一个抱丹期！强加整个仙界的大势给他，如何承受得起？
陆知逊虽然嘴上不说，但鱼羁游被云巢镜承认，他早就待鱼鱼徒儿和其他徒儿没什么区别。翎羽门只是一个小门派，他护个短怎么了？
天魔不好对付，陆知逊当然知道，所以更该是他这种成就帝君的修士去抗。他是想不通非得拉个抱丹期去的缘由。
不过陆知逊还是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目前鱼羁游的安危他还不如何担心，因为他有个化身就会在金玉山界附近等着鱼羁游上门。
反正不管鱼羁游用什么方法，走哪条路线，最后总要去金玉山。
想着想着，他脸上漾起微妙的表情。
朝灵看着他荡漾的神情，有那么一瞬无法直视的转头冲动，但出于对帝君的尊重强忍了下来。
“是的。”朝灵点了点头，恭谨地将视线投向两人站立下方虚无的黑海，这样就不用直面陆知逊了。
“报？谁给？”不都是天道的馈赠？平水怎如此熟练地“替天行道”？
陆知逊没说出他的潜在含义，但略微讥讽的眼神使他的眉目都刻薄几分。
“二三上人说，一个位格。”朝灵说到此处，眼神茫然。
她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未曾成就道君，有些事情她尚不能理解。
“位格。”陆知逊却瞬间色变，到了道君这个层次，关于之上的路怎么走已是一个不成文的公开秘密。
道君已是高位格修者，但上人口中的位格显然非彼位格，而是——大道的位格！
芸芸众生中有天资绝伦者，总能开创独属于自己的道路，可求长生，求亘古长存，求实力无限提升，但这些只是小道，而大道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道是整个仙界的基石，是所有求仙问道者求其一生寻找的终极，那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但大道只有四十九个位格，少一个才补一个，缺一不可，多一不行。
任你惊才绝艳、盖压一世，没有那个位格，最终也只能泯然众人，成为历史的潮水，而不得超脱。
在诸天万界人尽皆知的历史中，上世纪末青童上人以自身陨落为代价，换来全仙界数百年风平浪静。
而他的接道人，便是献初上人、仙网管理员49！
陆知逊还努力打听了不少其他八卦。
朝灵惯来受人尊敬，明明实力不够还能在虚空中来去自由，不仅因为她是上人后裔——此点存疑——更因为她被两名上人指定为接道人——考虑到后一点，前者的真实性八九不离十。
如果没有什么变故的话，上人不死，位格不传，也许终其一生朝灵也无法达到道君层次，更不用谈接道，但接道人的身份已经令她区别于众人。
陆知逊只能轻轻叹息，他无法替鱼羁游做这个决定，不过很显然，鱼羁游已经自行作了抉择，尽管鱼羁游还无从知晓这一切。
其实二三突然提到位格，陆知逊想得更多，这表示在这次决战中，又有上人将身殒。
诸天万界在上一次天魔决战中损失惨重，也吸取了许多教训，包括芥子蛉、仙网在内的许多新事物其实都是战时提出的加快后勤输送、提高交流效率等的手段。
仙界已多加防范、提高警惕，却依然要迎来与上纪末近乎相同的历史，这意味着这次的天魔……
……
“感染方式是模因感染。”执夷表情严肃。
时间回到净心放走鱼羁游他们之前，净心前往回光堂清剿潜在的天魔。
“什么是模因？”净心挑了挑眉。
“这还是我在域外听来的词，十分贴切，直到最近我们才彻底确认下来。”执夷吐了一口息，目光变得悠远，似乎陷入回忆，“模因是通过模仿而得到传递的物什，最重要的是，它的传播无视时空，仅凭概念的转述！”
净心深色凝重了些。
“比如这只竹鼠王，它体内的转生魔转移自刚刚被小汤汤咬死的那只，遵循同类转移规则。”执夷凝实了一只毛毛的黑爪子，揪着豆豆眼的天星竹鼠王后颈皮，把它拎起来，“你杀了它，转生魔就会转移到离它最近的竹鼠身上。”
天星竹鼠王凶悍地蹬起四条腿，那副暴躁的样子一看就是发了狂、入了魔。
洞真界有多少竹鼠……净心稍微想了想，心中沁出一丝凉意。
“不对。”净心蹙眉，心电急转，“你给你玄孙的洞天……？”
食铁兽一族几乎全军覆没，族人全都无奈地把神魂挂在仙网上，只剩执夷帝君的四代玄孙一根独苗苗，族内传承的洞天自然也由修竹随身携带。
据净心所知，那里面养了许多天星竹鼠，而理论上洞天里的竹鼠才是最近的竹鼠，所以转生魔应当不会扩散出去。
“转移只在同一界中发生，且同类转移还会有部分魔气转移到其他较近的同类身上。”执夷补充道。死在洞真界的竹鼠只会在洞真界发生转移。
而以竹鼠的灵智……沾染了魔气和直接入魔也没什么两样，仅仅是早一刻和晚一刻的区别。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有几只未知的竹鼠感染了转生魔。
净心自发推测出后半段，眉头紧皱。
还好她没下手杀掉这只天星竹鼠王，这非但不能杀，还得好好供起来养。
“咔咔咔咔——”竹鼠王狂躁地空口咬了起来，用力极狠，很快满嘴鲜血淋漓，还感觉不到痛似的。
净心在它背毛上一抹，治愈了伤势的同时压住魔化，随手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一块竹板，塞住竹鼠王的嘴。
天星竹鼠王终于安静了，乖巧地抱着竹板啃。
净心抬头，认真地看向执夷，“但元心那孩子应该不属于这种情况？”
被他们处理掉的严元思——可怜的严家小辈——是纯种人类，但元心体内有一半阴华鹀的血脉，他们不是同类。
“这是另一条更为优先的规则，转生魔会转移至它看见的最后一个生物体内。”执夷继续说道。
“那——”净心目光一凝。面对面把竹鼠王宰了就行？
“……嘤嘤嘤。”感受到杀气，此刻特别理智、一点儿也不狂躁的竹鼠王立刻就怂了，竹板也不啃了，卖命求饶。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只要杀它的人实力高过它一个境界，就会立刻执行第二条规则，即同类转移。”执夷再次叹了口气，情况不容乐观啊。
净心点点头。
“你的玄孙为什么不符合规则？”她平静地问道。
食铁兽一族是纯血，又全都遭了魔，肉身泯灭，按照所谓的规则，修竹身上至少会有一只转生魔。
“……我不知道。”执夷沉默了一会儿。正是因为这种特殊情况，他才迟迟没能确定转生魔的感染方式。
“或许是他在芥子蛉上刚好避开了同界，稷下废墟里也没有仙网，一个条件都没满足，转生魔便暂时休眠了。”时间勉强倒是对得上，“但小汤汤身上确实确实只有一点无情劫。”
这一点执夷倒是很确定，只是也很可疑——连他养的竹鼠都入魔了，偏偏小汤汤自己没事？
净心沉默着不表态，不知作何感想，半晌才道：“还有什么吗？”
“大抵如此。”执夷凝神细思，确认自己没有遗漏。
“对了。”净心忽然开口。
执夷赶忙问：“什么？”
“你玄孙叫什么名字？”净心问。
“……修竹，他道号叫修竹。”执夷愣了一下，才答道。
净心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我去送送几个小家伙，等会儿再聊。”
既然已经获取到关键信息，回光堂危机已除，也不急了，那么更要紧的事就变成了沉微学宫里的那些人。
……
【转生魔的感染方式】——仙网-论坛-天魔备战小组
0楼 【黑白世界】
是模因感染！！请立即关闭仙网所有连接！！这是一种按【规则】感染的模式，而非通过魔气传播！！
1楼 【黑白世界】
规则1：被彻底湮灭时，转生魔将转移至它看见的最后一个生物体内，该生物修为不能高过它的实力层次。
规则2：若被杀死的瞬间没有符合条件的目标，转生魔本体将转移至最近的同类意识中，部分魔气转移到附近生物体内。
规则3：若以上条件均不符合，转生魔将暂时陷入休眠。
附加规则1：转移不受时空限制，仙网联络器的联系人列表两端将被默认判定为“最近”。
附加规则2：“同类”指同一种族，除纯血以外的妖族将被认定为“泛妖族”。
2楼 【黑白世界】
请立即关闭仙网！立即关闭仙网！
3楼 【49】
收到。
……
……
一阵阵或悠扬，或缥缈，琤琮有声、余音袅袅的仙乐在同一时间响起。
烟凝手快，第一时间打开了仙网联络器——什么也没有。
“哎呀呀，金玉山网太差了。”她小声抱怨道，随即又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看到了吗？”
“我这也没加载出来。”亢笑纳闷地在联络器上一顿乱戳，“天尊在上！我们不会又到了传说中的‘禁网区’吧！”
漫长的包围圈自然不可能只靠几个战斗小队来维持，边线上其实大部分地方都覆盖着小型无魔结界，战斗小队机动地进行查漏补缺。
众所周知魔气是负面无主神识和灵气的结合，因此禁魔通常有两个手段，一是创造无灵气环境，二是清空一个地方的下沉神识。
很显然还是第一个方法好用，第二个——说不定上人都做不到呢。
灵气可以吸，下沉神识？碰一点不入魔就算人走运，但也免不了思考“我是谁”的问题。
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原理，这些结界所在地通常仙网信号也不太好，于是被众人戏称为“禁网区”。
他们这支小队运气不太好，总是踩着结界走，这已经是十二个时辰内第三次碰上没有网了。
“噗——”断露猝不及防笑出声，眉毛却不自觉地拧在一起。
总觉得何处不对劲。
“断网了。”九鸣掂量着手中的紫色玉牌，蓦地出声。
几人被他的接话都搞得一愣，反应最慢的亢笑还问出声：“什么？”
“仙网彻底断了。”不是没信号，而是一切功能都停用。
“啊？？”断露和烟凝两位姑娘同时惊呼出声。
“走，先做任务。”九鸣搁起仙网联络器，稍稍加快了步伐。
大哥！这你也有心情继续做任务！仙网都断了喂！做了都不知道怎么跟小组里反馈！
众人心中吐槽归吐槽，面上还是不敢怠慢，默默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几分钟后，净心再次站在回光堂内。
先是一阵急促的鼓点骤然而至，许多乐器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仿佛瞬间全城人的仙网联络器都响了。
净心一抚在灵力震荡下鼓起的袍角，打开仙网联络器，看见了【天魔备战】里最新的帖子。
她抬眼，从窗轩外远观，大食铁兽的投影慈爱地看向躺在榻上也睡不安稳的小食铁兽，画面十分温馨可爱。
这次她没惊动任何人，翩翩然飘进了屋内。
“执夷，你漏了一条转移规律。”净心语气平淡。
“是什么？”大食铁兽仿佛才注意到来人。
净心微微勾起嘴角，但笑不语，目光好似投射在虚空之中——到了道君的层次，她已能够从空气中看出隐隐的白线了，那是仙网的光芒，但此刻这些光芒正在消褪。
执夷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猛然变坏，“仙网……不通了？”他把自己传输到这里，以些微神魂能量化成一个投影，但是现在仙网联系切断，他回不去了。
“是啊，你觉得如何？”净心居然点了点头，问他的感受。
“我怎么知道？”执夷烦躁地在室内走了两圈，“难道仙网也能作为转生魔转移的媒介？！”
这点并不难想到，本体的他过了一段时间就能得出的结论，他在得到提示的情况下当然也能猜出来——要不然仙网怎么无端切断了。
“别担心，你对本体连化身都算不上。”只是带一点神魂能量的投影而已。
“……这根本算不上安慰！”执夷郁闷地回道。
净心不答，伸出五指，把执夷的投影抓进手里细细观察。
本来就虚的投影这下加速变得更透明。
“抱歉，我以为——”你是一个感染天魔的投影，顺着网络灵线爬到洞真界。
话音未落，透明的投影轮廓像泡泡一样，“啪”地一声就散了。
“嗯……”床上的小食铁兽不安地动了动。
净心踱了两步，走到修竹面前，看了一会儿自语道：“竟然真的没有。”
除了一点魔气引发的无情劫，没有半点感染天魔的迹象。
她离开回光堂，径直回到沉微学宫魔理院，叫上自己的得意弟子，“盈幽，抱一尊密封的丹田尊来。”
盈幽心领神会，不仅带来了丹田尊，还带来了一团封存好的魔气。
师徒二人将魔气灌入空无一物的丹田尊中，魔气结构立刻被放大。毫无意外，注入丹田尊的魔气迅速地“枯萎”了，化成一堆尘埃，最终连尘埃也消失不见。
——此结果是大多数情况，但也有小部分时候，魔气会在真空的器皿中留存一段时间，这似乎并没有什么规律。
但是净心今天似乎隐隐抓住了灵感，她开始思索。
仙界的基本定论：魔气的两大要素是负面无主神识和灵气的结合。
魔气可以脱离灵气单独存在？她想起喜欢挂在界外的心魔。不，界外也有灵气，封灵界没有灵气也就一直没有魔气，净心顷刻间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在她的实验中，即便魔气偶然能在无灵气环境多存在一会儿，过不了多久也会衰败。
有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转生魔可以直接通过灵线转移？
须臾之间，净心灵光一闪，是意识！
诸天万界有不存在灵气的地方，但是没有不存在神识的地方，即使封灵界的罪人无法修仙，那里的无主神识量也只是少一些罢了。无主神识无处不在，多得甚至可以构建仙网。
但并非如此！
神识是一种很弱的波！
两人站在五尺之外，可以听见彼此在说什么，但一定听不见对方在想什么——别说五尺了，再近也不可能。
修者必须通过锻炼才能增强神识，否则直到抱丹期才能勉强用出成型的神识攻击，神识之弱，可见一斑。
光可以透进丹田尊透明的壁，但神识一定不行，它只能顺着开口“流”进某个容器，慢慢填满。
显然前人包括她自己做的所有研究，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创造过所谓的“无灵气环境”，总是一并把神识排除在外。
净心胸口洋溢起一股久违的兴奋，赶忙招呼盈幽，“盈幽，把丹田尊打开一个小口。”
盈幽照做。
“使流诀，把灵气抽走。”净心吩咐道。
盈幽手上吸出一个微型龙卷风。
“别那么快！神识多脆弱？！”净心喝了一句。
盈幽快速眨了几下眼，尽可能放缓手中动作，轻柔地把灵气排空……
“好，别动，保持！”净心随手压缩一团空气，抽出一缕魔气，夹着它往丹田尊里注入。
魔气安静地躺在丹田尊底部，毫无动静。
“师父？！”盈幽有些激动地唤道。
“静心，继续保持。”净心波澜不惊地睨了她一眼。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魔气在无灵气环境的存续时间早就超过了史上最高纪录，而且看样子还会一直保存下去。
盈幽连续放了好几个时辰的流诀，手脚麻木，动都不敢动。
“好了，起来吧。”净心在几个时辰之内刻了一个新纹图，专门用于开放式抽空灵气。她把纹图贴在丹田尊壁上，替代了盈幽。
“师父，魔气可以在无灵气环境中存在！！”盈幽语气激动，她和师父一起见证了新的历史。
净心拿出仙网联络器，下意识想把成果上传到仙网上，又想起仙网已经终止服务了，愣了一会儿才回答盈幽，“……是啊。”
可惜了，这个成果不能传到金玉山。
……
此时鱼羁游刚刚登上芥子蛉，被兔女叫住补票。
芥子蛉车上人还挺多的，齐齐望向鱼羁游。
鱼羁游心中尴尬到快要冒烟，还是竭力维持风轻云淡的侠客风范。
他掏出仙网联络器，正要补票，却垂下眼帘，举止顿住，“……请问，这是哪一趟列车？”
匆忙上车，根本未看清这是什么芥子蛉班次。
兔女看清了他的面容，两只长而柔软的耳朵雀跃地摆动了一下，“是金玉山-无疆的特-012列车哦。”
“谢谢。”鱼羁游顺着搜出了车次。
可惜因为已经发车，车票不能购买了，而且因为芥子蛉即将停运的关系，整个界面差不多都是灰色的。
鱼羁游只得又望向兔女，“抱歉，已经不能买了。”
“没关系的~”兔女善解人意，毕竟总有要补票的乘客，从她手上就可以补票，“你付一下灵元给我就行。”她向鱼羁游亮出收款纹图。
但不知是不是虚空之中网不太好的缘故，鱼羁游试了三次也未能成功。
“要不……”鱼羁游抿了抿唇，他其实可以付灵石，芥子之戒中有许多九鸣为他准备的灵石，他都一次没花过。
“要不你等到下车再补吧。”兔女眨眨眼，看见鱼羁游抿唇，再次善解人意，脑补了一些帅哥囊中羞涩才不得不假装狼狈姿态逃上芥子蛉的桥段。
她已决定替鱼羁游付了这一单，停业前的最后一单诶，还能遇到如此合眼缘的仙君，当然是结个善缘了~
“……好。”鱼羁游已经察觉到兔女有些走神，他冒昧上车本来就麻烦了别人，还是别再继续添乱了。
“嗯，你快坐下吧，马上要进入穿梭期了。”兔女拉着鱼羁游坐下，愉快地在他旁边就坐，“联络器暂时关一下哦~”
鱼羁游从善如流，但在他彻底关闭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舍。
他因杨浥禾与翎羽门、与陆知逊结缘；而现在他也是因为杨浥禾，以决绝的心态同他们分别。
此行前路未卜。
周身满芥子蛉的乘客，甚至身旁正是一位笑盈盈的兔女，但鱼羁游品尝到了久违的孤独滋味。
“唰——”芥子蛉冲向虚空。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又抛了一部分设定！！
啊，场景转换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