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没接话，忽然瞟了一眼前方，面上带笑，稍大点声道：“是啊，芳朝，方才我去看了下喜鹊她娘，她脚受了点伤，没什么事。”
沈芳朝也抬了一下眼，看到那刘老五手里吃着官差发的馒头，打他们面前有意无意走了过去，然后便回到了他的位置。
刘老五除了时不时盯视一下他们，也没干其他的，身份目的都还不明前，姐弟二人便只装作不知。
就是觉得这刘老五身上总带了一些奇怪，若是张英的人，盯得未免显露了一些。
直到面前没了旁人，趁着大家都在吃晚饭，他们才继续刚才的话。
沈芳朝到现在还有一些不可思议，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说。
上一次沈思月当他面说的那些话，他压根儿只当她在胡扯。说的他也根本听不懂。
可这次，知知几个梦，她都跟他说了。包括大雪之夜，他被人拉下山沟意外摔死。
这些他是经历过了的。
“照小五梦里看来，这一帮水匪来意不善。”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脸色沉得像个小大人。
沈思月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小五说梦里的水匪杀了不少人。连官差都杀。按照常理，通常水匪目的是为了劫财，官差和流犯哪一个都不该是目标对象。若是掳人转手卖去南方为奴，倒还有可能。”
沈芳朝沉思了一下，“真要是为了劫人，还敢杀了官差，这些水匪似乎过于胆大包天，穷凶恶极了些。如此定是要遭官军的大力追剿，他们不会不知这一点。”
想着想着蹙起了眉头，“而且照村长所言，不日前已经来过一批水匪，虽然官军不相，但必然会将警戒提高，怎会让水匪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顺利地再一次大开杀戒？”
沈芳朝有些想不明白。
“如果能让官差也知道，还能提前做下防备。”
沈思月摇摇头，“咱们不能直接将此事告诉官差，官差们必会问明消息来处，小五做梦这事，定是不能说的。别说官差不信，只怕还会把咱们视为水匪一伙。”
沈芳朝点头，起了一些担心，“看来咱们避是避不开了。”
“那阿姐咱们该怎么办？”沈芳朝毕竟只是个孩子，下意识回忆起那年鞑靼人攻打进城的画面，便不由地有一些紧张。
沈思月看见他紧张，便宽慰道：“阿姐告诉你，是想让你有所准备。咱们当中，只有芳朝你武力值差一些。小四和小六又太少不更事，还不能与他们说真话。一时若真出了危险，阿姐紧护小四小五。你同小六一块，他能打，你敏捷，你俩一起互相照应。也别离了我。”
沈芳朝身体素质一直较弱，习武锻炼一事他实在没什么天赋。就连不怎么爱动手的沈庭风，反而因天赋过人，武力值也强过他许多。
知知和沈江流则是一个灵活机智，一个力大骁勇。都习得不差。
尽管如此，他们都只是孩子，力量的悬殊加上水匪的凶残，勉强能对搏一时。
真到了这步，那一定是最凶险的地步。
“恩，我知道了。”
沈芳朝知道，她是让他做好最坏的打算，当年鞑靼军攻城对他造成一定阴影，若事发突然，他或许会慌乱紧张。
沈思月表面保持镇静，其实内里悬心吊胆。
可惜知知的梦都是片段，既不太清晰也不够连贯，警示的信息不多。
无法知道水匪具体出现时间，劫了哪些船，有多少人。
几百号流犯加上官差、衙役以及车马，便是大船也得上十艘才能坐下，也不知是会一批次过，还是分批次。
万一刚好是他们坐的船被劫，那降临在头上的，便是没顶之灾。
沈思月不敢赌这个运气。
好在刚才沈芳朝的几句话提醒了她。
这花子江二十年前可谓是匪患横生，后来先帝命人在江畔设置指挥营，并造了瞭望楼。一旦发现可疑船只，瞭望楼上的小兵便会立即发出信号。
再怎么样，近一段时间内，官军都会提高警惕。
为何明日的一大股水匪，还能大张旗鼓的来劫船？
除非……望楼先被废了！
瞭望楼就立在码头，楼上楼下都有官军值守，百姓不得上去。
水匪要想潜进望楼上将官军杀了，只可能乔装成官军。
花子江久未有水匪出现，不怪官军不信，即便提高警惕，也防不住真有水匪，还冒充他们的人，把望楼端了。
这是最可能的料想了。
但愿她没想错。
……
渔阳县距离龙门村不算近，有小半天的脚程。按照流犯队伍的速度，要走到上午十时左右才能抵达渔阳县。
渔阳县规模不算大，但它是花子江畔北上的一个要塞，也是重要的一个漕运码头。
码头上的屋舍建得鳞次栉比，除了民居，还有林立的商铺、茶肆、酒楼、作坊，以及官邸。
此时的码头上人来人往，有驮着木炭的驴队经过；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玩着雪的孩童；有算命的先生和乞丐；还有大户人家的坐轿，马车在经过。
繁忙的河道上更是热闹一片，大小渔船数不尽，还有载人的长舟，停靠岸边的运船。
苦力的工人在拉着大船使其靠岸固定，搬运货物的村民忙得脚不停歇。
河风送来一阵阵食物的香味，飘进了大家的鼻腔，刺激着大家的味蕾，勾得他们饥饿不已。
可惜啊，他们也只能看看而已。
陈金莲咽着口水，捂着肚子，“那是艾窝窝的香味吧娘？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吃上，春头上的艾窝窝最是好吃。就是俺娘以前不舍得放糖。”
牛老太今日精神好了许多，听了陈金莲的话，她看队伍停下来，寻了个空挡，把贴身的那点老底子掏了出来，求着官差去买了一份。
官差颠了下银子，“等着。”
牛三本一脸纳闷，“娘，您哪来的钱？咋买到的？”
“你甭管！”牛老太没答他话，“给你媳妇多吃两个，你少吃些！”
陈金莲看到艾窝窝馋的不行，简直不敢相信，可她愣住了，“娘，您该不会把你鞋底里藏的两块白花花的银子都拿来买这个了吧？那可足有四两呢！！”
陈金莲急得心肝痛，这都能买多少艾窝窝了。
我的娘嘞。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