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本不淡定了,“娘您几时还藏了这些钱,我咋个不知道?”

  陈金莲见说漏了嘴,也是打了下嘴,揪着衣摆,“娘,您别生气,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牛老太说道:“好了,花都花了,到了那黑马道,说不准有银都没地儿花。你们快些趁热吃。”

  “好嘞!”

  牛三本想得开,反正这钱他娘不说,他也不知道,就当天上掉的。

  他一把拿过纸包,被牛老太一手夺下,顺势捶了他几下,“浑小子!老娘给你媳妇买的,你还想都吃了不成?你吃一个就够了!”

  牛三本瞪大眼,怒的道:“她一个婆娘不能下崽,不能干活的,吃这么多干甚,娘我还是不是您儿子了!”

  牛老太忽然冷了下脸,“三本,你娘怀你时三十有五,那是去了半条命。没怀之前庄子里哪个不说你娘是不下崽的种?娘没少受那些窝囊气。可后头,还不是怀了?你今年三十,也还是没个儿没个女,这说明了甚,说明不是娘下不了崽,是你们老牛家根儿不好!到你曾祖那,一直就是单传,都生得晚。你老牛家因此找媳妇,只看块头大不大,觉得块头大便是能生,合着净怪咱们娘儿们了!”

  牛三本被说得一闷头的包,可一想,居然无言反驳。

  “娘……”陈金莲听得也是大受震撼。

  牛老太继续道:“凭啥说金莲儿不干活,家里头的活,几样不是她干的?你们爷儿们光有力气了,可论勤快你有你媳妇勤快!?”

  牛三本从没听他娘说过这些话,他娘过去那可是捧得他宝贝一样。

  偏生他是个极孝娘的,愣是一句也没反驳,闷头听了。

  他娘忽然拉住他的手,拍了拍,语重心长说道:“三本啊,娘是活不长的。娘知道。今后,不许再欺负金莲。否则娘死不瞑目!”

  她一把年纪,挨得过大风大雪,谁知还能挨几次危险。

  牛三本急得道:“娘,您发这毒咒做甚?!儿子听您的便是!再说,那过去不是您不喜金莲,俺才……”

  话没说完,让他老娘着实敲了一脑袋。

  陈金莲从没这么窝心过,过往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抬起袖子抹着泪,又哭又笑的,“娘,您别说这话!”

  牛老太又拍拍她的手,“好了,别只知道哭。多大个人。我还死不了呢!”

  不知怎地,听婆婆这么说,陈金莲越发心慌。

  ……

  沈思月从旁听了,微微的一笑,这一家人能醒悟,难能可贵。

  但她此时的心情不在这儿,她望了一眼码头,看到柳三娘的马车停在不算远的地方,轻轻松了口气。

  今早,她找汝斌帮忙行了个方便,让她去看了一下三娘。

  汝斌此人待她不错,沈思月是十分感激的。

  找了三娘后,她给三娘吩咐了几句话。期望三娘能把这件事办好。

  柳三娘此时此刻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地往外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小慧,可听到哨响声没有?”

  小慧放下车帘,摇头,“还没有。许是还没到时候吧?”

  见柳三娘一上午都在坐立不安,小慧道:“早上思月姑娘来说了那几句话是甚意思?交代咱办的这个事,实在是奇怪。”

  柳三娘比了嘘,“小声些。小慧。”

  她一扫闲散,神情格外的慎重,“她交代我办这个事,一定是非不得已。也极其重要。”

  小慧疑惑,“为何?”

  柳三娘说道:“她早知我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先前在澡堂她不肯认,是不想给我莫须有的期望。这会她定也不想同我过多亲近。只望着我回心转意,回头是岸。”

  小慧这点倒是认同。

  “所以她过来找我,还郑重嘱咐。定是别无他法。”

  小慧似乎明白了。

  看她又要借机劝她,柳三娘道:“你别劝,我柳三娘这样做,不是只为了她兄长。”

  小慧愣住,“那是为何?”

  柳三娘笑了一笑,难得的没回答小慧。

  “好了,你只盯紧一些。听到响动立即与我说。人家信任咱们,咱们便要不负所托。”

  这头,沈思月紧密地观察着码头的一切动向,心下也着实的有些紧张。

  她早上还有意在汝斌面前提了两句,警了警他,不知他会不会同张小春去说。

  过了一会,似乎看到汝斌和张小春在交头接耳。

  张小春听了汝斌的话后,两道黑短的蚕眉深深皱在一起,脸色也沉了下来,“你昨日为何不说?”

  汝斌也是有些懊恼,“我同阎爹都觉着没什么事,只是回想起来,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要不是早上听沈思月随口问起,说她也听到了村长的话,提了一句“小贼竟也如此丧心病狂,这渔阳县莫非换了长官”他才又觉得事情不对。

  但这话,他没说。

  张小春眯起深邃的眼睛,扫视着码头,一切看似如常。巡逻的官军也只多了几个,个个一脸的松懈。

  看来,官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花子江多年未有水匪出没,突然出现一小股小贼难道不奇怪吗?且他们杀人越货,如此嚣张,恐怕不是小贼这么简单啊。”

  汝斌一提神,“头儿,难道真是水匪?”

  他想了一下又道,“咱们今儿该碰不到吧?这些水匪再嚣张,也没有上天的胆子,敢来劫咱的船。”

  张小春向来是个谨慎人,虽然他也觉得没这个可能,但还是吩咐下去,“汝斌,叫大家提起些精神,多观察四周。把运船工长叫来,我要问他话。”看書溂

  “是!”

  张小春眯着眼,但愿是他杞人忧天吧。

  沈思月见张小春的手下得了一声交代,都打起了精神,又微微松了口气。

  大约又过了一会,流犯们忽然都朝着码头望去。

  “这就是大运船吧?!乖乖,这么大呢。”一脸震惊又一脸心慌。

  队伍里好些庄稼出身的,别说出京州,说不定都没出过县。更不可能见到这么大的漕运运船。

  想到马上要离了京州,一些人忍不住抹起了泪。

  沈思月看了看,只见河川上驶来了好几艘运船,桅杆上挂着官家的旗号,依次停靠在岸边,纤夫拉紧长绳,盘锁在码头的重木桩子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