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兴殿处在皇宫的西北角上, 远远望去屋顶上如鱼鳞般紧凑铺排的青绿琉璃瓦熠熠闪光,南北为卷棚顶,东西为歇山顶,前后又有两进抱厦, 整座殿宇修得方方正正。

  这里原是佛堂, 但自从老皇帝决心修道成仙起就改成了一座小道观。

  幼云身后跟着一队凶神恶煞的带刀侍卫, 目不斜视地大步踏入朝南的明间,依老皇帝所说绕过了四扇龟背锦纹红漆槅扇, 在一张靠墙而放的紫檀大香案前停住了脚步。

  香案四周系着明黄缎绣仙鹤桌围, 其上供奉着三个贴金的铜像,久扮玄阳元女的幼云对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和灵宝天尊很熟悉,装模作样地告了个罪,在马巍逼视的目光下小心地卷起了桌围, 露出了香案下的一溜儿菱花灰砖。

  幼云左右看了看身上的大袖翟衣,又伸手摸了一下头上华丽无比的九翟冠, 认真思考穿戴着这样一身隆重华美的衣饰, 却像只小狗一样钻进条案下是不是…不太美观?

  马巍紧绷着一张脸, 他可是在幼云手里摔过跟头的, 生怕幼云又耍什么花招,无甚耐心地从后推了她一把,威胁着催促道:“王妃还等什么呢?我们刘将军的大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幼云撇过头去看了一眼满脸横肉的叛将刘奋, 见他生得高大魁梧, 带来的兵士也都是虎背熊腰的粗|壮大汉,不由得心中暗笑一下。

  “知道马公公立功心切,可也得先把香案移开罢, 您要的东西就在下头呢。”幼云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但面儿上仍勉力维持着云淡风轻之色。

  马巍看着案上的三清铜像, 咬了一下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他还是懂的,遂对着铜像念念有词地告罪了好一番才令兵士们移开了香案。

  幼云瞄了一眼刘奋的那柄三尖两刃大刀,顿觉脖子凉飕飕的,也不敢拖延,蹲下身子按老皇帝所说重重按了一下正中灰砖上的菱花图纹,带着满屋子的敌手静静等待。

  马巍把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瞪得老大,蹲在幼云身旁一瞬不瞬地盯着灰砖,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最后一刻,墙上的几块灰砖才突然动了起来,慢慢现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狭窄入口。

  幼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等了这么久没动静,她还当是皇帝老糊涂了,诓她来送死呢。

  幼云转头看了看那群膀大腰粗的侍卫,挑了挑眉朝马巍笑道:“这可怎么好呢,将军们这身量好像也进不去呀。”

  马巍吊梢着眼睛冷哼了一声,朝刘奋吩咐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将军领兵在这儿等着,若下头有什么异动,或是许久不见我出来,还请将军速速脱了铠甲下来相助。”

  这一年多里他真是受足了委屈,因为认错了玄阳元女加之皇后的刻意打压,竟从堂堂掌印大太监沦落成了看守空屋子的无名之辈,直把他熬得干瘦如柴,这入口虽狭窄,对他来说也是绰绰有余了。

  幼云闻言避过头去勾了一下嘴角,这正是她想要的局面,有老皇帝的暗招在里头等着,只有一个马巍那便好对付了。

  幼云不再耽搁,拖着累赘的衣裙先把腿脚伸进了洞口,一手撑着锋利的灰砖边角,一手扶了一下差点被卡住的九翟冠,乌发缠拉之下头皮被扯得生疼。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弃了这些身外之物,干脆拆下发冠扔在外面,马巍就不耐烦地照她右肩上狠狠踩了一脚,令她毫无防备地摔进了一片呛人的黑暗里。

  “马公公这么着急做什么,玉玺又没长腿,跑不了!您现下可是庆王跟前的红人,多这一会儿的功夫庆王哪里就会要了你的命了?进来还有好些机关要一一解开呢,急也没用!”发髻散乱的幼云狼狈爬起来扶正头上的九翟冠,脚下接连踩中了几颗冠上摔散的大东珠,气急之下还没忘了多添上最后一句,特意说给外头守着的兵士们听。

  马巍很干脆地跳了下来,黑暗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愈加冷厉:“自然是要抓点紧了,早些取回玉玺,王妃你不也能去庆王殿下面前表表功么?兴许还能捞回一条命呢。”

  幼云听出了他暗藏刀锋的讽刺,呵呵干笑了两声懒得与他对嘴,边听着上头卡在洞口的王保的哀嚎,边在石壁的小洞里摸索着找到了火折子,点亮了狭小密室里的唯一一盏壁灯。

  灯火一点亮,幼云和马巍便看清了密室里的情形,整个密室其实就是个地窖,长不过十步,宽仅能容下两人并排站,竟像个大棺材似的,叫人处在其中有些透不过气来。

  密室较长的两面,一面是整齐的青石板铺就的墙壁,正中挂着一个大棋盘,一面是丝毫不加修饰、粗糙不堪的石墙。马巍看了一眼便知玉玺大抵是放在了棋盘的后面,心下涌动着大功到手的兴奋之情,低低地笑了两声。

  他听够了头顶杀猪似的的惨叫声,骂道:“蠢钝如猪的东西,你就别费劲了,老实地在上面呆着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耽误了庆王殿下的大事!”

  王保害怕不下去盯着幼云就不能立功免死,顿时急得满头大汗,拼命吸气收紧肚上的肥肉,脸上挂着怯弱的讨饶神情,哀声恳求步步逼近的刘奋再容他挣扎一下。

  马巍对此等拖后腿的蠢材自是没什么好话,在底下污言秽语地大骂不止,幼云趁着这混乱的空当儿,悄悄挪身背靠着那一面粗糙的石壁,反手摸到了腰椎上抵着的一个硌人的棱锥石块,用力转动了一下,上头的洞门立刻移动着收拢起来。

  “父皇说洞门只开一会儿便会自己关起来,王公公到底还进不进来?” 幼云虚掩着怦怦跳动的心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扯起谎来有些紧张。

  其实密室设计的很精巧,洞门被她从里面一关上,外面的人就算把菱花砖给按碎了,洞门也是打不开的,除非找来铁锹大刀直接把厚重的砖石给挖凿开,不过那样可须费点时间了。

  “啊啊,刘将军,求您帮洒家一把!”王保被两块厚砖板夹得鬼哭狼嚎,卡在洞口朝面露鄙夷的刘奋连连拱手求助。

  刘奋也不拖泥带水,学着马巍的样子照王保的头顶大力踩了两脚,生生将他踹了下去。

  “哎呦!可痛死我了!”王保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紧抱着他的倭瓜头,痛得在地上打滚儿。

  幼云很失望地看着没能甩脱的王保,幽幽地讥讽道:“瞧把咱们细皮嫩肉的王公公摔成什么样儿了,何必呢,乖乖待在上面不好么?庆王都答应饶你一命了,你怎么还来同马公公抢功呢?”

  王保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口里连道没有没有。

  在宫里翻腾过大风浪的马巍并不理会这点挑拨,只催着幼云快些解开机关。

  幼云移动身形走至大棋盘前,装作仔细回想的样子,暗暗往身侧窄墙的下边扫视了几眼,很快就找到了老皇帝留给她的暗招,心下稍稍安定了些。

  她按皇帝所说的步骤,在大棋盘上反复划拉着仅有的两颗黑白棋子,马巍看不懂她在神神叨叨地摆弄些什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还没打开,便眼冒凶光地呵斥道:“王妃可别想着耍花招,你那小命……”

  “嗡——”棋盘对半移开,露出了里头的暗格,一个玄铁打造的螭虎盖大方盒端端正正地摆放其中,锐利的棱角被昏暗的壁灯染上了一层浮动的光影,紧紧吸引着两个太监灼热的目光。

  幼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暗叹老皇帝设计得真高端,可惜她围棋技艺一般般,记性也不咋滴,操作起来忒难了。

  马巍急不可耐地一个箭步冲上来,幼云灵巧地侧身躲过了撞击,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容,道:“马公公老是怕我动手脚,那就请马公公先看罢,我一丁点儿都不沾手,总不会是再说我偷梁换柱了罢。”

  马巍做了多年的掌印太监,费力地打开重如砖石的铁盒,取出玉玺在掌心转了一圈便知这无疑是真品了,凶利的三角眼立刻大放光芒,奸狞地连笑三声,欣喜若狂道:“好好好,玉玺到手了!”

  幼云就着昏暗的灯光估摸着马巍的站位,为分散他的注意力,语气软和地求饶道:“我就实话说与马公公听罢,父皇本叫我拿左边暗格里的假玉玺糊弄您,可我惜命,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我便违了他的意思给您拿了真的出来,求马公公替我在庆王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好歹饶我一条小命罢!”

  “好说好说。”马巍阴险地笑了笑,敷衍了一句又把玉玺放回了铁盒里,追问道,“还有旁的暗格?让我来瞧……”

  嗖!

  幼云突然猛踢了一脚侧边窄墙底部微微凸起的某处,又迅急地缩着脖子抱头蹲下,耳边划过一道利箭飞射的气流,心里祈祷着一击即中。

  王保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瘫软,一屁股跌在地上,脸上白花花的肥肉剧烈抖动,豆大的冷汗连串地滑落在溅上鲜血的衣襟上。

  他颤抖着手呆呆地指向了横死眼前的马巍,惊骇之下舌头僵直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嘶哑地啊啊了两声。

  在他的面前,一根铁尖锋利无比的短箭射穿了马巍的脑袋,在马巍干瘪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血洞,马巍瞪大了双眼仰面躺在地上,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便已毙命,扭曲的面容上写满了死前的不可置信。

  生平第一次杀人的幼云心头的恐惧感并不比王保少,她甚至不敢从指缝里偷看一眼马巍的死状,只靠耳朵听着面前的人没了动静,才敢确认他已咽了气。

  幼云失魂丧魄地抖着双手扶墙站了起来,两个膝盖软得让她无法站直,只能靠在石壁上大喘着粗气,紧紧捂着抽痛的胸口慢慢缓神。

  贪生怕死王保像被恶鬼咬了似的哆嗦着爬到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筛糠般抖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立刻跪着磕了几个响头,结巴地求饶道:“王、王妃,求、求求您别杀我,别杀我!我、我错了,我我大错特错,我猪狗不如,我不该倒戈……”

  “行了。”幼云好不容易止住了战栗,尽力不去看脚边死不瞑目的马巍,硬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对付王保,“我不杀你,但你也不许出声,若是叫外头的人听到了声响,我便索性替他们开了门,就说你只是假降,实则早就与我串通好了一同杀了马巍!到时候咱们黄泉路上一起走,还能就个伴儿呢。”

  王保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神经兮兮地环顾四周,生怕这密室里还有暗器没使出来,幼云一个不高兴就能要了他的命。

  此刻他只顾着奋力点头,幼云说什么他就认什么,直比看门的狗还听话。

  幼云喉头发酸,深切的恐惧如惊涛骇浪般拍打着她模糊不清的神智,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如老皇帝所愿顺利地击杀了敌人,却反而如败者一般浑身虚弱无力,眼中泪意翻滚,几乎快要抽泣起来。

  不过她也没忘了密室外头还有一群叛兵在等着,眼下可没有时间哭,她得赶紧带上玉玺逃跑。

  幼云拿手挡着眼睛,咬牙绕过了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马巍,踮着脚尖把棋盘上的两颗棋子分别划到了棋盘的左右角上,暗格两旁的石板缓缓移开,果然如老皇帝所说现出了两条密道。

  幼云尽力按下心头蔓延的恐惧不安,一边急躁地拽着头发拆下了头上的九翟冠,一边朝右边的密道努努嘴,对王保道:“我要走这条道儿出去,你别跟着,但为了保你的小命,我待会儿会把你打晕,你醒来就跟他们说我往左边走了,晓得么?若是说错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王保像一只被定住的大青蛙一样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幼云不说话。

  “你放心,我会先去左边的密道把身上的钗环首饰扔几个下去,好叫他们以为我从左边走了,你假意把我供出来,他们不会杀你的。行与不行,你痛快点给个话儿,若不愿意,我现在就去开洞门,咱们一块儿死!”那么一群浑身蛮力的兵士要撬开洞门估计也用不了很久,幼云深觉时间紧张,假装到处摸索着作势要去开洞门。

  “好!”

  “嘭!”

  王保两边权衡了一下,决心还是以保命为上,刚急急地一口答应,幼云就抄起暗格里的大铁盒给他头上来了一下。

  可怜的王保接连遭受两次头部重创,立刻面条一样软瘫在地,昏了过去。

  幼云舒了一口气,慌忙打开铁盒查看,见玉玺安然无恙,连一个角儿也没缺方才放下心。

  刚才她害怕王保反悔,慌不择物地拿了手边的大铁盒,都忘了里头还有玉玺了。

  幼云定了定神,努力说服自己不去看地上横躺的两人,利落地拆下了大棋盘,摸了摸其后藏着一根麻绳,这绳子连接着宝兴殿后的一口大钟,猛力一拉大钟便会敲响。

  平日里宫内各处的大钟何时敲响都是有定数的,逢祭祀祈福、举行大典之类的大事方才闻得钟声。

  如此青天白日却传出异响,那就是直晃晃地告诉外头的人宫里有异动,太子的部下不用再等号炮青烟便会杀进宫里来救驾,老皇帝安插在宫里各个角落的技勇太监也会依令行动——老皇帝到底还是留了一手的,技勇太监的事周贵妃和皇后都不知晓,只在泰清殿里才与幼云说了一嘴。

  幼云没有急着拉响大钟,而是动作轻快地脱下了厚重的翟衣扔在左边的密道口,捧着珠冠往里走时想了想,又从翟衣的大袖里掏出了那朵没有小金云的银红宫花,一路狂奔一路挥洒钗环花冠,作出一副匆忙逃跑的假象,却把原先头上那朵描有金云的宫花仔细地塞进了里衣。

  做完这些后,她连气也来不及喘匀,又一路跑回了密室,但却没按照与王保说的那样从右密道逃走,而是走到对面的粗糙石壁前蹲下身,边摸索边用指甲抠着石壁上一圈细细的缝隙。

  洞口处已经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其间还隐隐夹杂着兵士们粗声粗气的叫骂,幼云额头冒汗,情急之下反而更使不上力,指甲都抠断了两根,才卸下了石壁上一块方方正正的石板。

  石板的背后自然也是空的,老皇帝告诉她里面放了几把刀剑以备不时之需,本意是怕暗箭失手,叫她择机打开石板,持刀砍杀马巍再从密道逃跑。

  但以幼云对王保的人品和自身体力的了解,若从密道走她很大可能跑不过那群叛军,都没有机会带着玉玺逃出去就先被杀了。

  所以——她看向石板后仅能容下一个体态娇小的女子或孩童的暗格,果断地决定赌一把灯下黑!

  幼云转身取出玉玺抱在怀里,一手抓着绳子猛力后仰着拽动绳索,直到外头的大钟洪亮悠远地响了六七下才肯放手。

  她听着洞门口哐哐作响的挖凿声,匆忙跳进放置刀剑的暗格里,伸手抬起石板,严丝合缝地把石板重新装好,小心翼翼地低头抱膝坐在几把凉凉的刀剑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越是身子不能动,思绪就越乱,幼云胡乱地猜测着技勇太监和太子的兵马能不能在庆王狗急跳墙砍了太子等人之前,赶到泰清殿救驾。

  唉,太子的人马要从东华门一路打进来,估计赶不及,就看散布宫内各处的技勇太监有没有机会了。这完全是碰运气,若是有一群技勇太监恰好晃悠到了泰清殿附近,那便有救了。

  可是…这概率有点低呢。

  咋整,今日过后不会我直接守寡吧?呜呜我夫君那么好看,一点都不想换呢!

  说起来老皇帝也是真狠,宁可拉动大钟拼着一死也不叫逆臣得逞。所以,要是太子兄弟俩没能脱险,庆王兄弟俩又被太子的人马诛杀,那下一任皇帝会花落谁家呢?要不出去后赶紧献上玉玺抱个大腿?

  一阵高声呼喝打断了幼云的漫天瞎想,她所料不差,不到两刻钟的功夫洞门就被撬开了,她数着沉重的落地声,估摸着一共进来了四个,密室里已经站不下人了。

  首先开口的是隐含怒气的低沉男声,幼云猜测这是刘奋:“他奶奶的,竟让那贱人跑了!马公公也是个没用的,别忙着给他收尸,先把这头猪给我弄醒!”

  啪|啪几声过后,王保可能是被大耳刮子抽醒的,幼云不用看也知道,他见了刘奋一定如见了阎王般魂飞魄散,抖颤的声音里满是惊怖:“刘将军,我什么都说,别杀我!那贱人叫我诓骗您说她从左密道跑了,实则她只在里头扔了些首饰,玉玺被她带着从右密道跑了,我也是毫无防备的被她从背后打晕了的,不然我早就给您通风报信了呀!”

  呵呵,这家伙果然靠不住,幸好没从密道逃跑,幼云暗自庆幸。

  “愣着干什么,给我追!你,去左边!你,去右边!你,给我把他先带上去!”刘奋气急败坏却也不肯全信王保的话,咆哮声震得幼云耳朵疼。

  王保又哭又哼地被拉了上去,外头陷入了令人心慌的安静,幼云在一墙之隔瑟瑟发抖,生怕闲站着没事干的刘奋发现了石壁上的端倪,那她可就一命呜呼了。

  好在刘奋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只在原地一直呆等了半个时辰,那两个兵士才气喘吁吁地从密道里跑了回来。

  当然,他俩都说没追到人,想是端王妃已从出口跑了,只带回来一顶九翟冠并一朵宫花。

  刘奋来不及责骂他们,就听一个小兵慌里慌张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将军,不好了,太子的人打进来了!”

  “这么快?我们排布下的人马呢?姜统领那边呢?”刘奋连连追问。

  “将军,咱们的人不够啊!钟声传得太远,京里太子那头的武将都动起来了,三大营也打过来了!姜统领那边被一伙不知从哪儿来的太监给打乱了阵脚,两边正死咬着呢!”小兵牙齿打颤。

  “区区阉人只会甩一甩拂尘罢了,还能打不过?三大营里咱们的人呢,也不替我们抵挡一阵子,都是饭桶!”刘奋是真的急了。

  “那伙太监个个都能舞枪弄棒,邪乎得很!三大营是何情形还、还不知。”小兵说完,刘奋赶紧吩咐道:“快拉我们上去与姜统领汇合!”

  幼云听到这儿心下一松,老皇帝虽然印堂发黑,运气却还不错,只盼技勇太监能救得他们父子三人的命吧,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么俊的老公啊!

  刘奋走后幼云也不敢出来,战战兢兢地躲在暗格里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可惜宝兴殿不是主战场,几乎没有任何打斗声传进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幼云在逼仄的空间里待久了有些喘不上来气,正在昏昏欲睡之际,庆王那熟悉的阴冷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幼云打了个激灵,顿时无比清醒。

  “那个贱人没抓到?玉玺还让她带走了?你们这帮废物!废物!”庆王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令幼云心头一喜,听起来好像是太子一派占上风了?庆王他们竟然连泰清殿也守不住,退到宝兴殿来了。

  “糟了,原还想用玉玺和端王妃做要挟,逼他们放我们走,这下可如何是好!”这个声音幼云没听过,大概是庆王身边的某个谋士,最后关头了还在尽心为他寻找退路。

  “殿、殿下,这儿有端王妃落下的翟衣、翟冠和宫花,要不……”王保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令人作呕,但这个主意却还不赖,很快得到了认可。

  “去给本王抓个身形差不多的宫女来,离得远他们也未必认得出!”庆王几乎是嘶吼着说出了剩下的话,“尔等快随我杀出神武门!”

  “殿下,若要他们放我们一马,得先送个信物过去,哄得他们以为玉玺和端王妃都在我们手上。他们投鼠忌器,不会追得太猛,咱们便能平安出宫了!”那位谋士不遗余力地出谋划策。

  “翟冠和翟衣得留给宫女装扮,把宫花送过去!今日皇后还夸了这花两句呢,想来他们都能认得出。”庆王自认为安排得很合理,幼云躲在暗格里差点笑出声。

  就是怕他们来这招才换了的,我可真机智!

  幼云忍不住自夸一句,复又担忧起来:那个谁,你自己画的金云可千万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