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其它小说>尤金尼亚之谜>尤金尼亚之谜 分节阅读 25

  是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悲观吗?
  然而,这个动机到此又陷入死胡同。
  她从小眼睛就失明,早就习惯那种生活。加上青泽家很富裕,就算她不工作,也能过得很舒适。
  那么最简单的理由,就是她想一个人独吞青泽家的财产啰?
  那也说不过去呀。她想要好好生活,能有随时庇护她的家人,怎么说也是最方便的呀。
  调查工作渐渐走入瓶颈。
  大家都开始急了。
  这时,有人说了。会是路过的变态歹徒吗?管他是谁的家,只要人多他就大开杀戒。
  可是那也不太可能。因为有那张送货的单据呀。上面写有订货人和送货地址、姓名的单据。白纸黑字就说明了临时犯案的不可能。就是因为有那张单据,才使得被害人安心地喝下酒和果汁。
  调查的范围又更加大了。抱着一丝的期望我们继续调查了被害人过去的交友关系、其他县市的医师公会等。
  那真是看不见未来、漫长而痛苦的调查,根本不知道要调查什么。没有希望、充满痛苦的调查。我甚至觉得那年的夏天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
  想起那个事件时,时间会归零到和她在医院见面的瞬间,其他就只剩下漫步在炎热街头的场景。明知是徒劳、尽管烦透了,但因为想不出其他方法,只好半绝望继续走下去的那年夏天。
  今天也是一早起就到处奔波,可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连跟部属交接的气力都没有,拖着疲惫至极的步伐走进小杂货店旗帜的阴影下,连部属的份,买了两枝红豆冰棒。
  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那样的自己。
  有时,我会怀疑自己的一部分是否依然在那夏日的街头上奔波。
  5
  所以当那个男子突然以死尸的方式出现时,我只记得自己的愤怒难平。
  那是在调查圈外,连同遗书一起被发现的凶手。
  我甚至觉得那是完全没有和我们交过手便出现的外星人。
  可是因为包含棒球帽等的物证齐全,难怪上面的大头们会突然精神一振。
  调查结果确定他就是将下了毒的酒和果汁送去的人。
  问题是动机呢?那张单据呢?
  这一次,我们彻底地调查了那名男子和青泽家的关系。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完全找不到他和青泽家的接点。
  我们拼命地到处搜索。所以当听到他住处附近的小孩看过他手上拿着纸片时,真的是很兴奋。我还心想:“这下找到了!”
  我大概不曾再做过跟那个时候一样彻底的“地毯式搜索”了。甚至还有人感谢我们把街道给清干净了呢。当时的我简直是被那张纸片给附身了。不管走到哪里,随时都会留意掉在地上的纸片。不管去哪里,眼光所到之处就是在找掉在地上的纸片。明明知道距离他的住处十万八千里远,看到地上有小纸片,还是会回头确认个清楚才肯罢休。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那张纸片。
  我认为小孩并没有说谎。因此我相信那个孩子看到的纸张,就是他填写单据时所本的原始资料。
  可是我们始终没能找到那份原始资料。
  一开始上级也很期待那张纸片,一旦找不到时,气氛就变得悲观,认为小孩看错的意见反成主流。于是上级也渐渐倾向凶手是单独犯案的结论。
  他的涉案已无庸置疑,上级也想早点结束范围太广的调查行动,让事件有个了结。
  可是我抗拒这种做法。
  那张纸片的存在证明了背后有共犯。我甚至主张:考虑到凶嫌犯案当时的精神状态,主凶嫌应该不是他才对。
  和我有同感的办案人员比比皆是,但上级的想法不一样。
  他们想让事件早点落幕。因此最后以单独犯案的说法结束了那个事件。
  6
  另外还有一名生还者,就是青泽家的帮佣,她才是真的可怜。
  除了长期受到中毒后遗症之苦,有一阵子还被空穴来风地谣传说是凶嫌。
  恢复意识之后,她常常感到抱歉,喊着当初如果一起死就好了。她的家人也遭逢社会的冷眼看待,日子过得很辛苦。还好一家人团结一心,努力走过来了。
  只有去见她和她的家人的时候,我才会对该事件的凶手感到身为人类该有的愤怒。和她们接触时,我才感觉到自己做的是正常人的工作。
  出院之后,她仍受苦于强烈的罪恶感。
  调查本部解散了以后,我又去她们家。看到她对女儿哭诉:“我实在不应该活下来。”当时我真的很生气。
  同一天,我也去看了另一名生还者。
  我想趁着还没忘记那种愤怒之前,先去看她。
  去看那个回到已经没有家人存在的家里、那个事件的生还者。
  至今我仍常常想:她真的看不见吗?我曾经见过许多人都有相同的想法,我也免不了会那么想。
  那天也是一样。
  我一进去时,她仿佛正在等着我开门一样,早已经站在玄关后面了。
  同时,在我报上姓名前,她已先喊出我的名字。
  她穿着深蓝色的洋装。看起来像是丧服,酝酿出一种壮烈的美感。
  她知道我在怀疑她。
  大概从第一次碰面的时候起,她就知道了吧。
  她是个直觉敏锐得吓人的女孩。一如我在看到她的瞬间,就认定她是凶手一样,她和我交谈的瞬间也发现到自己被怀疑了。
  我们见面谈过许多次。除了反复要求她提出证词外,也听她说了家人的许多事。当然表面上我没有提到任何怀疑她的话语,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分属追踪者和被追踪者的角色。知道这一点的,也只有我们两个。
  我向她报告事件的结案。
  我只说了一句:很遗憾。
  相信她很清楚我说那句话的意思。
  我抓起她的手,放了一只纸鹤在上面。我也给了另外一名生还者纸鹤。那是上下相连、看起来像是映在水中倒影,名为“通往梦境的路”的纸鹤。
  我说明后,她用手触摸,确定纸鹤的造型。
  然后微微一笑。
  刑警先生,我们好像这只鹤呀。
  她缓缓地说。
  怎么说呢?
  我问。
  不知道耶,我就是这么觉得呀?
  她侧着头回答。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下。我觉得她似乎说出了什么很重要的讯息,只是我无法明白。
  你觉得梦是否会相连呢?
  过了一会儿,她问。
  如果是互相想念的人做的梦。
  我回答。
  真好呢,她说。
  就这样。
  在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她。
  7
  那本书出版的时候,我人并不在日本。
  当时我们正好和马来西亚的警方进行研修和资讯交流。我是以教官的身分去的。那是一个巨大组织定期举办的教育制度,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
  回国之后,我仍不知道那本书的存在。
  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以前的同事。他也是当初一起办案的同事,他告诉我说:那本小说写的就是该事件,作者好像是当时住在附近的小孩。
  但我还是不为所动。一方面是因为那是个让我尝尽败北的心酸滋味的事件,我不想看到它被随随便便写成创作小说;二来自己也不想看到多余的描述,徒增不快。
  但心里面多少还是很在意。
  由于刚好要到警视厅出差,想找本书在电车里看,所以我自然便买了那本书。结果在车上忙着讨论公事也没有时间翻阅。
  后来读完那本书,又是拖了几个月以后。
  老实说吧,至今我仍怨恨马来西亚。
  不,我跟马来西亚倒是没有什么仇,只是很遗憾那个时期自己不在日本。
  如果出书当时就读到那本书的话。
  或者半年后也好,如果能够早点读到那本书的话。
  我就不会有像现在这样,常常因为不甘心而难以成眠的夜晚了。
  8
  读那本书的时候,我最先感觉到的是:作者在案发当时年纪还很小,但是却很能描述出当时的气氛。
  毫无疑问,作者做了详细的调查。包含当时的街景、风俗等,都做了详尽的报导。阅读之际,过去走过的街头景色又都从记忆深处复苏了。
  你也知道日本的城市变化一向很迅速,动不动就看到哪里被拆了、哪里盖了新的建筑物。帐棚鹰架搭得令人眼花缭乱,每一次看到都有新的变化。甚至想不起之前的建筑是什么也是常有的事。
  作为小说的成就如何,我不予置评,但是光从它能够让当时风景在我脑海中重现这一点来看,那种读书经验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只是读完某些地方的时候,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理由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茫然的不安,所以当时我也没有深入思索。结果经过几天后,灵机一动——大概是我走在街上忽然想到的吧——我想到了原因了。
  我赶紧回家拿出书来再一次仔细阅读。
  这一次,我将感觉有异的地方按顺序贴上了便利贴。
  读到最后,我重新检查一遍便利贴所标示出的段落。
  果然没错!
  我确定了我的想法。
  我发现了作者的描述故意和现实有出入的部分。
  作者煞费苦心重现当时的地理情况和街景,却又写下这些几乎可说不必要的错误,显然是想窜改事实。
  你猜是什么?
  旧书店。
  K是个有很多旧书店的城镇。因为大学多,又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古都,文风也很盛,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那本书里面,连一家旧书店都没有提到。应该说,在该有旧书店的位置,却故意写成了其他店。作者能够按照当时的地图正确描述出闹区老店林立的街景,却只对旧书店只字不提。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禁抱着头沉思。
  既然其他地方正确无误,可见得作者有其意图。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是一种游戏吗?
  奇妙的是,似乎没有人发现到这一点。至少那些不知道K市、不知道当时街景的人是看不出来的;就算看出来了,他们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我思索着理由,就是想不透。也许是作者私人的理由吧?尽管十分在意,但是因为工作一忙,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又过了几个礼拜后。
  结婚的儿子正准备搬出去住。那是在我们帮他做搬家准备时的事。
  走廊上有一叠用绳子捆绑的书本。
  我问说:这些书要怎么办?结果儿子回答:要卖掉,已经叫旧书店的人过来了。儿子一向爱书,总是舍不得丢,但是因为新居太小,实在没办法带走所有的书。
  是吗?我如此回答的同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仔细盯着堆积在走廊上的书。
  接下来的瞬间,我发现一个重要事实。
  我发现了在调查那个事件时,自己所犯下的重大缺失。
  9
  行凶的青年其实很爱干净。
  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随时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他也没有什么衣服,但身上穿的衬衫总是洗过、裤子也都烫得笔挺。这从所有人的证词中可以得知。
  因此当时没有特别注意到他的房间空空如也、日用品也极端的少。只是忙着搜索那张纸片,以及可能是他丢弃的垃圾和水沟。
  然而仔细想想,他不可能丢掉了那张纸片才对。
  根据附近少年的证词,他是必恭必敬地捧着那张纸片。可以想见,他很盲目地崇拜那个教唆他去杀人的背后指使者。他应该会想留下那张纸片才对吧?
  我再一次阅读那个少年的证词。
  当时曾经反复读过不知多少次的证词,居然被我看到了错过的部分。
  少年说青年经常教他功课。青年常常摊开自己的书,以小孩子也能接受的方式说明物理、算术等理论。
  青年毕业于国立大学的化学系。
  也曾服务于制造农药的工厂,因此应该拥有相关的学术书籍才对。因为学术性的书籍都很贵,不太可能随便丢弃。
  青年在自杀前,已整理过随身物品。
  没错,他将自己拥有的书卖给了旧书店。
  所以那张纸片应该是夹在某一本书里。
  10
  你可以想像发现这个事实的我,当时有多震惊吗?
  不,我想你应该是无法想像的。
  我的眼前瞬间为之一暗,几乎都不能呼吸了,甚至有种胸口被刀刺过的错觉。
  我赶紧计算时效。
  我知道青泽绯纱子结婚后移居海外。她已经长大成人了。
  时效也中断了,所以时间还很充足。
  当然很难说旧书店里还保有那本书。
  可能卖给其他人了也说不定,也可能销毁了。
  不过比起其他场所,旧书店是属于期间更长、更可以保存时间的地方,有时同一本书可以好几年都放在同一个架上的角落。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如此兴奋的感觉了!
  我找出旧地图,寻早当时已营业、今日仍然安在的旧书店。
  就在他住处的附近,我发现了一家以受理自然科学书籍为强项的旧书店。直觉告诉我,他要卖书肯定会找这里。
  可是一看到那间旧书店的名字之后,我有种奇妙的似曾相识感觉,而且好像是在最近在哪里才刚看过。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但心头不安的感觉始终残留着。
  隔天一大早,我便前往那家旧书店。
  一到那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