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其它小说>尤金尼亚之谜>尤金尼亚之谜 分节阅读 24
字,结果至今仍不知道其意义,也搞不清楚是否真为凶手所写的。
  很奇怪的一首诗。不知道是诗还是信?
  警方似乎彻底调查过是否引用自何处,结果断定是写信的人的创作。那个名字是否有意义?还是谁的昵称?警方也详细问过事件关系人,但始终找不到那个名字的线索,那不是常见的名字。
  根据字面的意义,可以判读出:写信的人原本就知道名为尤金尼亚的那一家人,他是来复仇的,可是好像一直都无法找出凶手和被害人一家的接点。
  笔迹或许是故意还是因为某种理由,显得很笨拙,让人很难判断出性别和年龄。
  由于那封信是压在桌上的花瓶下,只能说是故意要让别人看见的吧。
  我和杂贺小姐一边看着信的内容、一边讨论过究竟那是一封什么样的信。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而写的呢?
  你怎么认为?杂贺小姐问我。
  原则上,因为职业的关系我很习惯看文稿和别人的字,但当时我仍感觉有些迷惑。我很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这是女性写的信。不论是文章的气氛、遣词用字,都不像是男性所为——我记得我是这么说的。那是我很真实的第一印象。
  有没有可能是情书呢?她轻声地提问。
  我回答:嗯,的确也能那么解读。
  只是,我觉得那是一封有些语带威胁的情书。收到的人应该会觉得害怕吧?
  我还如此回答。以现在的说法,应该会说那是一个有点跟踪狂、有点变态倾向的女性吧。只是当时并没有跟踪狂这个新名词。
  这应该是写给某人的信吧?我问。
  应该是写给那一家人的吧。
  她相当直接地回答。
  所以说,写这封信的人果然是对那一家人怀有恨意啰?
  我反问。她听了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她的语气十分平淡,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时我甚至心想:说不定她心中已经有底,知道凶手是谁了。
  她稍微沉思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似地开口说道:
  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是在黑暗之中。
  黑暗中?
  我反问。
  是的。我感觉到这个人身处于暗处。
  她重复说着。
  暗处?那是指外在环境还是精神层面呢?
  听到我的问题,她又稍微侧着一下头思考。
  我不知道,感觉好像两方面都有。
  说完她指着信的内容说:
  就在这后半段的部分,不是连续写着我唇边漾起的诗歌、我在清晨林中踩扁的虫子、我那不断输送血液的小小心脏吗?我觉得这好像是在听着声音。
  听声音?
  于是我也跟着重读那首诗。
  她接着说道:
  你不觉得写的人所列出的,并非看到的东西,而是听到的东西吗?写的人听着唱歌、听着踩扁虫子的声音、听着自己心脏的声音。不是看的,而是听的。所以我从这首诗感受到了黑暗。
  原来如此啊,我点点头。
  可是前半段遥望黎明的句子却有视觉性的感觉呀。
  听到我这么说,她还是摇摇头。
  后面接的却是颤抖二字,表示写的人是用气温的变化来捕捉时间的变化和黎明的接近。所以还是处于黑暗之中,而且是用肌肤来感觉时间的变化。
  说到这里,就连我都知道她在怀疑谁了。
  唯一幸存的女性,失去光明的女性。
  我很慎重地问她。
  你认为是那位女性写了这封信吗?
  瞬间她沉默了。
  我不知道。
  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喃。看起来不像是用故意否认来掩饰自己不愿吐露的心声,而是她真的不知道。
  她就是有那种特质。说话条理井然、十分率直,但令人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好像总有着什么巨大的灰色迷雾罩在她身上,拒绝让和她面对面的人深入一样。她就是存在着那种氛围。所以和她一起说话,心情会变得不安。
  可是她对那首诗的解释方式令我佩服。我觉得她很适合从事复杂的调查。换句话说,那本书将她的资质做了最好的发挥。
  11
  所谓的事实是什么呢?
  该如何证明某一天在某个场所发生了什么事呢?
  山里面的一户人家起了杀人事件。
  里面有四个人,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让他们彼此互相杀害。
  当事人全都断气了,死亡时间超过好几个月。本来那户人家就几乎不与人接触。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个房子里面住有四个人,甚至也没人知道那里有栋房子。后来因为暴风雨,整栋房子被山崩给压垮了,不久那里便成了一片荒野。终究没人发现那栋房子和尸体的存在。
  这样也算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当然,对他们本人而言是个悲剧,可是对我们呢?对这个世界呢?说来很笼统粗略,但没有人知道的话,就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某个意义来说,因为记录,所以人们才会认定发生过什么。
  她说是为了留作资料而写的。
  出事当时,她还只是个小学生。恐怕她是透过写的动作,来认定那个事件的存在吧。终于可以认定那个和自己有关的事件了。无庸置疑地,那本书是她为了自己而写的。透过写,她“发现”了那个事件。
  而且在过程中,她也发现了凶手吧——她猜测是凶手的那个人。
  我记得她还查过犯罪时效的问题。
  她尤其感兴趣的是时效的中断。例如:她调查过凶嫌在海外住过时,可延长该居住时间的时效等案例。
  那是什么意思?我想你应该懂吧。
  她怀疑某个人。
  因为那封信的关系,似乎她从很早以前就怀疑过那个人。这是我的直觉啦。
  我认为她现在还在继续追踪那个人。但奇妙的是,我觉得那跟她要逮捕凶手或检举对方却又不太一样。或许追踪那个人可说是她的一生志业吧?就跟她写那本书一样,从头到尾就只是为了她自己吧?我想。
  就算她找到了真相,这一次她应该不会再写成书了吧?因为只要她自己认同,她就得到满足了。我倒是觉得很遗憾呢——虽然知道这是编辑的可笑习性。就这样,一个事实又被掩埋了。如果没有留下纪录,就等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如果你要写她和那个事件的话,请千万要告诉我一声,也别忘了给我一份拷贝的磁碟片。还有,记得常打电话给我。
  可以吗?我们说好了哟。

第十一章  通往梦境的路(2)
  1
  因为我小儿子的孙子们刚好过来,刚刚吵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家都是生男的,大儿子家也是生了两个男孩。
  当然很可爱呀,但现在正是最调皮的时候。如果是讯问的话,就算是现在我也能撑上好几小时,可是跟孙子玩的话,三十分钟我就投降了。他们每一次来,我的身体就又重了许多。
  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也有抱孙子的一天。
  蓦然回首,眼前居然有个小孩喊我“爷爷”,我当然会很错愕,感叹时间过得好快啊。
  不会,这样比较轻松,一边走路也比较好说话。
  面对面隔着桌子坐着,会让我想起以前的工作,反而心情不那么平静了。
  不,我没有继续工作,只有每个礼拜教小朋友几次剑道,就跟随处可见的退休老人没什么两样。
  嗯,傍晚的风吹得人很舒服。怎么样呀,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带你去我常去的店吧,不过当然是各自买单啰。便宜、好吃又安静,这就是我喜欢的店,可是很难找得到了。以前上班常去的店几乎都不在了,我又不喜欢去新的店,只好祈祷现在这家店千万别收了。
  你常来这里吗?
  原来如此,常来呀。那应该多少能够掌握市内的地理状况啰。有用走的吗?噢,是吗?我不喜欢走太肮脏的路,所以请让我走常走的路线吧。
  折纸吗?
  现在几乎都不玩了。不可思议的是,辞去工作之后有了空闲时间,我就完全失去兴趣了,一定是因为用的是紧张忙碌的工作空档,我才会那么热衷吧。
  2
  近来我常常会想。
  每个人都会在某个时期,突然发觉自己回到了人生中的某个阶段。可能是那个人最辉煌的时期,或是难忘的时期。但也未必都是好的时期,也有可能郁闷的时期,或是自闭的时期。不论好、坏,总之,就是那个人很重要的一段时期。
  也有的人是小时候吧,或是学生时期。有的人是功成名就以后的时期。时期各式各样,常常只要一触碰到开关,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时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总在想着那个时期的往事。
  你有没有那种时期呢?
  以我来说,就是那个事件。追查那个事件时,正是我人生的高潮。做什么事的时候,突然会有忘记自己置身何处的瞬间不是吗?那个时候不断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就是正在查办那个事件的自己。
  说得正确点,是我在医院和她面对面的那个瞬间。
  那是我归零的时间。
  很难理解吗?
  假设我的人生写成了一本书好了。书中最常被翻阅的那一页,而且是事后最常翻阅的那一页,就是那个事件。因为翻过太多次了,书本身都有记忆了,只要一放手,自然就会翻到那一页。就是那样子的感觉吧。
  3
  至今我仍相信自己的看法。
  就算被说是个人的偏见也无所谓,我不否认。
  不过我还是老实说吧。
  当时我并不是在调查那个事件的凶手。我每天东奔西跑,是为了证明她就是凶手。这一点我可以断言。
  是的,身为刑警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是很要不得的行为,尤其是毫无根据,有的只是我个人的直觉。站在被怀疑者的立场,肯定会抗议这太过分了。
  平常的我也那么认为。
  偏偏只有那个事件。
  只有她,会让我那么做。我只能这么说。
  我的想法依然很坚定。当然到了这个岁数,只有更加强烈而已。平常时候是忘记的,偶尔会因某些理由而不甘心地夜不成眠。至今还是一样。
  我们都输给了她。
  我被她打败了。
  当时周遭的人都说我像“着了魔”似的努力办案,甚至还传为美谈,以为我打从心底憎恨那个大量杀人的凶手。可是我真实的心意却非那样——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没有要缉凶的想法,我只是不想输给她,我不想让她得胜,我是基于那样的想法而努力工作。
  是什么让我那么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关于这一点我也想过很多次。
  老实说,至今我仍没有答案。总之我只能说,第一眼看到她的瞬间,我就知道了。只能说,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和在事件现场所感受到那种巨大恶意相同的东西。
  哈,你是说跟一见钟情类似吗?
  说得也是,经你这么一说,或许一样吧。差别只在于反映出她主要的优点还是优点背后的短处吧。优点和短处往往只是一纸之隔。像那个跟我一起去的刑警,就因为对方是个美少女而看呆了。就不同的意义而言,那个刑警也有了坚定的想法——决定要好好守护可怜的少女、为了少女一定要抓到凶手才行。
  明明看着同一个东西,想法却大不相同呢。
  的确,我或许是一种扭曲的一见钟情吧。从此以后我被她束缚,永远都得不断地想起她。
  4
  表面上的首要目标,是要找出那个穿黄色雨衣的男子,但我很早开始就锁定她,开始调查她在家里的立场、她的交友关系了。
  因为是那样的世家,又是地方名流,我已做好心理准备会遭到阻力。地方医师工会也一定不喜欢被人间东问西吧。
  可是因为她的家人几乎都死了,来自社会的同情全都集中到唯一幸存的她身上,反而大部分的人都希望协助逮捕凶手而乐于接受讯问。
  从长期交往的友人到附近只交谈过了、两句话的邻居,前前后后我访问了六百多人。
  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因为医疗事故惹来怨恨、小孩子结交了坏朋友、有好吃懒做的恶亲戚等等,这种大户人家常见的丑闻,真的一点都找不到。身家清白得简直教人难以置信,不管怎么拍打,就是拍不出一点灰尘。
  我心想:既然如此,那肯定就是家庭内部的问题了。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一定是只有她们家人自己才知道的问题。因为她是凶手,照理说应该可以找出她们家庭内部的不合、对生活环境的不满等问题才对。
  我很慎重地拟出一份名单,很认真地跑遍了死者读过的学校、工作地点、交好的友人等。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
  人格高尚的父亲。感情融洽的兄弟妹。三个人的功课都很好、个性开朗、引人注目,是众人憧憬的存在。
  怎么可能这样?我开始觉得焦躁。
  这么一来就失去动机了。她成为凶手的理由就消失了。没有动机的杀人?突如其来的冲动?
  那跟我在病房看到的她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不可能的。
  就她而言,那是不可能的。
  我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甚至在想,该不会是她想找全家人陪她一起死,结果失败了吧。她原本可能打算确认过大家都死了之后,自己再步上后尘。
  这一点倒是比较像是她的做法。
  那么她想寻死的理由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