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其它小说>尤金尼亚之谜>尤金尼亚之谜 分节阅读 23
旧书店以店名罗马拼音的第一个字母来称呼。
  是呀,在《被遗忘的祭典》书中,倒是没有提到她进出旧书店的事。
  虽然说这是一本报导文学、创作文学、过去、还有现在混成一体的作品,可是就算她做了采访,恐怕也得将进出旧书店的部分割爱吧。
  这个嘛,我想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就作品的效果来说,可能只是想更简单、明确化吧。实际上,我也觉得现在的形式比较好。
  啊,日记中出现的“G”就是那个呀,那本薄薄的杂志。
  箱子里面不是有整捆的过期杂志吗?
  好像是同人志还是迷你通讯之类的小众杂志吧。也就是所谓的八卦杂志。内容通常是限定区域、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八卦、爆料报导,一种很具地方色彩的杂志。她想找事件当时所发行的那本杂志。
  她好像在调查当时流传的谣言、办案情况的漏网消息、来自医院方面的被害人等传闻。那种局限在当地小范围的流行话题,往往是外界很难窥探到的部分。尤其被害人又是地方上的有力人士,就更具可看性了。她大概是想了解被害人一家的过往和评价吧。只是她当初所怀疑的一些事项,似乎也都没有找到可以佐证的线索。
  虽然有点寒酸,不过也算是引人在意的杂志啦。
  内容都还满无聊的吧。
  内容几乎都是像小孩子说人坏话一样,充满了手工的朴拙感。
  广告也多半是情色行业。不过如果这种杂志发行成一般商业杂志,内容就会很生猛,感觉血淋淋地很吓人。
  仿佛可以看见媒体这种行业的原点。
  现在的媒体,就好像住家附近变漂亮的公布栏。翻阅这种杂志,就会深深感受到一开始大家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什么市民运动啦、报社之类的,真是令人感慨良多。
  我因为对这种杂志很有兴趣,所以每一本都彻头彻尾读过了,可是没有看到有关被害医院的报导。不过不是所有的过期杂志都搜集全了,因此我也不能断言都没有。
  嗯,照这样看来,她是花了很多时间逛旧书店。
  K市是个古老的城镇,又有旧制高中和几所大学,所以有很多学生街,自然旧书店也不少。的确,旧书店也都集中在某些区域,逛起来说不定很轻松。古城和旧书店果然是很相配的。
  是呀,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堪称是世界最大的旧书店街。说真的,这几年来这条路的样子也改变了很多。
  现在年轻人之间也开始流行逛旧书店,真是不可思议呢。
  那是因为世界上的人,可分为会进旧书店的人和不进去的人两种。
  嗄?
  那本笔记怎么样了吗?
  采访对象中,独独少了6号?
  哇,你还满厉害的嘛。
  竟然还注意到这一点。没有啦,我没有要试探你的意思。
  事实上我一开始读那本笔记时也注意到了。下意识在脑海里中用消去法将出现过的号码一一消掉,结果就只有6号,始终没有出现过。你是同业的吗?不是?我也问过她了喔。6号是谁?书后面的名单上也没有提到。
  然后她说是在事件中逃过一劫的女性。
  她人已经去了国外,结果最想采访的对象却没有机会碰面,让她觉得很遗憾。
  6
  说到一书作家,大家第一个想到还是玛格丽特·密契尔(Margaret Mitchell)吧。玛格丽特·密契尔将一皮箱的原稿寄给了某编辑,还不断打电报询问结果。拗不过她的热情,编辑只好在火车中开始翻阅那本小说《飘》(Gone With The Wind)。好羡慕可以最早读到那本小说的编辑呀。
  你能够想像吗?那种世界上最早让到的幸运。相反地,胆小如我,只要一想像就觉得十分惊恐。万一出了什么错将原稿给弄丢了、要是坏了作品问市的机会;或是把它当成其他劣作,随手将原稿交给其他编辑处理……
  不管是哪一种情形,想来都令我惊恐不已。
  另外,自称已将毕身精力投注在《飘》上,从此不再写小说的密契尔也很棒。的确,那本书也成了她投注毕身精力的one and only的作品了。
  不,不是的,我不是在说这本书是可以跟《飘》相提并论的作品啦。只是提到所谓编辑的工作是怎么一回事罢了。
  因为可能发生像《飘》那种情形,所以编辑的工作,可说是既有趣又可怕。
  平常总是心怀期待,也许就是它了、搞不好就是这封了!这样翻阅案头上堆积如山的稿件,却几乎都是宿愿难偿。偏偏心里不那么想时,就会从意想不到的方向飞来佳作。这时又会像一开始就预定好的一样,很快就付梓上市。
  一开始我就觉得她对这项工作所抱持的态度是仅此一次。我曾问过她:那你打算从事哪一行呢?
  她只是回答:“不知道。”
  她本来就是不爱笑的人,此时更是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但我确定应该不是这一行。
  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我这么问完之后,她想了一下,仅仅回答:是有想知道的事情。然后仿佛想起什么似地接着说道:
  老实说,刚开始对于这本书要出版一事,我觉得不太好,可是现在我却心怀感激。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我想出书应该会有帮助。
  正当我要追问她想知道的是什么时,她只是不断重复:这是我个人的事。终究没有告诉我答案。
  7
  这么说来,书出版约一年后,这里曾接到一通奇怪的电话。
  出版社接到奇怪电话是很稀松平常的。说什么那本书是我写的,请将版税汇到这个银行账户啦、那本书根本就是抄袭我的作品啦,还有书上写的是我的故事,作者怎么会那么清楚等等。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不,那通电话并非我刚刚所举例的那种奇怪法,也因此让我印象深刻。
  打来的是一个稳重大方、气质典雅的中年妇女。
  电话的内容大概是:我拜读过贵出版社的书,心想会不会是杂贺满喜子小姐的著作。因为我和她是旧识,很想跟她取得联系。
  倒是没有任何特殊奇怪的举动。
  因为这本书用的是笔名,也没有附作者照片,所以我认为对方应该是作者的旧识没错。
  但因为作者事前就有交代过,如果有人想跟她联系,尤其是当时认识的人,请我们留下对方联络方式,她会再跟对方联络的。于是我回复:我们会将你的联络方式通知作者的。
  结果对方听完沉默了一下。
  当时,我发觉对方背后好像响起了什么声音。
  交谈之际,我也一直觉得她的背后有什么声音,大概是在外面打电话的吧。但我始终听不出来是什么声音。
  然而就在对方短暂沉默的瞬间,我突然知道那是什么了。
  是海浪声。
  她在某个海边打电话。而且听得出来离海很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心中立即浮现出北陆的海边。
  她又开始继续说话了。
  杂贺小姐应该跟许多当时的朋友聊了很多吧?她应该常去K市进行采访吧?要完成这样的调查,应该很辛苦吧?她好棒呀,可以如此条理井然地写下过去的事。
  忽然间,她的语调起了变化。一种近似谄媚的声音,令人感觉她好像想问出什么东西似的,于是我心生警戒。这个人,究竟想知道什么呢?
  是呀,她很认真地进行采访。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么,请问你的大名和联络方式是?当我用事务性的口吻这么询问时,她又沉默了一下,然后电话就突然挂断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里毛毛的。
  电话挂断前的沉默让我知道了一件事。
  在打电话来的妇女旁边,还有另外一名女性。我觉得她比打电话来的妇女要年轻。在一瞬间,我听到了她声音尖锐地说了什么话。
  我的直觉认为,是她要那名妇女打电话过来的。
  我认为其实作者的旧识应该是那名女性,而非打电话来的妇女。
  我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
  既然是旧识,为什么那个女人不直接自己打电话呢?为什么不肯报上姓名呢?
  放回话筒后,我仍继续思考这些问题。
  还有,她究竟想知道什么?
  8
  你也有写东西吗?
  该不会是要重新验证那个事件吧?
  非创作文学中的非创作文学吗?噢,听起来很有趣嘛,刚好验证昭和史现在正要开始流行了。或许是因为经历过战争的最后一代已经高龄,所以有了危机感吧?我个人认为,具有国际经验的年轻人也许能够提出崭新且客观的论证吧。
  没关系的,你可以不必回答。
  在完成前,不可以给别人看或说出来,必须将野心藏起来。一旦说出口,魔法就失灵了。不能告诉别人,得慢慢在自己心中孕育成熟。
  你看,到了下午,人们就渐渐走上街头了。
  有学生,也有打发时间的上班族,有学术关系的人,也有外国人。
  就像那样,每个人都在进行各自的精神活动、知性活动。其中应该也有编辑、文字工作者和从事研究的人吧?应该有人心中藏着野心,把目标定在几年后,认真地工作着。进行调查、思考、写作。
  肯定也有人中途遇到挫折吧?也有许多稿子不被任何人青睐、终成废纸吧?但其中也有人开花结果,留下灿烂的成绩吧?街头上有许多只知道在脑海中构思的人,也有许多根本不知道今后要写些什么东西的人。
  像这样,从这里俯瞰整条旧书店街,会感觉心情很平静。
  这个世界就像是塞满书的图书馆一样,可以想见都是靠着大家一心想读书的努力才能筑梦踏实的。不管资讯再怎么泛滥、再怎么容易取得,最后还是得靠自己一个人很有耐性地逐字逐句阅读呀。
  有句话说:一个老人的死去,相当于一个图书馆的消失。
  我觉得这句话用在这街上的每一家书店都很贴切。
  我从学生时代起就浸淫在这里,一开始连走进书店都会紧张,感觉老板好像看透了我的知性程度。要从书架上取出什么书,我都得认真想过才行。
  好不容易去熟了,又开始为老板的知识广博而倾倒。
  有时去找资料,找某本翻译小说,才说出书名,老板便能随口答出:那本书在战前战后共有三次由不同的出版社翻译过,三本都绝版了,倒是昭和十九年版的那架子上有。最新的版本放了好一阵子,最近又开始有销路了。
  听得我目瞪口呆。
  同样的经验,之后我遇过好多次,到其他的店也是一样。我着实学到了不少,就业之后,也经常受到他们的帮忙。每一次都让我为他们所累积的知识、从每日生意中培养的知识而敬畏不已。
  所以我才会希望一直留在这里。但愿不要因为地震或火灾让这些贵重的知识毁损。真的,我是打从心里这么希望的。
  嗄?我说得有点感伤吗?
  我想你可能知道吧?那本采访笔记中所常提到的从书店,如今已经不存在了。
  已经烧掉了。
  9
  我本来也不知道的。
  上个礼拜,我刚好到K市出差。由于之前你的联络,我也觉得有些怀念,就将那本书放在公事包里,在电车上东挑一点、西挑一点地翻阅,也很感慨地想起了那本采访笔记。
  因为还有时间,所以我就到旧书店聚集的区域逛了一下。
  从书店是一定要去走走的。
  可是不管怎么绕,我就是找不到M书店。
  我觉得很纳闷,便问了附近的人,结果说是很久以前便遭遇火灾了。书店后面住着一个老人家,火源从那里出来,延烧到书店。听说老人家被烧死了。
  经营旧书店的夫妻,因为住在别处没有受伤,珍贵的善本书也都收放在家中的保险柜里。由于店里放的都是易燃的纸类,短时间内,店里的书就烧得一干二净了。
  虽然有保险理赔,但同样的书已无法再取得,据说那对夫妻已无心再重新开店了。
  出外旅行或出差时,我很喜欢到各地的旧书店逛逛。尤其M书店又跟自己做的书有所关联,所以我总觉得十分懊恼与遗憾。
  火灾是哪一年发生的吗?
  这个嘛,那本书出版约一年后……嗯,被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来应该跟那通奇怪电话打来的时候前后相差不远,至于谁先谁后,我现在就想不起来了。
  10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杂贺小姐,只有互寄贺年片,不过她也不太会另外添上几笔,而是寄来印刷好的明信片通知她在制药公司上班了、结婚了等消息。因为感觉上她已经走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我也就没有特别想跟她接触了。
  倒是有一次,她突然寄来一张明信片。
  那是出书之后,大概经过六年了吧?
  信的内容很简单。
  我记得是她说有事到K市去、今年的百日红也是开得十分灿烂等等平淡的内容。
  是的,那张明信片应该没有收在那个纸箱里才对。你想看的话,下次我再带来。不过内容真的就只是那样子而已。
  诗?
  啊,你是说遗留在案发现场的那首诗吗?
  她在书中并没有刊载诗的内容,但她好像知道内容写了什么。在说好不对外透露的条件下,她让我看了诗的内容。
  果然你也知道吗?
  当时的报纸只提到诗中有西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