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其它小说>尤金尼亚之谜>尤金尼亚之谜 分节阅读 12
该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如果手上捧着大盆钵走动时,不小心踩到了轮胎会滑动的迷你车,应该不难想像后果如何吧?走廊上架着木板,平常光是穿脱鞋就已经很不好走了,所以是很危险的。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
  最近我常常会这样想东想西的。
  好像活到这个岁数了,母亲还留下习题给我解一样。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近来,我常常到了黎明就会做同样的梦。
  我走在白色的湖面上。像个忍者一样,劈哩啪啦地走上水面上。母亲就在前方等着我。眼前就是“通往梦境的路”,梦中的我知道走过那里就能见到母亲。
  我只管不断地在水面上行走。周遭开始起雾了,我虽然看不见,但心里很确定母亲就在前方。
  我的脚步很急。突然间,我低头一看,见到自己走路的姿态映照在水面上。
  我的下面有一个倒立的我,也在走路。
  我看着自己的脸。
  然而仔细一看,我才知道那并不是我。
  而是绯纱子小姐。
  就在我的正下方,倒立的绯纱子也在走路。
  我大声尖叫,为了想脱离她而拼命快跑。
  可是我脚底下的绯纱子小姐也同样地使劲快跑。不管我怎么加快脚步,她总是以同样的速度赶上我。
  我害怕得不得了。
  我不停地跑呀跑。啊,再这样子跑下去,我的心脏会爆炸的。
  一想到这里,我便醒来了。
  12
  母亲每年在出事那天,都会去青泽家扫墓。她总是一个人去,我们家人都没有人想陪着她去。
  母亲过世后,就没有人去扫墓了。
  今年,我想代替母亲去。在出事的那一天,跟母亲一样。
  母亲交代要将她的一部分骨灰撒在海上——因为母亲生长在看得见海洋的家里。她就读的小学跟海洋也只隔着一条马路,随时都能感受到浪花的气息。为了撒骨灰,我们有去捡骨,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将她的骨灰撒向海洋,所以现在还放在家里。
  可是,今年扫完青泽家的墓后,我打算去母亲就读的小学将骨灰撒向海洋,然后好好地从头读起这本书。
  我想这么一来,心情应该会舒坦许多。
  今年的复天也好热喔。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夏天。
  我觉得在这样的夏日尽头,很适合将母亲的骨灰撒向海洋。
  最近一看到海洋,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奇怪的画面。
  海洋上面的天空垂挂着一个秋千。
  我看不见秋千铁链的尽头,因为从高处的云端里穿射出万丈光芒。
  秋千慢慢地在海上摇荡。
  当然,是她在荡着秋千。
  就像那一天,我所看到的她。
  正在荡秋千的她,脸上浮现了喜悦不似人间所有的笑容。
  我眯起眼睛,不断凝视着摇荡在水平线上的她。
  其他人都看不到,只有我看得到那座秋千。
  我看到她的那一天。你说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看见黄昏之中满脸笑容的她正在荡秋千,是在那个事件因为凶手自杀而破案,我参加完聚集了数百人的联合公祭之后的回家的路上。

第五章 通往梦境的路(1)
  1
  他之所以选择那项职业,都是因为蚂蚁的关系。
  红豆冰棒掉落在马路旁的水沟里,逐渐融化的淡紫色液体上爬满了蚂蚁。看到那光景时,他发觉那正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由于从小他就很乖,功课也很好,因此母亲似乎希望他能成为银行职员或是到贸易公司上班。他底下还有三个弟弟,一家人靠着父亲当木匠的收入生活,绝对不轻松。因此母亲最大的希望,就是他能从事每个月都有薪水可领的工作。既然表现优秀的长子是他们家未来的希望,父母再怎么勉强也要供他上高中。他自己也想回报父母的期待,早日独立帮助家计是他从小就立定的志向。
  高三那年春天,他决定尽可能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当然,他的第一志愿还是父母期望的上班族。
  可是当朋友春风满面地介绍他到自己所任职的中小公司参观时,他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起初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不适应。因为头一次看到公司、看到办公室,他以为自己只是有点吓到而已。
  干练地说着电话的男人们、白色衬衫耀眼夺目的女职员们。职场里到处显得活力、时髦,充满了光明的未来。
  想到自己将是这里的一分子时,大概和他同年纪的青年都会兴奋地满怀希望吧。想像着不久之后自己也能那样子讲电话、整理文件、和年轻女孩打情骂俏。
  可是,他心头涌现的就只有无法适应的感觉。
  他完全无法想像和那些人一起上班的情景。
  他为自己的不适应感到困惑。怎么会这样子呢?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不适合在那里工作呢?
  走出公司后,他将困惑告诉朋友。朋友似乎认为他只是对就职有些不安而已,于是很乐观地安慰他说:没问题的,每个人刚进公司时都会觉得不安。阿照你这么优秀,只要一年的时间,相信你一定也能干得有声有色。你对数字不是很拿手吗?只要公司让你管账,将来肯定会出人头的。
  他暧昧地点点头,心中的困惑却继续扩大。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以前也做过送报纸、修建河堤、整理传票等工作。他既不讨厌工作,对于上班族的生活也不觉得有什么好不安的,但他就是觉得那里不是自己的安身之处……
  他偏着头思索。难道是因为人生经验不足,才会想太多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又透过老师参观了几家毕业学长任职的公司。
  可是不管到什么公司,他都觉得难以适应。
  说得正确一点,应该可说是“很虚伪”吧。
  办公室这种地方十分表面化,他觉得那是一种欺瞒。仿佛比起他所感受到的世界、比起他所经历过的人生,这里就像是沉淀过的清水一样。
  仔细想想,从小时候起生活环境就不太好的他,常常被周遭的人说是“装成好孩子的样子”、“装腔作势”、“根本瞧不起我们”。他也不否认自己自以为不同于他人,一心想脱离现况给家人过好日子。他实在受不了这种肮脏杂乱、没有隐私的生活。可是真有机会可以脱离时,他却又难以适应未来的世界,甚至也感觉不出未来的世界有什么魅力。
  就这样,他抱着一肚子无法找人倾吐的想法迎接着暑假的到来。他每天做着送冰块的工作。在烈日骄阳下挥汗如雨地搬运冷硬的冰块,不禁让他感慨起人生的不公平。
  结束劳力工作回到制冰厂时,他发现工厂角落笼罩着一股兴奋的气氛。警察忙着跑来跑去,驱赶看热闹的民众。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老婆杀了老公。”
  “听说被砍得浑身是血呢。”
  “他们家老是听见夫妻吵架呀。都怪老公喜欢拈花惹草啦,他老婆不是常常大喊我要杀了吗?”
  “好像是大白天就背着老婆带女人回家哩。”
  “结果老婆回家一看就火冒三丈。”
  “没想到她还真的下手了耶。”
  远远就听见围成一圈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人墙之间,可以看见一名表情呆滞的中年妇女站在工厂门口。警察跟她说话,她却毫无反应。仔细一看,她的手上、紫色罩衫都全染上了暗红的血迹,和路旁整齐并列的牵牛花盆栽形成奇妙的对比。
  一名年轻女子靠在住处门框上哭。她身穿白色浴衣,膝盖以下赤裸,小腿腹显得特别醒目。仿佛临死的青蛙脚一般,女子的小腿腹微微地颤动着。
  他当场呆住了,浑身起了一阵战栗和哆嗦。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真实感受,突然猛烈地贯穿整个身体。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感到头脑很混乱,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
  突然,视线的一角出现了一团黑色的东西。
  于是他弯下腰定睛一看,原来是无数的蚂蚁在某个东西上钻动。
  他反射性地向后一退,待精神稳定些后又再看一次。
  低浅的排水沟里掉落着一只白纸袋,装在里面的两根红豆冰棒已经融化,湿答答地黏在纸袋上。淡紫色的冰棒已经看不出原形,裸露出一颗颗的红豆,上面聚集了来去匆匆的蚂蚁大军。
  他直觉认为那个纸袋应该是站在那里的女人带回来的。
  那是个异常炎热的黄昏。上完工的女人为了追求一丝的清凉,很自然地连丈夫的红豆冰棒也一起买回家。可是才要进家门,却发现身穿浴衣的年轻女子从屋里走出来……她的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应声断裂。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为什么会跑出来、冰棒又如何会掉落在那里。
  这时候,他看到了。
  倒在榻榻米上浑身是血的男人、小腿抖动的哭泣女人、罩衫上满是血迹,杵在那里的妇人、一旁群集围观的群众,以及人墙之外茫然伫立的少年。
  这就是刚才他俯瞰的水沟里头那些东西的真实面目。
  这就是我今后的容身之处。
  他做出了决定,不再迷惘。
  隔年,高中毕业的他便当上了警察。
  2
  如愿当上刑警后,他还是无法跟周遭打成一片。
  换句话说,他无法融入所谓的组织的色彩。他不知道是因为个人资质使然,还是下意识拒绝融入。来到这里之后,他还是被说“谁叫那家伙是知识份子呢”、“他和咱们不一样啦”,受到同事们冷淡的对待。还好因为他的个性敦厚冷静、做事脚踏实地。不是那种急功好利的类型,所以还不至于受到排挤。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很喜欢这项工作,也没打算当作天职来看待。
  可是这里的确是他的容身之处,抛开组织的问题不谈,工作本身倒是满适合他的。
  虽然他喜欢喝酒,可是除了跟少数特定的同事外,他几乎都是一个人喝。常去的小酒馆还以为他是老师或是从事研究工作的人。他不太提起自己的事,只选择能够让他安静喝酒的酒馆。
  经由高中同学的介绍,以相亲形式娶到老婆,是在他三十二岁那年。当时父亲已经过世,弟弟们也都长大独立,刚好是他放下生活重担的时候。
  他和没有物欲、个性稳重、单纯有如少女的妻子一开始就很契合。事实上,妻子比他想像中还要坚强,不但任劳任怨地照顾长期患病的母亲,还帮他生了两个儿子。他个人认为自己拥有一个很美好的家庭。
  他的工作很忙,他也很享受这项工作。
  不管到什么现场,他都能像那年夏天看见蚂蚁一样,有着奇妙而真实的临场感。当身上起了战栗的感觉时,他总是愧疚地觉得自己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归根究底,我可能只是想了解人的真面目。说穿了,大概是想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吧。
  坐在小酒馆的吧台前吞云吐雾时,他心里总是想着这些。
  我也是那样子吗?万一被逼急了,身处极限的状况时,我也会想杀人吗?是不是大家都一样呢?其实所谓的理性,根本什么也控制不住吗?
  满四十二岁的那个周末,像往常样坐在吧台喝酒的他,胸口出现不太寻常的疼痛。老板看他情形不太对劲,立刻叫救护车送往医院。
  停止抽烟吧,否则很难担保剩下的人生。
  在医生如此宣告之下,他只好遵从指示。从开始工作起,他的烟瘾便愈趋严重,当时一天要抽将近两包。
  然而要戒掉人生第二伴侣的香烟,着实比他想像要困难许多。
  虽然用糖果或是牛奶糖来取代了,可是他本来就不爱吃甜食,尤其嘴里那种黏稠、容易口渴的感觉,更是让他不舒服。
  有一天,他和好久不见的高中时代的朋友碰面时,正是他烟瘾又犯、情绪最焦躁的时期。不过那也和他刚好遇到棘手的事件,案情胶着不前有关。他无法和朋友专心聊天,下意识地找起了香烟。发觉自己的行为之后,他只好假装拿起酒杯企图掩饰。
  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吧。朋友撕开桌上的免洗筷纸套,并开始折起那张长条形的纸套。
  他专心看着这出人意表的动作,只见朋友立刻折出了一个立体的纸弹簧。
  他对朋友的手艺大感惊叹,甚至忘了想抽烟一事。
  “哇,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折纸是很数学的艺术喔。你不是数学很厉害吗?”
  朋友高中毕业后曾经先就业过,后来半工半读辛苦读完大学,进入了某个研究室。这么说起来,他记得朋友以前就有一双巧手,虽是个大男生却很会折纸。而且还不是折很通俗的纸鹤或是头盔,而是自己设计的创意折纸。
  从那次之后,陪伴他思索和喝酒的,就是随身携带的几张纸片了。
  通常放在他口袋里的,是用广告传单折成四折的十五公分见方纸片。因为这便于他随时随地可以拿出来摊开折叠。只要觉得瘾头犯了、或是喝酒之间空档,他就会掏出来折纸。
  折纸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用四边等长的纸,折起来就很不痛快。
  起初他会买市面上卖的纸来用,不过没想到竟然长度不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省钱,于是他便开始自己裁纸。每到假日,他便习惯拿出尺来量好长度,将夹在报纸里的广告传单裁成纸片。妻子也会特意帮他留下广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