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董事会正式召开,沈辞安没有出席的资格,他实在感到了一定程度的遗憾。

  顾征没空,不能给他实时播报,不过陶跃文倒是很积极,从他的朋友圈动态中完全能看出整个董事会跌宕起伏的场面。

  【妈蛋,狗日的XXX】

  【呜呜呜,谁他妈来渣了这群狗娘养的董事会,我家顾总好惨。】

  沈辞安:惨到放长假只能回家陪老婆了吗?另:是我家的。

  陶跃文:我的错,。

  【!!!我就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妈的,报警把那狗东西抓了!】

  【征哥!你是我的神!】

  沈辞安很麻利地把陶跃文屏蔽掉,这朋友圈再发下去,全屏都会是他的实时播报。

  令沈辞安意外的是,顾为民似乎也早已对这些爱指手画脚的董事会成员厌恶已久了,当即就资料丢失的问题进行了深入调查,搜集好所有证据后以泄露商业机密为由,直接提起了诉讼。

  顾征处于停职状态下,同样也在调查当中,暂时还不能执行他们的旅行计划。这次的旅行计划沈辞安没有动手,顾征闲的无聊,停职调查期间一直在做他们的旅行攻略,每一版都发给沈辞安看一眼,百改不厌。

  不过沈辞安不知道的是,顾征的旅行计划前加了蜜月两个字。

  如今就连自己中午吃了什么,芬恩也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但对方不肯罢手,他只能选择报警。

  然而因为对方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最对只会拘留那个跟踪他的人,芬恩总能全身而退。

  于是心里暗自不爽,等到菲利克斯主席强烈要求他去往别墅见面时,他选择了答应,去之前给顾征报备了行程。顾征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同意了他的做法。

  不管怎么样,在芬恩回国之前,一定要把项链给要回来。

  见面的地点选在菲利克斯暂住的别墅,有他在,沈辞安相信芬恩不会做出太过激的举动。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去别墅的时候他并没有见到芬恩,而是见到了自己曾经的心理医生,凯瑟琳小姐。

  一段时间没见,他这才知道芬恩的事同样也导致了凯瑟琳被迫停职,严重点来说,她不仅可能会被取消从业资格,甚至有可能被起诉。

  泄露病人隐私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沈辞安以为凯瑟琳到国内来是希望沈辞安能达成和解,不要起诉。

  “我其实不想来,但芬恩现在的心理状态很差,他已经陷入了一种很偏激的状态,我是受他家的请求,来把他带回国的。”凯瑟琳说道。

  他们坐在书房的小阳台上,凯瑟琳很贴心地为他泡了红茶,端来了一份小点心。

  以前每一次进行心理咨询的时候,凯瑟琳都会尽量让环境显得更放松一点。

  “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其实没打算提起诉讼。”沈辞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他不喜欢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只要芬恩今后不能再从事这个行业,也就不会有别人会像他一样陷入隐私泄露的可能。更何况跨国诉讼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不必要的人身上。

  凯瑟琳却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即便是你要对我提起诉讼,我也不会阻止你。”

  沈辞安微讶,对此表示不理解。

  “这件事最终问题的确出在我身上,芬恩作为我的学生,你也是因为我才同意他参与你的辅助治疗。是我没有教育好这个学生,理应受到惩罚。”凯瑟琳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

  沈辞安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当然相信凯瑟琳不会和芬恩同流合污,作为以前的心理治疗师,他其实一直很感谢凯瑟琳,并认同对方是一位好医生。除了芬恩,她身上没有任何污点,是一个完美的人。

  “我听说你和他已经重新在一起了?”凯瑟琳问道。

  沈辞安颔首,想起顾征,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如您所说,其实那么多的心结,与其待在国外一直逃避,不如回国选择面对。”

  “我一直都认为你的内心是很坚强的,车祸带来的心理创伤我可以帮助你进行治疗,但是你对爱人的执念,只能由你自己去面对。”

  凯瑟琳很欣慰地看向他,“我很高兴看到你现在的状态这么好,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

  这是当然的,沈辞安向凯瑟琳保证到。

  谈起顾征的时候,沈辞安眉飞色舞地说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凯瑟琳一直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作出一些回应。

  不过谈起芬恩,两个人都显得沉重了许多。想起以前芬恩还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偏执而激进。

  听说芬恩拿命开玩笑,就连凯瑟琳也吓得脸色苍白,差一点落下泪来。

  “我今天是来找他拿项链的,等拿回了项链,今后我和他就再没瓜葛。”

  知道凯瑟琳是来带芬恩回国的,沈辞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凯瑟琳表示会亲自带他去见芬恩,保证能把项链拿回来。然而打开芬恩的房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凯瑟琳心里瞬间升起不好的预感。

  ·

  房间不断传来刀锋削刮的声音,小刀将细竹削出合适的长度,小心翼翼地插进花瓶中。

  温室植物园里四溢着植物的香气,潮湿清香且带着泥土的芬芳。

  顾征注意到手机没有了信号,不过也不觉得惊讶。于是把手机放在门口,进了拐角的房间,窗玻璃可以调节成完全避光的模式,此时还是白天,房间昏暗到只有木桌边一个小台灯亮着。

  台灯照耀出已经完成的插花作品。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应该不算是插花,整个作品中没有一枝花,而是由竹筒竹叶以及细木枝完成的插花。

  顾征的眼睛看不太清,隐约看到木桌背后坐着一个人,手里有什么东西忽闪了一瞬。

  似乎是反光。

  “凯瑟琳曾经说他应该回国来见你,这是他彻底走出抑郁症的最好方式,你是他最后的心结。”芬恩躲在黑暗里絮絮叨叨地说着。

  时隔多日,他瘦了一大圈,脸凹了下去,有点脱相,白皙的脸上能看出不健康的青色,眼底也是一圈重重的黑眼圈。

  顾征慢慢走进去,身后的门自动关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没在意,倚在房间另一头,能隐约感觉到芬恩的状态并不好。

  “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去见他。”顾征淡淡道。

  芬恩冷声道:“难道你会同意他见我吗?”

  沈辞安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要回来。虽然他并不愿意来见这个人,但也不愿意沈辞安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芬恩像是没听见这句话。

  手里的小刀挂着竹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为什么他还会和你在一起?”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已经知道了,难道你不感到愧疚吗?”

  “愧疚。”顾征毫不犹豫。

  “那为什么你还会……”

  “但是我骗不了自己,即便是要感到愧疚,可还是会放不下他。难道要为了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毁了下半生吗?”

  芬恩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

  他觉得顾征这个人实在太清醒了,过于理智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可以坦坦荡荡接受自己的欲望,也可以清清楚楚地认识自己的内心,不被冲动干扰,做出不让任何人受伤的选择。

  他想,顾征一定不是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理智的人,如果当年沈辞安没有走,兴许那个时候的顾征会因为太过年轻而做出冲动的决定。

  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沈辞安也已经从不能站上手术台的痛苦中走出来,顾征也已经事业有成,有能力有财力。

  那场不告而别好像成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们在不成熟的年纪在一起,又在已经成熟的年纪再次选择对方。

  敢于走回头路的人实在太可怕了,他以为人都应该一直向前看,不要回望过去的人和事,但这个世界上却也从不缺乏愿意回头的人。

  没人知道选择回头路是重蹈覆辙还是弥补遗憾,但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不回头才是一种遗憾。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一定要回头再尝试一次才甘心。

  “我等了五年,凯瑟琳劝他回头的时候我一直在劝他放手,是我!在他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不是你!你这五年又做了什么!”

  顾征平静地走到他面前,借着台灯的光才终于把人看清。

  他能理解喜欢一个人时所产生的那种偏执,他并不觉得自己比芬恩好多少,换做他当年更有能力,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像块牛皮糖似的找到沈辞安,粘在他身上甩都甩不掉。

  “以后我会陪他的。”顾征不想和他多说。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唯一有一点我想谢谢你,以哥哥的性格,如果可以,他会瞒我一辈子,他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要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为了做了多少事。是你让我知道,我不能辜负他。”

  芬恩猛地站起身,将花瓶摔碎在地上。

  一声巨响,他举起手里的小刀刺向顾征的脖子。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刀往旁边偏了一寸,在顾征的下颚留下一道伤痕。

  顾征想躲是来不及的,他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就连看清一个人都不太容易,察觉危险也明显变得迟钝。

  可是到了最后,芬恩却放弃了。

  “项链我扔进了楼下垃圾桶,还有三分钟,园区的垃圾车就会来把垃圾收走。”芬恩放下了小刀。

  自嘲般笑了笑。

  顾征来不及在乎脸上的伤口,立刻往门口走去,然而他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

  芬恩冷笑着看着他。

  “怎么办?你要辜负他了。”

  顾征暗骂一声,真他妈是个疯子,怎么会有人连带他自己也一起关在这里。此时垃圾车已经缓缓驶近,他能听见工作人员准备倾倒垃圾的声音。

  芬恩戏谑地站在一边,“我想,如果项链没有了,安一定会很难过的。”

  顾征把窗玻璃开成全透光模式,终于得以重见天光,但楼下的工作人员已经把垃圾袋打包好装进了车里,即将开走。

  任他怎么敲打玻璃也无济于事。

  芬恩很得意地想,虽然他得不到沈辞安,但能给这两个人之间留下一点遗憾也不算可惜了,有的遗憾会随着时间逐渐放大,谁知道会不会某一天就因为一些小事,而导致他们彻底分开。

  到时候,他还有机会。

  垃圾车缓缓开远,下一秒,只听一阵剧烈的响声,顾征举起房间里的消防器材,朝着玻璃砸去。

  垃圾车的声音很大,没有听到玻璃碎裂的响声。

  二楼不算高,芬恩惊叫了一声,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顾征已经跳了下去。

  同一时间,沈辞安接到消息已经到了温室植物园,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把垃圾车给拦了下来。

  “操!世风日下啊!居然有人抢垃圾!”有个保洁阿姨惊讶道。

  沈辞安急匆匆地赶到预定地点,却在门口看到了顾征的手机,一时间心慌意乱,加速朝着园厅里面奔去,刚到房间门口,发现大门上锁,赶紧叫人给砸开,可刚一开门,就看到脸色苍白的芬恩。

  “我男人呢!”他怒吼道,没第一时间注意到里面碎裂的玻璃窗。

  芬恩眼神涣散地看着他,喉结上下滚了滚,从包里掏出一条项链,颤抖地递了过去。

  沈辞安看到自己找了很久的项链,心里不免诧异,心想怎么这么容易就要回来了。

  芬恩侧过身,露出身后破碎的玻璃窗。

  心一下子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