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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麟便是戏演的再好,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心下震荡。他微微怔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却是在一瞬间便被寒诀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不着痕迹地又将玄天赦向自己身后推了几分, 宽大的袖口之下的另一只手, 却是已经有神力在蠢蠢欲动。

  似乎只等着云麟出手, 便一具将他拿下一般。

  可偏偏云麟却只是微微垂头,肩膀抽了两下, 再抬头的时候便是眼眶红红的,仿佛马上眼泪珠子就要从其中滚落而出一般。

  寒诀却仍是保持着那似笑非笑、满目讥讽的模样,稍作偏头地睨着云麟。

  这时刻太过于剑拔弩张, 就连佛尘这个修为不足之人,都感觉到了其中的硝烟味道。她却是往一侧动了动,只为了让自己稍作远离那个危险的地方。

  云麟却只是让眼泪在眼眶中来回来去的打着转,似乎根本是该多珍贵一般, 怎么也不往下落。

  他既然是不说话,寒诀便也不言语。

  二人就这般面面相觑地坚持着,直到云麟想出了解释的理由来, 说道,“赦儿, 你们知晓我弟弟的事情了?”

  云麟偏是不同寒诀说话,点名道姓的唤了玄天赦。他是拿捏准了玄天赦的软肋,知晓玄天赦最为心软, 才敢缓缓朝着玄天赦开口。

  玄天赦却是哼了一声,自己个儿往寒诀背后一藏, 全然当自己不村在了。

  既然寒诀在,便是天塌了都不用自己操心, 寒诀能叫旁人伤着自己一丝一毫?

  寒诀瞧着玄天赦这动作,便是会心一笑。他家小主子现在就是将他当做了避风塘一般,这样也好,是他最最乐意看到的场景。

  云麟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想着先行击破玄天赦这个最薄弱的节点,从而再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这事情便能掀过去了。但他却未曾想到玄天赦竟然这般给脸不要脸,竟是生生当他说话如同耳旁风。

  寒诀自然是瞧得出来云麟表情的变化,面容的抽搐,连忙笑道,“您竟是这么多年来,忘却了自己究竟是谁吗?”

  云麟一不能承认自己是谁,二更不能贸然对寒诀与玄天赦下手。竟然是一时间处于一种骑虎难下的境界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思来想去许久,云麟才从牙齿缝中间挤出一句,说道,“赦儿,既然你不希望佛尘留在廷龙殿伺候你,我便将她领走罢了。省的在你眼前转悠,吵着你与兽神的安眠。”

  玄天赦嗤笑一声,这云麟却是打自己的主意不成,想要拘个人质在自己身边了。他忙笑道,“倒也不必,佛尘姐姐毕竟伺候我多年,我也是有些话要同她叙的。待叙旧完毕,我自然会送她下界的,您也不必担忧。”

  云麟碰了个硬钉子,却是皮笑肉不笑地推了佛尘过去。

  寒诀施法拦住了佛尘倾倒的方向,让她不至于一股脑地栽在地上。

  佛尘感恩地看了一眼寒诀与玄天赦,却是害怕极了背对着的云麟。

  云麟一拂衣袖,便是快步离开了廷龙殿。他不敢与寒诀硬碰硬,却也因着身份被察觉而不得不对寒诀与玄天赦处之而后快。他只当二人的举动,是将他放虎归山。

  见云麟远去,佛尘才松了一口气,踉跄地跌坐在了地上。她手心中竟然是被全是汗水,整个人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玄天赦刚想去扶起他,便是叫寒诀抢了先。寒诀不吝法力,捏了一只虚无缥缈的手,将佛尘搀扶了起来。

  佛尘掸了掸自己的衣裙,对二人作了揖礼,说道,“多谢两位神君。”

  玄天赦领着佛尘进了里屋,看着寒诀那怏怏不乐的一张脸,便是打心底里想要笑话他一番。从前白凛的醋他不吃,孟汲的醋他更是挨不着,怎得偏生就对佛尘这个女孩子打翻了醋瓶呢?

  酸涩的气味儿一直在玄天赦周遭盘旋着,让他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可他笑归笑,却是不搭理寒诀,只对着佛尘问道,“佛尘姐姐怎得上界来了?你是知晓这天道律令的,哪里有仙人到天界来一事。这天界之上所有人,便都是从一出生就是有神格的,你这般,便是将自己安危置之度外了。”

  佛尘抿了抿嘴,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颜色的铃铛来。她本是想要直接递给玄天赦的,却是撞见寒诀目光的一瞬,打了个寒战,将铃铛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面。

  玄天赦拾起那铃铛,却是依稀记忆中的模样。那时候便是佛尘给了他这个铃铛,让他在危险时刻摇响,却未曾想到到最后,还是没能救得了他。

  他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在仙界之时,没有一丝征兆便跳了诛仙台,之前也未曾同你将那时候高密之事的疙瘩解开,你心中也是难过的吧?”

  佛尘摇摇头,忍着眼泪说道,“神君,是我害了你。若非当时我被婉晴所蒙蔽,也不会陷入他们设下的陷阱,眼睁睁地瞧着您受辱而不能帮得上一点忙。”

  说罢,那眼泪便滴落了下来。玄天赦见不得这场景,却是想向着寒诀寻块帕子,便是一扭头就看见寒诀双手抱在胸前,挑眉看了他一眼。

  玄天赦只得无奈地说道,“寒诀、寒帝、小蛇儿,便是用你一方帕子可好?”

  他特意还将自己的语气压得低沉柔软了起来,便是将寒诀哄的心里舒坦极了,抬手就将一侧的帕子抛给了玄天赦,让玄天赦拿给佛尘抹眼泪。

  玄天赦看着佛尘探究的眼神在他与寒诀当中徘徊,便说道,“寒诀,是我此生挚爱之人。”

  佛尘一怔,便是跟着玄天赦一同看向寒诀。寒诀自然是眉开眼笑,再也不跟着玄天赦摆出一张酸溜溜的嘴脸了。

  寒诀起了身,斟了茶水在佛尘面前的杯子里面,说道,“佛尘仙子尝尝这茶叶吧,是平日里仙界也喝不到的滋味儿。”

  玄天赦啧了一声,这寒诀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不过想来也是,寒诀平日里就乐意听着自己将他当着旁人的面儿纳入囊中。如今得了肯定,自然是心中郁结打开。

  佛尘有些战战兢兢地接过那杯茶水,见到玄天赦示意没问题,才敢喝下。茶水明明是温热的,但入口却是有些冰冰凉凉,咽下肚去只觉得周身舒爽,仿佛就连修为也长进了不少。

  佛尘惊道,“竟是有这般好物件儿。”

  玄天赦见佛尘似乎缓和了过来,便笑道,“佛尘姐姐若是喜欢,便捎一些回去。不过可能暂时,我们也不会将你送回仙界当中,而是寻个妥帖的地方先行安置你。毕竟云麟十分危险,我恐怕你会遭了他的毒手。”

  佛尘点点头,却问道,“神君,这……云麟是何许人也?我只知带我上界的是龙神,便是您的生母。我既想着她是您的生母,又通晓您下落,便未曾多想就跟着来了。却不知竟然还有一些弯弯绕绕在其中,让人恐慌。”

  玄天赦抿了笑意,说道,“云麟,他应当说是我的舅舅。他与我母亲生的很是相似,虽是没有完全证据,我与寒诀也是猜测,他在三千多年前用了不知什么法子,逃过了天道的眼睛,替换了我的母亲成为了这九重天上的龙神。”

  佛尘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道,“这可是当真骇人。神君不必多说下去,省的哪一日我说漏了嘴,倒是教您不好做。”

  玄天赦也是感恩她不追根究底,叫她自己选了个幻境便将她安置好了。这回铃铛与簪子却是二人交换了次序,玄天赦将铃铛留给了佛尘,自己却是拿着簪子,以防佛尘有什么意外。

  佛尘自然是千恩万谢,寒诀却是趁着她不注意,在她周遭下了些禁锢来。

  回程路上,玄天赦就着这事儿便问道,“你作何在佛尘周遭下了禁锢?”

  寒诀却是吐了点舌尖出来,笑道,“小主子,你这双眼睛可是我做什么都瞧得见。只不过留个心眼,保护她的同时,也好叫她莫要到处乱走。”

  玄天赦点点头,寒诀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况且他转世轮回十次,对佛尘心中的那一星半点的感念与怨怼,早已经化为子虚乌有了,佛尘就像是一个曾帮助过他的陌生人一般,保得住命便好。

  回了廷龙殿,寒诀又开始像块膏药一眼黏巴着玄天赦,就似乎那个许久未见的人是他一般。可实话实说,寒诀之前未见玄天赦可知隔了天上七日罢了,哪里有那般的绵长。

  玄天赦无奈极了,可也没什么法子治他,只能寻了个别的话茬问道,“你为何只对佛尘这般不上眼?”

  寒诀剥了个橘子塞到玄天赦嘴边,自己又叭叭地吃了半天,才说道,“那会子我不在,你只有她。”

  玄天赦却是皱眉,“那我师兄呢?”

  寒诀摊摊手,说道,“你倒是忘却,我曾经寻了无数个身份在你周遭,白凛是何许人也,我早便一清二楚。独独这个佛尘……”

  玄天赦问,“独独她如何?”

  “独独这个佛尘啊,她得了你的另眼相看,又同你有数千年的相处。”寒诀定定地瞧着玄天赦,却是深情地说道,“所以我的心,就和这颗橘子一样酸了起来。”

  玄天赦刚好咬下一瓣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