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衿也看见那武棍好像砸到了什么东西, 忙不迭过来一看,便看见凌曲呈一个“大”字形倒在花坛里,狼狈而又无奈地看着他。

  思衿吓了一跳, 赶紧把他扶起来:“你为何不躲?”

  “谁能想到有人大晚上练飞棍。”凌曲起来后哎呦了一声, 攀住他的手道, “我的腰仿佛断了。”

  思衿过意不去,转过去用手帮他揉。

  凌曲受用很多, 在思衿专心替他揉腰的时候嘴角一扬,一转身便将人抱了起来,宽袍大袖都在空中甩了一圈。

  思衿揉着揉着便发觉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这才意识到凌曲单手就将他扛了起来, 旁边还杵着思湛和杵济,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齐齐看着。

  思衿脸一红, 便要捶他:“你不是腰断了么?这么快就接上了?”

  “腰的事,同我凌曲有什么关系?”凌曲恬不知耻地说,说罢将他往上提了些,大步流星往禅房走。

  他个子高大, 思衿横在他肩膀上,像是苍鹰翅膀上窝了只鹌鹑。只不过这只鹌鹑怀了身孕, 肚子圆鼓鼓的。

  “你身上有硝石的味道。”思衿嗅着, “花香都掩盖住了。”

  不然单单凭借凌曲身上的花香, 思衿就能意识到武棍砸了凌曲, 不至于到后来才发现。

  “方才端掉了段飞河的窝,将他藏的硝石都挖出来了。”凌曲道, “整整挖了三个时辰。”

  既然挖了三个时辰, 就说明这批硝石不是个小数目。段飞河竟然能藏这么多的硝石, 他是想凭一己之力造一个武库吗?

  “这些东西都到哪里去了?”思衿问。

  “地下城有火器行,他们能用得着。我差遣人马在外转了一圈,便送去地下城了。”凌曲推开门,将思衿放在榻上。

  他解开思衿腰间的系带,那系带便随着衣裳往两边滑落。自从怀了身孕,思衿平日里穿的衣裳便日渐柔软起来,加之山间天气愈发凉了,他加了一件厚衫,显得整个人都是柔软的。

  思衿仰躺在床榻上,感受凌曲的脸温热地贴在他隆起的腹部:“送去地下城,若是官家知晓,定然会派人来取。”

  “那也得取得走。”凌曲侧过脸来,胡乱在他衣衫上蹭了蹭,“现如今的地下城已经不是之前的地下城了。危梨军一旦过境,势必会压西厥一头,涂山氏动不了地下城。”

  毕竟,现如今,明眼人都知道地下城是东晟的地盘。东晟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硬生生在敌国挖了一座自己的城来。

  思衿被他蹭得发痒,忍不住想要逃走,却被凌曲按住了手腕,吻了下去。

  鼻尖染着厚重的硝石味,可唇边却是温软的。思衿只觉得自己在同孔雀抢一块软糖吃。你争我抢,僵持不下。

  “士别三日,阿衿唇齿功夫见长。”凌曲咬着他的唇还不忘嘴角上扬,“趁我不在偷偷练过?”

  思衿瞪着他,含混不清道:“你就会胡诌。”自己都是依着他来的,何来唇齿功夫见长之说呢!

  “哦对了。”他好不容易扯开凌曲,红着一双眼睛道,“段飞河藏了一支僧军在太和寺周围。这要怎么办?”

  凌曲的双眸死死盯着思衿红而发亮的朱唇,似是不满足地舔了舔牙尖:“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段飞河他自己完了,还要带上自己部队一块儿完。他如此恳切,咱们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能收下他的厚礼了。”

  “什么意思?”思衿疑惑。

  “这支队伍人心不稳,没了段飞河,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段飞河别的不行,在僧军之中的威信还是在的。盛玉山抄了他的家,必然是给整个僧军一个教训。这教训便是。”说着,凌曲的头又俯了下来。

  “这教训便是什么?”思衿见他话说一半,便昂起头问,却又被凌曲衔住嘴唇,用力吻了下去。

  “这教训便是——”

  “要好好听本城主的话。”

  思衿被吻得脑袋晕晕的,只觉得鼻尖的硝石味被花香覆盖过去,忽远忽近的。

  “天快亮了,我去洗个澡。”凌曲摘了身上的衣裳,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困了你先睡。”

  凌曲也是一宿没睡的,自己怎么能先睡呢?思衿便强撑着睁开眼睛,说:“我等你。”

  他俩好久都没有一块儿睡觉了。

  凌曲却嘴角一扬,便将他抱起来,说:“那正好,一起洗吧。”

  思衿:“???”

  -

  天明,藏匿在后山的一群人马露了头。

  为首的那人头顶因为生了癞疮,一根毛都不长,远看像是戴了顶破旧不堪的毡帽。

  他是这支僧军的首领,名叫申保。为人善于洞察,却偏又谨慎多疑,稍有些风吹草动便要率军躲起来。因此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在这里硬生生埋伏了十多天都没有行动,里面已经有人开始怨声载道。

  申保派去的洞察兵很快就到了,同他汇报:“寺里无异样。”

  申保看了看天,道:“天气晴明,不适合戮寺。”晴天闯太和寺,怕是不得成功。

  “咱们一千多人,还怕他一百人不成?”副将这些日子早就吞了一肚子气,正想找个豁口将气撒了,“兄弟们在这儿整整守了十多天,眼瞧着粮草不够用了,再这么拖下去,这仗怎么打?”

  申保这些日子也顶着压力。上头王爷没有进一步的命令,他不能带着一千个弟兄盲目行动。若是吃了败仗,这太和寺没有攻下来,他保不准要提头去见王爷。

  “大哥,你发句话。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当这前锋,率三五百人去攻他寺庙前门,你同剩下的弟兄绕后,断了他的去路!”副将狂鼎站起身子吼。

  他一吼,身后几十个弟兄便跟着他一起吼。

  “吵什么!我说过,这几日天气清明,不宜戮寺。再等。”申保道。

  “大哥,”狂鼎跪在他面前,连带着几十个弟兄跪倒一片,“弟兄们实在不愿再等,就让我们去吧!谅它一座吃斋念佛的寺庙,能奈我何!”

  “对!让我们去吧!”

  “对!让我们去吧!”

  申保被他们吵得头疼,扭头便要走,无奈无论走到何处去,都有人跪倒在他面前,让他无处可去。

  他怒火中烧,举起大刀劈倒一个:“今日谁敢违我命令,一律按此处置!”

  “横竖是个死,兄弟们,随我闯出一片天来!”那狂鼎猛地站起身来,挥舞手中长刃。一群僧军回应。

  “你们——”申保气急攻心,只觉得喉管血气上涌,弯腰硌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黑便栽倒进山坡底下去。

  此时,距离太和寺的早课时间,只有一炷香。

  早有僧人同凌凇汇报:“北面有一股僧军怒气冲冲朝咱们冲过来了。”

  凌凇依旧带师弟们练武,矫正动作:“把寺门开了。其余人练武完毕都去早课。”

  “我瞧着他们有五百多人,咱们要怎么对付?”僧人问。

  凌凇想都不想道:“布阵。太和棍法若想打出气势,便要布阵。阵布牢,千军万马难过此关。”

  僧人听了,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连忙招呼其他几个僧人去布阵。

  禅房里,凌曲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直睡到日大亮。伸了个懒腰胳膊一笼,却发现身旁阿衿已经不在了。

  笼子里乌黑发亮的八哥,兀自来回叫着:“天凉好个啾~天凉好个啾~”

  “是天凉好个秋,呆子。”凌曲扣了扣鸟笼,推开木窗,满眼金黄,这天气果真凉了下来。

  谁说山间不识岁月更替的?这不是识了吗。

  “阿衿啊——”他隔着窗户大喊,“一大早上的你练什么武啊——”

  远处,正在手把手教思湛和小逸化练棍的思衿手一抖,没翻好,棍子掉在地上。

  凌曲隔着窗户笑了两声,又双手握成喇叭状,又喊:“阿衿啊~把棍子收了,咱们一块儿去典座那里用早膳啊——”

  这会儿思衿不再理他,捡起木棍同小逸化说:“持棍要刚柔并济,才能掌握火候。切忌用蛮力,过刚易折。”

  小逸化和思湛都跟着点头。

  思衿原地翻了个棍花,接着说:“要想练棍,就不要将它当成是棍。它乃天地乾坤。”

  太深奥了。小逸化和思湛似懂非懂地点头。

  “阿衿啊——”凌曲又喊,“阿衿啊——”

  “你闭嘴。”思衿终于绷不住脸红,朝他道。只听得“咔嚓”一声,手里那木棍便因为内力被拧断了。

  小逸化跟思湛看愣了。

  “休息。”思衿同他们说。

  是他们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平日里温柔宽和的思衿,今天格外暴躁?

  思衿进了禅房,便看那凌曲手撑着脸,依旧学着八哥的调子,在窗边左一句“阿衿啊”右一句“阿衿啊”叫着,好不快活。

  “叫够了么?”思衿语气不善地问。

  “阿衿啊——”凌曲收回目光,看着他笑。

  思衿上去捂住他的嘴:“你别再叫了。”

  凌曲将他的手好好放在掌心里揉搓着,直到将它捂热了:“怎么能不叫呢?昨夜你便是让我这样叫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凌曲:快乐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