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孙女?”凌曲被他问得懵住了, 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只能说,“方才下了马我便往寺里后院赶, 急着要见你, 还未曾见什么员外孙女。”

  思衿只看着他, 一句话也不说。

  凌曲这才想起他途中听杵济说起过,有几个大臣元老似乎想借着此次寿宴, 找他攀一门亲事。当时他只是一哧,当笑话听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会儿看思衿这神情, 想必那些个闲言碎语, 已经传入他的耳朵里了。

  这醋来得措手不及,凌曲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思衿耷拉着一双眸子,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便宽慰他:

  “这些个大家闺秀怎能同我的阿衿相比?纵使习员外拿八座金山来换,我也是不同意的。”

  他是真心实意说的这话,想必思衿也能理解的。这些女人,放在平日里便已经入不了他的眼。在如今这个关头, 更是除了麻烦什么也不是的存在。

  果然,思衿听后, 一双不开心的眸子似乎有了色彩。

  忽而, 透过窗户的缝隙, 凌曲瞧见外墙贴着个人, 将他俩的话一个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凌曲随即换上一副不显山不漏水的笑容,冷冷地笑道:“跟着我, 不比跟着她北疆王好?”

  “什么?”思衿全然没有意识到隔墙有耳, 一脸不解地问, “我何时说要跟着北疆王了?”

  若是他下定决心嫁给北疆王,这会儿人早已在北疆了。哪儿还能坐在太和寺禅房里逗八哥呢!

  凌曲不理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主意。左不过太和寺你是要保的,嫁给北疆王,太和寺或许还能原封不动地待在京望手里。嫁与我,太和寺的定数就未可知了。”

  “这同太和寺有什么关系?”思衿皱眉,“我虽然的确想保住太和寺,但太和寺并非靠我一人就能保住的。师兄他们也绝不会为了寺庙,全然牺牲我自己。”

  凌曲冷笑一声,兀自走到窗边,猛地将窗户一关。

  思衿随着他的动作,这才发觉窗外有人。这人何时来的?难道方才将他俩刚才的话全部听进去了?

  不等他发话,凌曲便转身捉住他的手,将他的指尖放入齿间咬了一下。

  思衿被咬得倒吸一口凉气:“你……”

  平白无故竟咬人!

  “今日我是寿星,你就纵纵我。”凌曲笑了笑,舔着唇间的血迹,照他耳边低声说,“接下来看我的。”

  说罢,他便装作一副醉了酒的模样,推开大门闯了出去。

  他这一闯,惊动了不少人。方才还在各自做事的人听闻动静,都情不自禁停下脚步看着他。

  凌曲面若寒霜,毫不遮掩嘴角挂着血迹,径直走下台阶,朝人群中一个人走去。

  中途有人见了,上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了出去:“没眼力见的东西。滚。”

  平日里城主都是不苟言笑的,纵然是笑着,面色也带着一些冷。这些人见他今日眉间带着怒气,全然没一丝笑意,便知他是真的动怒了。

  四下无人阻拦,凌曲冲入人群之中,一把抓起方才窃听墙角的那个人,身侧的剑刃抵住他的咽喉,面容阴鸷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

  那人被提了起来,早就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一叠声地喊救命。

  一旁的人见了,赶紧实相地散了开来。城主正在气头上,谁敢上去劝架?

  “救命?”凌曲冷笑一声,手掐得更紧,“方才你做了那番举动,便要做好随时丧命的准备。我巫马真的话,也是你这种人能听得的?”

  他嘴上这样说,心知此人定是奉了这寿宴场上谁的命,纵使是杀了他,之后还会有下一个。不把这幕后操纵的人揪出来,终究是个祸害。

  将人狠狠地丢在地上,凌曲将剑一把插进离他左脸几寸的地方,呵道:“来人,将他给我捆起来!”

  这么一阵闹,早已闹到太和寺主持那里。不一会儿,主持便领着几个掌事和尚过来,一探究竟。

  “城主大人今日寿宴,还是不要动气了好。”

  主持虽然不知道巫马真为何大动肝火,但他心知这厮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因此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能劝上加劝。

  “主持可是个能做得了主的人?”凌曲不答反问。

  主持愣了一下,回头为难地看了凌凇一眼,才道:“大人有事请直说。”

  凌曲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今日是我寿宴,我便索性同主持交个底。主持可能不知我前些日子为何搬进这太和寺吧?夫人病中需静养是假,我为见思衿是真。自打第一眼见思衿起,他便甚合我眼缘,我有意于他,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与我没半分感情。我心知若是动用手中强权强行要他也是可能的,但我出于尊重,并不想这样做。我费尽千般力气保全他,可是太和寺呢?却为了明哲保身将他送去同北疆和亲。今日,我虽不愿强取豪夺,但也不愿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思衿,我定要得到手。”

  此言一出,主持并众人都怔在原地,连听闻动静前来的北疆几人都站住了。

  鸦雀无声间,还是思衿房内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你休要在主持面前胡说!你乃西厥权臣,我太和寺虽势力单薄,可还没有落得同你这黑心权臣为伍的地步!”

  这话他说得心怦怦然直跳,生怕哪个词漏了怯,让众人觉察出不对劲来。

  “黑心权臣?”凌曲蓦然笑了一声,转身回眸,“你好生大胆,仗着我不杀你,竟敢如此唤我,不想活了么?”

  “大人息怒。”主持实在没弄明白思衿是何时回来,又是怎么和巫马真吵起来的,他一个头两个大,往日的轻车熟路如今竟有些力不从心,“思衿是我寺一手带大的,寺里师兄都宠着他,因此平日里说话直接了一些,还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他若嫁与我,我便不放在心上。否则,我烧了你的小破寺。”凌曲幽幽地说。

  “这……”主持额头渗汗,一时难以抉择。

  一旁的凌目看在眼里,上前一步对主持说:“主持先回去歇息吧,这事全权交与我同凌凇来处理。”

  毕竟主持不知道事情始末,恐怕难以对付现在这种场面。

  主持虽然不放心,但看来也只能这样做了。临走前,他交代凌凇二人:“若实在难以对付,便求助京副城主。”

  二人皆道:“是。”

  主持走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些许,刚巧寿宴开席,众人纷纷坐回座位,议论方才的所见所闻了。

  北疆王却没走。刚才那出好戏她品了许久,品出一些门道来:这戏恐怕是凌曲演给在座谁看的。毕竟她瞧这位城主,实在不像是容易恼羞成怒狗急跳墙的人。为了一个小释子,至于一改往日性情大动干戈么?

  所以,是演给谁看的呢?

  蓝五见蓝二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阿姐在想什么?”

  方才那出戏她看得云里雾里,实在没有搞懂。思衿同蛾子难道不是两情相悦么?怎么一转眼便翻脸不认了?她甚至想,若是思衿不愿意嫁给那只蛾子,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同意嫁给阿姐了?

  蓝二不答反问:“这里是否有苍府的人?”

  蓝五闻声,表情严肃了起来:“方才听人汇报,是有的。”

  蓝二皱眉:“惑启这是在搞什么。”

  这些年来就靠个苍府在众人视线里找存在感,不知道闭门造什么车。

  “下去同他们说,看紧点。”蓝二道。

  “阿姐这是要动手了么?”蓝五听了竟莫名有些激动。这场寿宴鱼龙混杂,正好方便北疆人行事。

  “不急。此处怕是也有涂山雄的人。涂山雄不可怕,但是他背后的僧军却极难对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留给他惑启的危梨军吧。”蓝二说。

  仿佛很有道理的样子。蓝五想了想,便下去吩咐了。

  待众人散去后,凌凇这才上前,看了一眼方才被凌曲五花大绑的人,道:“大人,若是肯放心,将此人交与凌凇便可。”

  “奇了怪了,”凌曲冷冷一笑,“你难道不是太和寺的人?我怎知你不会包庇他?”

  凌凇面不改色:“我定会公平处置。”

  这和尚看着眼生,许是外边混进来栽赃太和寺的。只要涉及到太和寺,他便要管。

  “人,我是一定要杀的。”凌曲踢了那人一脚,故意将声音放高了些许,“若是首座下不了手,我便替首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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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昨日凌曲在寿宴上强/迫了那小和尚,结果没落着好处,在众人面前恼羞成怒嚷嚷着要杀人?”涂山雄眉目一皱,觉得此事不简单,“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毛晋躬着腰说:“该与不该,咱们的人已经被他杀了。奴才斗胆问一句,要不要再加派人手盯着他?”

  涂山雄想了想,道:“不了。他素来谨慎,此事一旦暴露,他便有了警觉。我只奇怪一件事。”

  毛晋听了,打起精神问:“何事?”

  “那个小释子,是什么时候回的太和寺?”涂山雄问。

  按理来说自打那日出宫,他便被凌曲带走了,怎么如今又好端端的出现在太和寺里?难不成凌曲能有这好心,亲自将他送回寺里去?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白瞎了朱时雨的一顿试探?

  甚是棘手。

  “罢了。和亲之事,便由得凌曲和他们北疆的人闹去。”涂山雄抚了抚额头,“眼下最为棘手的,还是东晟的问题。”

  说罢,他将一封密函丢在桌上。

  “东晟来信说,愿用一座朝城,换前朝至圣丹修。”

  涂山雄抬眸,看向屏风后人影闪烁的倾煦大师:“大师,您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

  西厥王内心os:怎么都想在我这儿讨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