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曲说着“放蛇咬你”的话时, 思衿透过他的眼神,似乎真的能看见蛇一般的黑影来回闯荡。凌曲的瞳仁很淡,可每每说话时, 思衿总觉得深不见底, 仿佛只要稍不留神, 自己就会从中跌进去,粉身碎骨。

  “为何不说话?”凌曲见他没有反应, 便问。

  毒息反噬令他的体温高于常人。在这狭窄的空间内,空气似乎都是滚烫的,眼前这个误闯进来的小思衿, 简直就如同一汪冷冽的清水, 令他不忍心放手。

  “我想回去,你为何不让呢?”思衿反问他。

  明明之前就很冷淡的,思衿都已经花时间习惯孔雀的冷淡了。现在他摇身一变, 又变回以往纠缠不休的孔雀,思衿反而有些经受不住。

  难道遭受了毒息反噬,人的性情也会变化吗?

  “闯进来的是你,说要走的也是你, 怎么样样都是你?”凌曲拽过他的手腕,令他靠自己近一些, “没听过一句话吗?既来之则安之, 你既然进了孔雀窝, 安心待着便好。”

  思衿被他拽得一歪, 整个人都栽在床榻上,面红耳热地抬头拿眼睛瞪他:

  “我怎么没听说过……孔雀还能强行揽客的?”

  床榻铺了一层浅绒, 思衿摔上去只溅起一阵风, 旁的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身子压着披肩, 他动弹了两下,竟将自己给裹了一圈。

  他这话不由令凌曲的眼睛里漾出一阵笑意。若不是床榻柔软,方才思衿栽倒,凌曲定然会伸手扶他。可是现在,披着小披肩的思衿一头栽进床上,想爬又爬不起来的样子着实太过有趣,凌曲不禁撇开正在发作的毒息,专注看戏。

  只见思衿先是艰难地撑起手肘,随即又想伸起一条腿,可身后的披肩裹在了他的右腿和右侧胳膊上,他只要一抬腿,就会将他的胳膊给扯住,让他重新趴下来。

  他懊恼地让自己仰躺在床上,专心致志用脚去蹬掉缠人的披肩,可这披风仿佛在与他对着干似的,哪怕扯得老长,依旧没办法彻底弄开。

  于是凌曲托着腮,眼睁睁地看思衿几个回合下来,将自己越裹越紧。

  “来就来了,实在没必要这么客气。”凌曲嘴角上扬,手指若有若无地勾了勾思衿披肩上的死结。

  “这披肩料子着实结实,双腿双脚绑了六个结都没裂开。若不是你在我面前表演,我都不知道区区一个小披肩竟用了这么好的料子。”凌曲继续说风凉话。

  思衿拿眼睛瞪他:“这披肩明明是你让杵济送来给我的。”

  孔雀自己送的,用料自然讲究。有什么好感叹的?

  “凌曲“哦”了一声,意味深长,“我懂了。你为了感谢我,特意挑了个四下无人的黑夜,用披肩将自己绑来送给我?”

  说罢他笑了一声,兀自补充了一句:“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收呢。”

  思衿瞪他瞪得眼珠子都快“啪嗒”一声从眼眶里掉下来了。他开口,艰难地说:“快……帮我解开……”

  这样绑着面对凌曲,思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就是这样求我的?”凌曲好整以暇地说,“六个结呢,你要求我六次,我才能勉为其难地帮你解。”

  这只孔雀一肚子坏水,求他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思衿默默地游到床榻边缘,企图下去。

  只要下了床,或许就有办法解开这缠人的披肩。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愤懑:孔雀自己缠人也就算了,怎么连送的东西都这么缠人的?

  岂料凌曲的手指蓦然钩住他背后的死结,刹那间让他动弹不得。

  “去哪儿呢?”凌曲问,“明明求我就能解开了,犯不着舍近求远吧?”

  思衿红着脸,回眸说:“求你,你就真的帮我解开?”

  说实话,他不太相信凌曲。更何况现在的凌曲,两只眼睛写满了“快,快来给我玩玩”。

  不太像人的样子。

  听闻这话,凌曲满目诚恳地点头:“求我,我便帮你解。我这人无甚要处,可有一点你还是值得相信的。我一旦答应了人,便一定会做到。”

  思衿犹豫了。

  虽然凌曲的话不能完全信,可是大晚上的,就算跑出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替他松绑吧?

  他看着凌曲。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求你……”

  凌曲侧过头:“方才你说什么?我毒息发作,听不见。”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要什么脸面?思衿只能硬着头皮,凑到他耳旁,道:“替我解开死结,求你。”

  “这个‘你’是谁?”凌曲掏耳朵。

  思衿咬着唇,艰难地开口:“凌曲,求求你。”

  “喊相公。”

  话到这个份上,思衿纵使脸面受不住,也没有任何办法。“相公……”他轻轻地说。

  “果然听话。”凌曲笑了笑,滚烫的唇兀自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过来,相公帮你解。”

  思衿只好满脸赤红地趴在床头,等待凌曲替他松绑。

  然而等了半天,凌曲却没有动手,而是发愁地问:“双手双腿前胸后颈都有结,先解哪个好呢?”

  思衿道:“……后颈。”

  毕竟就是因为后颈的死结一时半会解不下来,他才会把自己越裹越紧的。

  “听你的。”凌曲说,“只是我这人蠢笨,动作慢一些。你别嫌弃我。”

  他何时变得这么自谦了?思衿不明白。

  然而没多久,他便感觉一个滚烫而湿热的东西在舔舐他的后颈。

  这种感觉过于微妙,思衿后颈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

  “你……在做什么?”思衿皱起眉头,忍不住问。不是说好替他解死结的吗?

  “我毒息发作,手脚没什么力气,只能用嘴帮你解。”凌曲诚恳地说,“解还是能解开的,只是动作稍微大了些,你若是忍不住,只管告诉我。”

  他绝对是故意的。不然为何方才的舔舐为什么……这么舒服?

  思衿红着脸说:“无妨,只需快些……”

  不然这样下去,他担心凌曲的结没解开,自己就受不了了。

  “夜还长着呢。你如此心急做什么?”凌曲好笑地问。

  这披肩松软有弹劲,就算用它绑住手脚也不会有多难受。这凌曲是知道的。正因为他知道,才如此放心大胆地玩耍。

  “我要开始解了。”凌曲俯下身子,说。

  被披肩束缚着,思衿回不了头。他只能感觉到凌曲的发丝在他脖颈处晃荡,晃得他整个人都开始热起来。

  凌曲的牙齿咬住死结,却不急着解,而是轻轻吮吸了一下。这一微小的动作使得他牙尖剐蹭到思衿的皮肤,激得思衿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思衿有些生气,警告他,“不要再玩了。”

  一直这样被捆着受刺激,他感觉自己的小腹都快有些胀痛了。

  凌曲轻笑出声,将发丝抚到脑后,道:“你都自己送上门来了,本精怪当然盛情难却。”

  自打那日小师弟当众称他为蛾子精后,凌曲便十分受用。果不其然,此情此景,连他本人都发觉自己不太像人了。

  “让开。”思衿愤愤地说。

  感觉到思衿想要翻身,凌曲让开一条腿。

  思衿好不容易翻过身子,还没稳住,胳膊一滑,后脑勺直接砸在凌曲已然让开的大腿上。

  凌曲的眉头皱了皱,垂眸看他:“你就是这样翻身的?”

  只一夜,状况百出,思衿的脸面已经被丢尽了:“若不帮我,我只能如此。”

  双手双脚都被捆着,哪有那么方便?

  话音未落,手一提,思衿整个人都被凌曲拎了上来。

  “你翻个身都能摔倒,以后怎么将肚子里的崽生下来?”凌曲一边解他后颈的死结,一边问。

  “日后不会了。”乖乖坐在他的腿上,思衿说。

  感受到后颈一阵放松,思衿被捆住的双手也跟着松散了一些,他连忙呼出一口气,动了动僵硬的手臂。

  手上的死结跟脚踝的死结系在了一起,只要解开,他会舒服不少。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凌曲,希望凌曲替他解开。可凌曲刚解完一个便不解了。

  “求我。”凌曲道。

  “求你。”思衿只好又说。

  “方才牙尖嘴利,这会儿又乖得不像话,这么想解开?”凌曲哧了一句,“纵使你在我这儿绑着过夜又如何,你现在这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思衿的小心思仿佛被拆穿。

  他脸红了红,小声地问:“当真不会吃?”

  自己都已经成这样了,他都不吃?

  “当真。”凌曲的声音有些无奈。

  “你现在这样,我不能碰你。”他补充道。

  毕竟思衿目前的胎象不稳,稍微碰一下,肚子里的崽可能就没了。

  崽没了他伤不伤心还未可知,可是眼前这个小释子定然会伤心的。

  “哦。”思衿说。他的眼神几不可闻地暗了暗。

  虽说他乐得清净,可是这句“当真不碰”从凌曲口中说出来,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

  孔雀怎么能……说不碰就不碰呢?

  “解开了,稍微动动身子。”凌曲说。他收起披肩,却发现思衿一动不动,仿佛在想心事。

  “你在想什么?”他不由问思衿。

  思衿虽说整个人都呆愣愣的,可是像这样坐在他腿上发呆的情况还是少见。有什么事情要在他腿上发呆的?

  思衿回过神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不知为何,凌曲竟然从小释子一言不发的沉默中,解读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来。

  于是他再次问道:“你在想什么?”

  终于,思衿咬着唇,小声地说:“王婆她们说,两个人呆在一起的话,不碰是不正常的。你需要……看看大夫,再用些补气提神的药膳补一补。”

  王婆她们是谁?凌曲皱眉:“怎么就不正常了?”

  思衿垂下眼睛:“不碰就是冷淡。你冷淡了,还正常吗。”

  作者有话要说:

  思衿:555好可怜,年纪轻轻就不行了qaq

  凌曲:王婆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