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蕖看菜和饭的量都不少，一勺菜一勺饭，就算是男生肯定也能吃饱。按这个量，一餐三毛五分的价格不算贵，家境贫寒的一毛钱也能填饱肚子，算是不错了。
只是五分钱的菜就比不上三毛钱的菜了。
今天的主菜是青菜，三毛的菜里放着香菇和大肉片，油光四溢看着就很香。两毛钱的比三毛钱的少了肉，里面只有青菜和香菇，看着和后世的家常菜差不多。虽然少了肉，但也能看出来厨师用了心思，青菜翠绿油亮，香菇爽滑多汁，仿佛也带着肉的香气。
两毛钱的菜是最多的，其他的都是半盆，三毛钱的菜更少，甚至不到半盆，只有两毛钱的菜是满满的一盆。
前两道菜还算过得去，在后世也是能上酒席的菜，但到最后一道就差远了。五分钱的菜只有青菜，蔫蔫地堆在搪瓷盆子里，盆底漂着一层青绿色的菜汤，与其说是炒菜，不如说是水煮菜，一点油星都看不到。
林芙蕖正打量着饭菜，突然铃声响起，林芙蕖有些纳闷，刚午休怎么又打铃了？难道要上课了？
林芙蕖还在疑惑，李莹莹连忙把林芙蕖拉到排队打饭的队伍里，“快排队，要来人了。”
话音刚落，远处乌央乌央地跑了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蝗虫过境。
刚进屋的，和在门口闲聊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连忙排在林芙蕖她们后面。林芙蕖没有防备，还被突如其来的人群挤了一下，多亏钟秀文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
钟秀文:“小心。”
林芙蕖心有余悸，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大家在挤什么？”
钟秀文解释:“刚才是高中的下课铃声，他们比我们晚二十分钟下课。食堂的饭都是固定的，大家怕排在后面就没有饭菜了，所以这么着急。”
林芙蕖不明白“固定的饭菜”是什么意思，正疑惑着就轮到了她们三人。
厨师拎着大勺等着她们选菜。
现在就看出自己赚钱自己花的好处，没有顾虑，林芙蕖毫不客气地选大肉菜，“我要三毛钱的，麻烦给我一个托盘。”
“托盘？什么托盘？”厨师问。
“打饭用的盘子。”林芙蕖用手比划了一下后世大学食堂的托盘，一个大盘子里分着好几个小格。
林芙蕖没有上过学，唯一一次在学校食堂吃饭，是周文上大学的时候。上辈子孩子的小学中学都是部队子弟学校上的，离家很近都是回家吃饭，后来周文上了大学，林芙蕖去看她，娘俩吃了一回食堂，当时就是拿着托盘吃饭，林芙蕖以为现在也是用托盘打饭。
厨师:“你是新学生吗？你不知道食堂要自己带碗？”
李莹莹和钟秀文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长盒子，是那种老式的铝制饭盒，长条形，里面只有没有分格。
钟秀文:“学校没有和你说要自己带饭盒？”
林芙蕖摇摇头，校长连课本的事都没有交代，怎么可能嘱咐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李莹莹惊讶:“不会连饭票也没给你吧？”
“什么饭票？”林芙蕖疑惑。
学校穷学生很多，有的连钱都交不起，只能交粮食。为了方便管理，学校会按粮价折算成粮票，一比一，一分钱换一分钱的粮票，每月给学生发饭票，大家拿饭票买饭菜。
而有钱的学生也要买粮票，这样食堂能根据兑出去的粮票估算做多少的菜，防止浪费。
但这样估算也不完全准确，有时候剩点菜，有时候早就卖光了，卖光的情况比较多，所以刚才高中的学生一下课，大家赶紧排队，就是怕排在后面，东西都没有了。
“……所以必须用饭票买。”李莹莹道。
队伍在她们三个这里停了好久，等着后面的人都不耐烦了，“能不能快点，没饭票就出去吃。”后面的人看林芙蕖没有饭票催促道。
李莹莹:“催什么催，互相帮助知不知道，新同学不了解情况，和她解释一下怎么了！”
李莹莹从兜里掏出一沓饭票，阔气道，“我请你们，师傅，三份三毛的肉菜，三份饭。”
林芙蕖挺不好意思，第一天见面就让李莹莹请客，“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不用请，我有钱，我给你钱，你卖我几张饭票就好。”
钟秀文将自己的饭盒递给李莹莹，林芙蕖没有饭盒，只能用她们的打饭，“不用跟她客气，月底我们再请回去，她花钱大手大脚，下旬就要饿肚子了，我们到时候再救济她。”
李莹莹笑嘻嘻的，对于钟秀文的话没有害羞，“就是就是，文文说的对，到时候你再请我。”
食堂里摆着一些书桌和长板凳，就像后世食堂的餐桌一样，大家可以坐在这里吃饭。
她们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钟秀文将米饭分成三份，用饭盒盖子当盘子，把其中两份放在盖子上。两个姑娘照顾林芙蕖，自己吃饭盒盖子上的，把饭盒里的让给林芙蕖。
因为林芙蕖没有筷子，钟秀文又把筷子让给她，自己用勺子。
第一天上学，林芙蕖多亏了两个小姑娘照顾，心里对她们越发感激。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这个特殊环境的关系，林芙蕖这个大她们几十岁的人，像是朋友一样，和她们相谈甚欢，三个人边吃边聊，聊了好久，直到食堂里都没有人，她们还不舍得离开。
“我们走吧，人都没有了……”钟秀文看了看手表，“已经一点五十了，快要上课了。”
李莹莹伸了一个懒腰，“走吧，第一节上班主任的课，迟到又要挨骂了。”
“走。”林芙蕖收拾残局，把两个饭盒都盖好。
李莹莹和钟秀文向她道了一声谢，各自拿着自己的饭盒往外走，三个人边走边聊，李莹莹走在最前面扭着头和她们说话，谁知一走到外面就“撞车”了。
“对不……”李莹莹捂着头连忙道歉，但一看见撞到的人，又改了嘴，“你走路不长眼睛！”
来人是王胜男，她捂着鼻子，疼得低下了头，看着比李莹莹撞得厉害。
李莹莹破口大骂，“你怎么走路的，这么多人你看不到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钟秀文拦住李莹莹，劝道，“行了，都是同学，就是不小心撞上……”
“谁跟她是同学，我才不要和这种人当同学，丢人。”
李莹莹声音有些大，附近零星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钟秀文又拉了她一把，让她不要再说。
林芙蕖走到王胜男旁边，看她疼的厉害，扶起她来，“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大夫？”
王胜男推开林芙蕖的手，什么都没有说，转头就走了。
“诶，有没有礼貌！”李莹莹揉着头朝王胜男骂道。
钟秀文:“你呀，明明是你撞上的她，还骂人家。”
“谁撞她了！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故意撞的我，说不定她埋伏在附近，见我出门就撞过来了。”
钟秀文摇摇头，对李莹莹刁蛮的劲儿很无语，“她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付你？”
“那……那……无冤无仇就不能撞人了，没事找事你听过没有，她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李莹莹自己都结巴了，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胡搅蛮缠地给王胜男按罪名。
林芙蕖挺奇怪，李莹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为什么要抓着王胜男不放。
“王胜男做过什么？为什么你对王胜男这么有敌意？”林芙蕖疑惑。
“诶诶诶，你别听文文胡说，我可没有敌意，确实是她人品不行，她作弊。”
“上个学期期中考试，她在班里倒数十名，结果到了期末考试，她考了一个第一名。”
林芙蕖想起下早读课时王胜男认真学习的样子，“那也不能说她作弊啊，我看她挺用功读书的。”
“不是我诬陷她，是有人看到了。上学期期末考试，每科考试她要都跑一趟厕所，每次去都是五六分钟，你说她去厕所干什么了？而且数学考试的时候，班长拉肚子，正好听到她在厕所里和别人说话，这不是作弊，还能是什么！可怜的班长从第一名变成了第二名……”说着李莹莹的眼睛里冒出了“星星”，尾音带着一丝缱绻。
钟秀文白了李莹莹一眼，看不惯她花痴的样子，“班长都说了，他也没有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只是说听到她和别人说话。王胜男那么努力学习，考第一也是应该的。”
李莹莹朝钟秀文比了一个“二”，“两个月！两个月她就从倒数变成了第一名！上学期是初中的第一学期，我们大家都是从零开始学，她要是这么厉害，怎么期中没考第一！不考第一，考前十名、前二十名，我也相信她有考第一的能力……倒数十名到第一名！也就是你相信她是自己考的。再说了，她又不是期中考试之后才用功，一开始也很用功啊……”
李莹莹拉住林芙蕖的胳膊，“芙蕖，你可不要听文文的，全班只有她相信王胜男是无辜的，我们都不理王胜男，只有她和王胜男说话。”
七十年代很奇怪，大家不重视学习，但又重视作弊。
大家没有把考试排名看的那么重要，不像后世，学生最重要的就是成绩。可对于作弊是万万不可的，如果被发现，就会受到所有人的鄙视，就像王胜男这样，简直成了“狗不理”，狗也不理。
“我向着王胜男说话，那你就是喜欢班长，向着他说话。”钟秀文吐槽道。
李莹莹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谁喜欢班长了，你别胡说。”
班长？李莹莹喜欢班长？
林芙蕖回忆起班长的模样，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好像没和班长说过话，也不知道谁是班长。
李莹莹不理钟秀文，又朝林芙蕖嘱咐道，“芙蕖，你记得王胜男人品不行，别搭理她。”
林芙蕖和王胜男没什么交流，王胜男对于她来说就是陌生人，无所谓理不理她。
只是林芙蕖观察了一下，确实大家都不搭理王胜男，没有人和她说话。下课的时候，王胜男总是默默地一个人看书。
而且林芙蕖发现她是真的用功，课本上写满了笔记，上课的时候也是一丝不苟的认真听讲。
林芙蕖有点相信钟秀文的话了，王胜男应该没有作弊，而是靠自己的能力考得第一名，但是她为什么一直去厕所呢？而且和她说话的人是谁呢？
“林芙蕖！”
一颗粉笔飞过天际，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砸到林芙蕖的头上。
“啊！”林芙蕖痛呼一声，从胡思乱想中走出来，挠着自己的额角。
金老师站在黑板前，身后的黑板上写着一堆方程式，他的一声怒吼也将其他沉睡的同学叫醒，听到林芙蕖的名字，大家像是打了鸡血，尤其是男同学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林芙蕖。
“林芙蕖，你来解这道题。”
林芙蕖看着一堆xy的数学符号，脑袋就犯晕。上午的文科，她还能跟着学，下午的理科，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已经努力的听了十分钟，让自己不走神。奈何基础太差，她实在是听不懂，听着听着，眼睛从黑板瞟到王胜男身上，然后脑子里……
“我……我不会……”林芙蕖羞涩道。
金老师骂道，“不会还不好好学！我在上面讲课，你在下面发呆，发呆就能学会！绣花枕头一个，白长了一个漂亮脸蛋，你的脑袋能不能向你的脸蛋学习，聪明一点。人笨还不努力，你这样不如不要上学了，直接回家结婚吧。”
林芙蕖被骂的有些委屈，她想好好学习，但初中理科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她基础不好，又是第一次上课，她就是跟不上啊。
林芙蕖委屈地不知道如何反驳，李莹莹路见不平一声吼，突然站起来替她解释道，“老师，林芙蕖同学从来没有上过学，这是她第一天上课，她不是不想学，而是跟不上，如果她不爱学习就不会来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