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仙侠武侠>梨花淡白柳深青> 第八章 又教明月送将来

她的脾气真的一点没变,那么大。

——谢均

天色晚了,谢均送完顾蒹葭回房,谢程竟然还没睡。

谢程已经沐浴完躺在床上,听到谢均回来的声音,连忙掀开他的小被子,跑出去,抱住谢均的大腿,甜甜地叫了一声“小叔叔”。

谢均摸了摸他的头,问:“怎么还没睡?”

谢程嘟了嘟嘴,问他:“那个臭丫头呢?”

“什么臭丫头?”

“就是那个满嘴粗言鄙语说我胖的臭丫头。”谢程是真的气得不轻,说到最后“臭丫头”三个字,已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把谢均逗乐了。谢均刮了刮他的鼻子,说:“什么臭丫头,没有尊卑大小,那是顾家三娘子。”

“哪有那样的女郎。”谢程一脸鄙夷地说。

谢程一脸的不高兴,让谢均不得不奇怪,“你很讨厌她?”两个人见面还没有一只曲子的功夫,小阿程已经记恨到这种程度。

他又嘟起嘴,委屈地看着谢均,一边摇谢均的手一边说:“她说我吹埙像……像打屁。”他毕竟是家教良好的小公子,一时说不出这样的粗话。

被来回摇着袖子的谢均无奈一笑,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小阿程是来向他告状的。

她一向没有遮拦,供桌上的点心都敢吃,对阿程说那样的话也不稀奇。

但是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向着她,而是应该和谢程一边,好好安慰,“那你要勤加练习了,吹得比她好,她就不会这么说你了。”

“叔叔不生气吗?”只是听到一番鼓励,谢程又气又疑。

“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这样说我……”他是叔叔教出来的徒弟,这样被人说了,叔叔竟然不生气。他记得以前他在书院被其他小孩子欺负了,他叔叔都会给他撑腰的,他可护短了。

谢程的小心思,谢均当然猜到了,却装作不知,如实评价,“你才学了一个月,确实没有她吹得好。”虽然他只听到她吹的一小段,但是觉得还不错,突然灵机一动,“我叫她来教你吧。”

这话一出,谢程就蒙了。他是希望叔叔能帮他出口气,可没想给自己找了个师傅。他的师傅有叔叔一个就好了。

但这件事完全没有谢程反对的余地,就算他天天缠着谢均要谢均放弃这个想法,也挡不住他叔叔突然高涨的兴致。后谷之宴结束后,谢程被谢均硬拖去拜访顾家人。

谢程站谢均身边,听他叔叔一脸坦然地说谎话,“阿程前几天偶然遇到三娘子,觉得她埙吹得好,希望三娘子能教教他。”

不,他没有,他当时听说要来顾府,撒腿就跑,最后还是被硬拉过来了。

站在谢程右手边的谢均不见自己侄子有什么反应,反而一脸苦相,推了谢程一把,笑嘻嘻地问他:“是吧,阿程?”说罢,还把手放到他头上,强迫他点了一下头。

这番景象,顾君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奇怪,又十分忐忑。

整个京洛谁不知道,谢郎是吹埙高手,一曲埙音吹断肠。谢家的小辈,又哪里轮得到他女儿顾蒹葭教。

其实很好拒绝,众人皆知顾蒹葭神志有些不清醒,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许配人家。

可是他为什么要拒绝。

他本来就是希望能跻身名流,能和谢家这样的顶级世家打交道,正是他所希望的。只要谢郎喜欢,顾蒹葭也可以没病。

于是顾君欣然应允,第二天就把顾蒹葭从院子里拎了出来,送到了谢均的书房。

阿芦全程茫然,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谢均面前。

此时,谢均正倚坐在紫檀木圈椅上,一边沏茶,一边听坐在里头书桌旁的谢程读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他好像没看见她的样子,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吹热气,把她晾在一边好久,才说:“你来了。”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女子的嗯声引起了谢程的注意。他隔着书偷偷看了一眼她,见她拘谨地站在门口,乐开了怀。

他还以为她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他分神了,一不小心看错了行,读错了,被谢均抓个正着。

“好好读。”

“哦……”谢程答道。

谢均让谢程从“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开始,便不再说话,安静地饮茶听书。

他又开始不理她了,她站得腿都疼了。

阿芦看了眼身旁的椅子,问:“我能坐吗?”

完全没有理会她的目光,谢均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说;“坐这儿吧。”

那个位置离他太近,她不是特别想坐在他旁边。

她其实有些怵谢均,因为他的态度忽冷忽热,而且她总觉得他眼里不怀好意,尤其是笑着的时候。所以他现在微微笑着看她,她也只能慢吞吞走到他身边坐下。

他给她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到她面前,还不忘提醒:“热茶,当心烫。”

“热茶”两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调,虽然不太明显,她还是听出来了。

她知道,他是在恼她“凉茶伤身”那句话,更是在恼她不记得他这件事。可是不愿意告诉她姓名的也是他!

她挑了挑眉,右手端起茶,学他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接着伸出左手,撑住脸,斜坐身子,看着谢程,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想理他。

谢程还在念书,稚嫩的童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她耳里钻,她却完全听不懂。她突然觉得小胖墩真累,这么小就要念这么佶屈聱牙的文章,他真的懂那些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她神思已飞到天际,完全不在这里。谢均看见她的杯沿贴在唇边良久不动,就猜到她又走神了,“三娘子没什么想问的吗?”

一句话把她的注意力又拉回来,她转了转杯子,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有多在意他,说:“谢郎不愿意告诉我名字,我也不想问不想知道了。”他以为她会为了知道他的名字到处问吗?他做梦!

她一脸倔强耍脾气的神情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让他心悦,所以好心提醒她,“那你知道今天来干什么的吗?”

他此时的笑,在她眼中就像对她的嘲讽,告诉她就算多了个心眼,没有落入那个圈套,还是摆脱不了向他提问。

阿芦越想越气,却只能摇头。

她的表情越来越委屈,谢均不再逗她,招谢程过来,攀住他的肩,说:“以后就由你教阿程吹埙。”

他的话熨平了她的眉头,又留给她无限疑惑,“你不是吹得很好吗?”

“我很忙的。而且不是你说阿程吹得不好吗,当然要你教到他吹好为止。”

“要是说他吹得不好的是个不会吹的人,你也要他教他。”阿芦觉得这个理由不算理由。

“你不是会吹吗。”

“我是个半吊子,当不好老师的。”

“我觉得你勉强够格。”音律之事,入门也应格调高扬,让她领阿程入门确实勉强,但谢均并不担心,因为以他对阿程的了解,阿程绝对不会跟着她学。

但是为了不让她打退堂鼓,他说:“你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

他的话越来越奇怪,阿芦问:“你不是很忙吗?”

“教你一个,还是有时间的。”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