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敏好学,天资聪颖,努力上进,都是人才。”刘隆沉吟了一下,给出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江平听完,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甚至怀疑小皇帝之所以对女子不感兴趣,是因为他很少放宫女来殿中侍奉,以至于坐拥天下的小皇帝至今尚未开窍。

  刘隆抬头看见江平茫然的神色,不解问道:“我这个评价难道不中肯吗?还是她们身上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

  江平闻言回过神来,有气无力道:“中肯,十分中肯。她们都是不错的女子,但是……”

  刘隆屏息凝神细听,静待江平的发言。

  “但是,圣上,你心中难道就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江平索性把话挑明了:“樊女士高挑秀逸,仲姬灵秀清雅,二人的容貌气度才华都没得挑。”

  刘隆听完,指着自己的心,开玩笑道:“小鹿早就撞死了。”

  上辈子卷来卷去,这辈子天灾频降,身负重任的刘隆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喜欢一个人的勇气和能力。

  江平脸色一变,刘隆怕他想偏,忙解释道:“国事为重,我没有那么精力放到爱情上。”

  爱情?

  江平疑惑了一下,他好像说的是纳妃册后延续血脉。

  不过爱情的意思,江平是听懂了,无非是少年情爱发萌,于是顺着接道:“圣上你身为天子,纳妃立后不仅是家事还是国事,事关重大不能怠慢。”

  刘隆微微一顿,看见前面池边有一处水榭,邀江平一起到水榭说话,又将身后的宫人打发在远处守候。

  两人坐定,案上放着温热的白水,江平给刘隆倒了一杯,静静地等待皇帝的回答。

  刘隆呷了一口,放下来,反而先说起其他的事情:“你刚才在背后评价樊女史和仲姬有些不太好,也不太礼貌。”

  江平一顿,执壶给杯子填满水,不走心地认错道:“是我唐突两位女娘了。”

  “圣上,你对纳妃立后怎么想。”江平没有忘记最紧要的事情。

  之前他和皇帝浅浅地聊过,但少年的心思总是浮动,江平并没有将之前小皇帝说的话奉为圭臬。

  刘隆扫了一圈,只见碧水悠悠,垂柳窈窕

  ,燕子掠水,宫人远远候立,水榭中只有两人。

  “后宫进人是肯定的。”刘隆的话音刚落,江平的眼睛就亮起来,得了这话他也就放心了。

  “我和大汉都需要一个政治理念和血脉上的继承人。”刘隆是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情。

  外藩入继正统,将会带来很多问题,入继的皇帝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好的。他需要继承人,他的政治理念需要继承人,大汉也需要继承人。

  江平听皇帝还说到继承人,就笑起来宽慰他道:“圣上还年轻,考虑这些早着呢,先帝是二十六岁才有圣上,孝武帝是三十多岁才有长子。”

  刘隆挠挠头,提到未来,内心有些小羞涩,继续说:“后宫的妃子不要多只一个就够了,五官端正,人品正直,对朝政有见解,公心大过私心。”

  江平一边听,一边点头,将这些牢牢记在心里,又问:“还有吗?”有明确一点的标准比无头苍蝇乱撞要好很多。

  江平为刘隆成亲操碎了心。

  “还有,最好家中长辈均长寿……”说到这里,刘隆道:“祖父和阿父都是英年早逝,还有大兄平原王,我……我……我想,嗯,小辈若是像母族,说不定会改变皇室短命寿夭的情况。”

  江平听了,心中一动,暗暗算起自家的情况。妹妹江美人死于产后血崩,阿母是伤寒而逝,那个男人活得好好的,大父大母活了五十多岁。

  在饱一顿饥一顿,终日劳作的村子里,算得上长寿得了。

  “圣上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江平笃定道。

  皇宫有最好的医者,最丰足的食物,最轻暖的衣服……皇帝一定会活到七八十岁的。

  “人家都高呼万岁,你却说只是百岁。我若是九十九岁过寿时,你这么祝福长命百岁,是不想要赏赐了?”刘隆悠悠道。

  江平闻言笑起来:“若真到那一日,我不要赏赐也行。”

  人到七十古来稀,能活过八十岁的皇帝少之又少。再说皇帝都九十九,他要是活着,不就成了百年的老妖精?江平想着想着,自己就乐起来。

  刘隆跟着笑,江平畅想美好的未来:“等后宫进了妃嫔,有了小皇子,我给圣上继续带小皇子。”算起来,小皇子要喊他舅姥爷。

  刘隆听江平一直围着自己的事情打转,却没有提到自己的事情,脱口而出:“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此话一出,周围连春风仿佛都安静下来。

  刘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寺人在进宫的那一刻,也和人世间的情爱做了切割,变成了一个侍奉人的工具,而不再是人。

  江平却没有感到冒犯,目光落在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上,嘴角弯起道:“只要圣上不嫌弃我,我一直侍奉圣上。”

  刘隆听了心中泛起酸涩,他对江平自身的情况无能为力。别人把江平当做工具,但他不会,也不能。

  人都有喜怒哀乐,哪有以别人的喜好为喜好,将自己的一生吊在别人身上的道理呢。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别人也喜欢你,请你告诉我。”刘隆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随后又加了一句:“不许强迫别人哦。”

  江平听了一怔,垂眼低头为皇帝倒水,沉默了半响,才说了一句:“我的精力也有限啊。”

  光是照顾皇帝就能将他的时间安排地满满当当,皇帝需要他的时候他陪在皇帝身边,皇帝处理他事时,他抽空安排德阳殿的事情。

  然而,他的心还是被皇帝的话狠狠触动了。

  江平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有人在关心他,惦记他。

  “我现在很好。很好。”江平抬起头注视着刘隆的眼睛。

  刘隆点头,不放心道:“当你觉得不好的时候,千万要告诉我。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亲人。我希望你过得好。”

  亲人?!

  江平的眼睛顿时酸酸的,蒙上了水雾,声音带着艰涩:“我才不是圣上的亲人呢。圣上若这么说,王阿姆也是你的亲人呢。”

  刘隆摇头否认:“王阿姆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人,但不是我的亲人。我总觉得我与你亲近得很,与旁人不同。”

  江平心中又是一暖,嘴上却不认道:“估计圣上对王阿姆也会这么说呢。圣上,喝的水凉了,咱们回去吧。”

  “好好好。”刘隆了解江平的别扭,起身一起出了水榭。

  春风迎面吹来,带着池水的温润。

  江平在刘隆转身后,飞快地用手抹了眼睛

  ,跟在刘隆身后,小声道:“陛下说你十六岁就纳妃呢。”

  刘隆在前面叹了一口气,这是做皇帝的烦恼啊。

  他又不能拒绝,若是他拒绝了,大臣还以为皇太后压着不让他成亲,想要继续临朝执政呢。

  天知道,刘隆对于母后执政掌权抱有强烈的支持态度。母后一来处理政务做得很好,二来也没起过动他皇位的心思,三来刘隆觉得现在的他确实应付不了那群老奸巨猾的大臣。

  江平继续道:“圣上,虽然还有两年,但是圣上若真只要一人,最好找个合心意的。只是……”

  刘隆停住脚步让他上前,道:“有事说事别吞吞吐吐。”

  江平的脸上流露出笑意:“这两年中圣上能找到合心意的人吗?”

  刘隆闻言一震,露出猝不及防的神色。

  江平继续道:“咱们与前朝不同,世家女才能为后。世家女都在高门大户里,圣上你能见到吗?”

  当然是见不到,刘隆又不是荒淫的皇帝,跑人家家里相看女儿。

  “即使见到了,短短的一面,圣上能确定她们的品行吗?”江平又道。

  “别说了。”刘隆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上被江平扎满了箭。

  江平仍然继续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圣上要找品行好,又要会处理朝政,只能从……”

  江平停顿了一下,朝崇德殿的方向努了努嘴。刘隆看到后有气无力道:“别说了,再说罚你吃饴糖粘住嘴不能说话。”

  江平果然停住嘴,没有继续下去。刘隆告诫道:“不许说出去,我……我自有办法。”

  江平道:“那圣上和陛下自己去说。”

  刘隆:……

  “那你拣着说,不许说不能说的。”刘隆无奈道。

  与其将来母后选个不和脾气的人,还不如直接把要求说了,至少大差不差,以后还能培养感情。

  “好。”江平爽快地答道。由他和陆离做缓冲,避免了太后和皇帝直接交流的尴尬。

  皇帝长大了啊,江平心中感慨。

  晚上,邓绥就听到了小皇帝的要求,笑着摇头道:“隆儿这个孩子,若非有江黄门逼着,只怕他还不一定开口说。”

  陆离将外面的灯吹灭,只留室内一盏,朦朦胧胧透着温馨,转头朝皇太后笑道:“江黄门确实立了功。圣上的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皇帝没有像某些人利用后宫大肆拉拢权臣获得支持,反而将婚姻交给自己操办,邓绥受到这样的信任,既是欣慰又是感动。

  “慢慢来,总要为隆儿选个可心的人儿。”邓绥笑道。

  次日一早,刘隆洗漱完毕去上学。经过一天的休假,他这些同学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饱满。

  阴泰屡次摩挲腰间的荷包,郭盛极为爱惜身上的衣服,邓广宗正在画花样,梁不疑在看一本满是秀雅字迹的小册子。

  自己与这几人相处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他们的脾性?

  阴泰骚包喜好华衣美服,那个荷包平平无奇,却独得他芳心,一定是佳人送的。

  郭家虽然不如光武时显耀,但不至于爱惜一两件衣服。还有邓广宗和梁不疑,这两人之前一个爱画风景,一个喜读孤本,现在行为迥异。

  不是恋爱降智,又是什么?

  周围弥漫着小情侣的酸臭,而刘隆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春天到了啊。”刘隆感慨一声。

  “圣上,春天都快过去了。”听到刘隆感慨的刘翼提醒了一声。

  刘隆摇头晃脑道:“堂兄,这你就不懂了。”

  春天确实要过去,时光落在暮春,渐入初夏。

  下学后,刘隆回到崇德殿做功课。邓绥心血来潮,将刘隆写好的功课拿起来,上面是一篇短赋,论述了亲贤的重要性。

  刘隆的文采不算出众,在几位大儒老师的教导下也只是中人以上的水平,但短赋读起来质朴可爱,朗朗上口。

  刘隆抬起头,脸上带着自得,问:“母后,这个赋写得怎么样?”这可是他琢磨许久才写成的短赋。

  邓绥笑着摇头说:“我对辞赋一道不太通,樊女史倒是写得好。”

  邓绥说着,招手让侍奉笔墨的樊嫽过来阅看。樊嫽忙放下笔墨,走过来接过短赋,仔细看完后道:“圣上直抒胸臆,立论卓绝,在陈述叙事上尤为擅长。”

  邓绥含笑:“你向来拟诏工整,说说这篇赋中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樊嫽微微一顿,想了想道:“这篇文章别处都好,只是韵脚有些不协。”

  刘隆点头,他是学过韵脚,无奈是“一学就会一用就废”的情况。

  邓绥道:“你可会修改?”

  樊嫽看了眼刘隆,只见刘隆含笑点头,才道:“请陛下和圣上允我一试。”

  皇帝性格温和仁善,从不为难宫人,对她们这些女史没有丝毫轻视。樊嫽为皇帝改文,心中倒是没有惹怒皇帝的顾虑。

  她已经看明白了皇帝的禀性,只要别人说的有道理,即便是骂他,他估计也会唾面自干。

  樊嫽将短赋拿回自己的位上,尽最大的可能少改文字,思考半响,提笔改了几个字,然后递还皇太后。

  邓绥看完,笑着传给刘隆。刘隆接过来一看,只是略改动几个字,这篇赋瞬间变得雄辩顺畅,让人不得不感慨文字的魅力。

  “樊女史可谓是一字师。”刘隆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反而称赞起樊嫽来。

  樊嫽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圣上称赞。这一字师是什么典故?”樊嫽从未在书上看过这个典故。

  刘隆扶额,笑道:“不是什么典故,达者为师,三人行必有我师,一字师就是指像女史这样善于修改诗文的人。”

  少年的面容在烛光显得格外得秀雅,一双眼睛星灿月朗,脸颊漾着两湾小酒窝,柔软而又可爱。

  樊嫽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睛,谦虚道:“圣上缪赞了,若无圣上锦绣文章打底,即便是大儒名家也不能改。”

  刘隆开心地笑起来:“真的吗?”樊女史向来直言,她的话一定可信。

  邓绥的嘴角弯起,深藏功与名。她就说嘛,像隆儿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人喜欢。

  樊嫽给刘隆和皇太后道了一声,然后回到位上处理奏表。刘隆则将樊嫽修改后的内容,重新誊抄一遍做提交的作业。

  他这次一定比梁不疑写得还要好。

  邓绥待刘隆抄完,问他道:“你几位师傅不仅要校书,而且各有本职工作,又要教导你们,而我又有政务要处理。樊女史学问好,不如让她辅导你课后作业如何?”

  樊嫽听到这话,心脏蓦地一停,她自然明白皇太后这话背后的含义,她的

  手心出了一层汗。

  原来她也可以啊!

  樊嫽的心又重新砰砰地跳动起来,她在年幼的时候憧憬过未来与夫婿描眉作画的生活,但未婚夫的死却打破了一切,让她和父母陷入尴尬的境地。

  进了宫做女史,高大的宫墙似乎也将那层少女怀春阻挡在外面。

  樊嫽对未来的期待,莫过于像曹大家那样得到皇室器重,以后太后没了在宫中继续当女史教导宫妃,或者带着宫中的赏赐回到家中奉养双亲至老。

  现在一条新的道路出现在眼前了。

  “啊?”刘隆几乎被烫到一般,忙道:“不用不用,女史处理政务繁忙,我自己就能应付课业。”

  天啦,每天都几个老师重点照顾,朝臣时不时上书劝谏,若晚上再来个课后辅导,即便刘隆再好学,也不得不感慨这是什么样的人间疾苦!

  绝对不要课后辅导!

  邓绥闻言沉默了,深吸一口气,看到小皇帝避之不及的样子,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里面是不是缺了一根弦。

  刘隆说完,好像这话对樊女史不太友好,又朝樊女史略带歉意道:“我并非说你的学问不好,而是你政务繁忙实在不忍打扰。而且我……我课业尚可,还要跟着母后听政……”

  刘隆说着转头看向邓绥,道:“母后,我又不考孝廉,不当大儒,这学业嘛……”

  邓绥伸手点他的额头,道:“赶明儿,我把你师傅叫来,问你的情况。”

  刘隆丝毫不害怕:“几位师傅对我赞不绝口,绝不丢母后的面子。”

  他虽然学业比不上梁不疑,顶多再加个刘翼,但和其他人相比绝对是碾压。

  邓绥长舒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罢了,樊嫽你以后继续处理奏表,不用管这个……圣上。”

  推掉了课后辅导,刘隆开心地笑起来。

  樊嫽抬头,也跟着笑起来,道:“是,陛下。”

  夜晚,邓绥躺在床上,借着月光翻看自己的手,纳闷是隆儿没有开窍,还是自己撮合人的手段过于低劣?

  暮春天气暖和,月光从草绿色的床帐中浸进来。邓绥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在她听到刘隆对后妃的要求后,蓦地想起了先帝。

  先

  帝在时,也经常问她朝政上的事情。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邓绥叹了一声,慢慢睡去。

  樊嫽踏着月光回到住处后,左右两侧居住的阎雪和耿纨纨还没有睡去。她洗漱完坐在榻上,没有像往常那样看书,而是凭几出神。

  圣上相比于樊嫽接触到的男子而言,相貌、学识和性格都算得上上乘,尤其是性格。

  樊嫽很难想象处在皇帝的位置上,圣上依然坚持学习,躬行节俭,孝顺皇太后,以及心怀万民。他还拥有一颗为别人设身处地考虑的心。

  今天圣上推辞她辅导课业,即便不做什么解释,也是可以的。

  没有人会说这是皇帝的错误,但是他偏偏就直言解释了。

  说实话,在圣上拒绝的那一刻,樊嫽感到了难堪和不安,但是圣上诚恳的解释让她如枯木逢春,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这不是女史的错,而是他自己不想学。

  樊嫽嘴角弯起,案上的书是一点都看不进去,索性躺到榻上睡觉。

  圣上这个人,其实,还是可以的。

  柔美的月光织成了绮丽的梦境,不知将谁网入了梦。

  早上,樊嫽未等宫女叫就睁开眼睛,嘴角挂着微笑,心情舒畅。小宫女过来送水让她洗漱,樊嫽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消下去。

  打开室门出去,樊嫽迎头碰上正要出门的阎雪和耿纨纨,脸上的笑容一滞,从绮丽的幻想中回到现实。

  这里是皇宫,而不是某个世家的宅邸。

  那位柔软可爱的少年不是世家子,而是掌控所有人命运的皇帝。

  樊嫽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脑子前所未有得清醒。

  进了后宫,有可能举族飞升腾达,也可能命陨后宫,甚至连累父兄家族。

  她的手慢慢攥紧,扬起笑容,若无其事地和阎耿二人打招呼。阎雪和耿纨纨对樊嫽的变脸不以为意。她们自己看到其他两人,也会心情不好呢。

  三人只是同僚关系,泛泛而交,根本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亲密。据说许多朝臣也都是这样的,当面是一盆火,背后是一把刀。

  她们这样也不足为奇吧。

  三人先来到偏殿,各自分了奏表,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刘隆如往常一样去上学,上课时还在为推了课后辅导而庆幸不已。

  天天上课就已经很累了,还要上什么辅导班?虽然家里没有矿,不对,他还像是有矿的。

  他不仅有矿,还有皇位呢,不是要继承,而是已经继承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