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头声响,裴瑾容起身点了灯笼,“嘎吱”一声,他把门打开。

  宋闻清没转头,知道来人是他,道:“你先把这马牵到后院,缰绳随便绑在梧桐树上就行,等会儿再来帮我提东西。”

  裴瑾容应声,怕宋闻清看不清,将灯笼给挂在板车前面。

  宋闻清:“你小心些。”

  没好一会儿,裴瑾容又出来,帮着他搬东西。

  两人把米袋搬到堂屋。这米若是直接放在地上容易被米虫吃,宋闻清便用剪子把袋子剪开,将米全部倒进缸中存起来,满满一大缸,够两人吃到春天了。

  腌肉虽然时间放长也行,但口感终究没新鲜的好,他想着把肉放在地窖里,那儿的温度低,放在通风口那儿挂着,能延长时间呢。

  收拾完后,宋闻清本想着一口气把板车还了,但裴瑾容刚把冷掉的菜又回锅热了一遍,味道扑鼻,他顿时觉得饿得不行,一动不想动。

  看他馋嘴的模样,裴瑾容心里开心,说:“阿闻,中午做的酸汤还有剩的,你要热一下还是冷着喝。”

  酸菜是裴瑾容和隔壁夫郎学着腌的。夏天的时候把青菜洗干净,往洒了面粉的烫水里滚一圈,再加酸种,用盖子盖紧,发酵个二十几天,正宗得不行。

  农村里种的大红豆熟时,都会煮豆汤。要等大红豆煮得快烂了,把腌制好的酸菜拿出来切断,和大红豆一块儿煮,冷了的酸汤好喝得很。天气很热时,宋闻清没胃口,就用这酸汤泡饭,都能吃好几碗呢。

  “冷着喝。”

  裴瑾容点头,从堂屋里把酸汤端出来。

  他晚饭已经吃了,没事做,从床头拿了本话本坐在旁边陪宋闻清。

  外头天色暗,房内烛光微晃,两人一个吃饭,一个看话本,宋闻清虽然不说,但心里是觉得踏实的。

  吃完饭后,他起身把碗洗了,又烧了锅水。今天在外面忙活那么久,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直到上床,裴瑾容才问他:“堂屋里那些猪皮是要做卤猪皮吗?”

  宋闻清闻言,没忍住笑出声:“那可不是拿来吃的。”

  烛火已经熄灭,他刚躺下,裴瑾容就搂住了他的腰。现在不像是夏天那样,热得慌,宋闻清身体偏寒,手脚冰凉凉的。少年宛如一个小火炉,抱起来暖和得很。

  想到什么,他又拿开裴瑾容的手,起身把烛火重新点燃。

  一时不能适应,裴瑾容用手遮了下眼睛,就听见宋闻清说:“差点忘记给你按摩了。”

  宋闻清打了个哈欠,手法娴熟地给他捏着小腿,继续说:“那猪皮是我用来练习缝合的。”

  见裴瑾容一脸疑惑,他才笑着解释:“我若说等十二月份的时候,我要给你的腿这个部分开刀,然后用镊子把里面的骨头夹出来,再用针线给缝起来。”

  宋闻清的手停在膝关节处,眼神十分认真,问:“你害怕吗?”

  少年几乎没怎么思考,点头:“害怕。”

  他又说:“但是这个人是哥哥,我就不怕了。”

  宋闻清的很多话他还是听不懂,但他心里清楚,宋闻清不会害他。

  得到这样的答案,宋闻清一怔,愣了半晌,笑意藏在眼尾,说:“我会让你站起来的。”

  —

  秋天进入尾声,风里已经有了冬的味道,吹得枝头仅剩的树叶簌簌作响。

  宋闻清哈了口气暖暖手,今日是济世堂送草药来的日子,他便没出去,坐在家里看医书。

  没让他等多久,不多时,一辆马车出现在村头。

  宋闻清放下书,把药草都归置好了才拿了三张药方子给小童,叮嘱道:“这张是治内伤发热的,这张四角折起来的是治咳嗽的,切莫搞混了。”

  小童连忙点点头,问:“小郎君,唐医师吩咐我问您除了平常这些草药外,是否还需要些什么?”

  他这样一说,宋闻清也没客气,直接开口道:“我需要些麻沸散。”

  小童的眉头都快皱在一起了,见状,宋闻清笑着说:“我知这麻沸散量少,你和唐医师说,下个月四张药方子。”

  裴瑾容的腿不能再拖下去了,麻沸散再不好拿也得想方法拿到。

  果然,小童一听,眉头才舒展开来与他辞别。

  “阿闻,我身上还剩些银两,你看要不要租一块地,搭个小医馆。”裴瑾容见宋闻清每次拿药草都相当不方便,心里别说有多心疼了。

  宋闻清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过医馆是要建的,只是不是现在。

  “没事,辛苦点,等以后银两存得多了,建个大的。”他笑吟吟道。

  他说的话,裴瑾容向来是不会反驳的,点点头说:“那行。”

  从这日起,宋闻清变得忙碌起来。农活都做得差不多了,村里人闲下来,听说宋闻清医术比李郎中好上不少,都跑来找他瞧病。

  宋闻清怕李郎中心里不舒服,打听了几次,才知原来他本来就想关了医馆,和他夫人一块儿回老家去。只是医者仁心,以前他想着若他走了,村里来看病的,加上邻边几个村的不知道怎么办。现在有宋闻清,他倒也算了结一桩心事。

  他的医馆也打算卖给宋闻清,但是今年还是得在云寒村过完年再回去,便先留了下来,宋闻清知道了这事才松了口气。

  于是,他每月初一还有十五这两天义诊,其余时候开始收诊金。也不贵,村里人都夸他练就了一身好本事。

  只不过某日,倒是来了个稀客。

  外面冷,裴瑾容烧了几炉火,来看病还没排上队的都窝在一起烤火聊天。

  聊得正开心呢,大娘突然说:“咿呀,你们看那不是他兰婶子吗?”

  “还真是,不过话说他兰婶子自打闻哥儿成亲后都不曾见过几次了呢。”

  一夫郎闻言,小声说:“好像是鸣哥儿和隔壁村有户好人家谈婚事,这不,说过正月十五后上门提亲咧。”

  “那她来这是做何事?”

  还没等他们猜出来,沈小兰就来了。眼睛肿得不行,见宋闻清哽咽道:“闻哥儿,舅母错了,你看在你舅父之前对你还不错的份上,救救鸣哥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