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乔跟阿清打闹完,和白羽漫步在荷塘边,临近黑天,光线勉强能够视物。

  一路无话,气氛不算好。

  “ 对不起阿,小羽儿,我没能找到小红儿。江问乔率先打破了平静,语气里透着浓浓的自责。

  “……不怪你。”白羽神情明显低落,眼底是藏不住的悲伤,“ 红儿或许真的不在皇城,再或者,她已经离开了青州……”

  后面的话她没有勇气,也不愿意说出来。

  江问乔惊诧道: “你去找过了?”

  在他的印象当中,白羽心系九塘湾,当初所有生灵被迫离开,红鸾也不例外,她和白羽原本都是江问乔所养的灵宠,一个是红羽鹦鹉,一个是白羽仙鹤,一同修炼成形,互为知己。

  后来九塘湾被毁,红鸾劝说白羽一起离开,但白羽却劝说她和自己一起留下来重建家园。

  第一次因为意见不合大吵了一架。

  白羽至今还记得红鸾决绝离开时说的话。

  “ 他们人类造的孽凭什么要 我们妖来赎,阿羽,我们是妖,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大不了 找一个地方建成咱们那片荷塘的模样。你跟我走吧,这里浊气一天比一天重,你可是仙鹤,留下来对你的修行百害而无一利啊!”

  她是怎么回的,对了,她一意孤行,知道劝红鸾留下来既不可能,而且很自私,索性不去看她略带着些哀求的眼睛。

  ” 阿羽,难道在你心里,这个地方比我更重要吗? “

  白羽心脏狠狠一抽,脱口道“当然没有。”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走,咱们以前不是就说要一起游历九州,看尽山川湖泊的吗?” 红鸾拉着她的手,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阿羽,别倔了,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就答应你。”

  这是个极大的诱惑,白羽自然知道她口中的答应自己指的是什么,不久前,她喝了酒,向红鸾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但红鸾出于挑逗的心思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再考虑考虑。

  白羽看着红鸾的眼神格外炽热柔情,就在红鸾以为她一定会选择跟自己离开时,白羽却推开了她的手,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九塘湾,道:“ 阿鸾,我想再倔这最后一回,等以后……”

  “别说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红鸾生气地打断:“ 我们没有以后了,既然你执意要留下来,就别后悔,我走了。”

  红鸾走得很决绝,等白羽想去追已来不及,她心脏在那一刻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痛到鲜血淋漓。

  “那之后,我去皇城找过她,但没找到,后来,我又找遍了青州。”

  仍是没有一丝踪迹。

  “小红儿说你倔,其实她才是最倔的那一个,她要是赌气藏起来,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找不到。”江问乔努力想把方向往好的地方引。夜色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还是看到白羽的眼中染上了一层水雾。

  “嗨,小羽儿,你以前可是一只高傲的鹤,谁都不理,怎么成了妖,反而变感性了呢!”

  白羽擦拭了眼角的泪,勉励挤出一个笑来。

  “是呀,我做鹤的时候谁都不理,别人也不理我,只有阿鸾,永远那么欢乐地凑到我面前。”

  江问乔: “……”

  他有意岔开话题,问道: “ 现在九塘湾比几年前好了很多,应该快要重建了吧?”

  “嗯。”白羽顺着他的话说道: “ 等最后几片荷塘清理完就差不多了,不过最后还需要一样东西。”

  她话音刚落,就见江问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夜明珠一般的东西,摊到她面前,献宝似地:“ 是轩辕宗的净元珠吗?我前不久正好去了趟轩辕宗,顺道拿了来。浪迹了这么多年,也为这生养我的地方做做贡献。”

  白羽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话,轻哼:“ 真的是拿的,而不是偷的?”

  江问乔脸上有些挂不住,摸了摸鼻子,却理直气壮地说:“ 江湖事儿,我这怎么能 叫偷呢?”

  “拿不知该叫什么?”

  “我这叫劫富济贫,乃是顶顶伟大的事业。” 他一脸自豪地说。

  白羽不知道他这些年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但在印象中,江问乔一直都是那个正直善良,向往自由,梦想一生惩奸扶弱的恣意少年。嘴上虽嘲笑,可心里是相信他这劫富济贫的说辞的。

  “ 连轩辕宗的东西都敢偷,你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大了。” 白羽边调侃他边拿过净元珠。

  “嗨,莫说是轩辕宗,就是轩辕宗的禁地,我也是说进就进。”

  “禁地?”白羽略微思忖,神色有些担忧, “你可知那轩辕宗的禁地里封印着什么东西?当真是活腻了吗?”

  江问乔回忆了一下,神情也变得沉重起来,从来心大,此时也有一丝不安: “ 那里面封印的东西确实强悍,不过,我只是偷了点财物,顺便拿了一颗净元珠,没靠近那个封印,都逃出来这么久了,应该没事儿。”

  白羽眉头微拧: “恐怕没那么简单,你当真没偷什么重要的东西?”

  江问乔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 “ 哎呀,我还是知道轻重的,对了,你刚才那样说,似乎对那轩辕宗禁地里封印的东西很清楚,究竟是什么?”

  白羽瞪了他一眼,眼神瞬间变得犀利透冷,把江问乔吓退。

  “哎呀,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就问问,弄得多严重一样。”

  白羽严肃道: “ 好奇害死猫,若你真的只是盗了些财务还好,天宫玄应该不会追究。”

  “你连天宫玄都知道?”江问乔上下左右打量着白羽,咂摸道: “小羽儿,我一直觉得你不是普通的鹤,当初捡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是凡品,呃,你不会是什么神仙的灵宠吧?”

  白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知可否,欲转身离开。

  江问乔连忙跟上去。

  “小羽儿,我才夸你变了,结果还是这么高冷。”

  “你这脾气,也就小红儿受得了。”

  ……

  当然,白羽依然不予理会,江问乔无奈摇摇头,转身回自个儿屋里。

  说是屋,其实就是一个杂草垛子,这些年,江宅早就坍了,荷塘边临时搭建的房屋也没有空闲出来的,他不愿与人挤,睡草垛子反而乐得自在。

  夜色正浓,繁星四合。

  大伙儿都还没有睡,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围坐在篝火旁欢歌纵舞。

  都是一些农耕时唱的淳朴调子,烟火气十足。

  谢倾慈和先前指导他的壮汉坐在一处,心思完全不在此处,寻了一圈也没见着“天姑娘”的身影,越发心不在焉。

  白日里天宫玄跑得太快,接下来一整天都避着他,他一上去搭话天宫玄就转身离开,谢倾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儿错了还是哪儿错了,总之, “天姑娘” 不愿意见自己。

  “哎,谢小 兄弟,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啊?” 壮汉名叫李满福,看出了他的失落,略显关怀地问道。

  谢倾慈满腹的疑惑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认真求解道:“ 李大哥,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把,他喜欢的姑娘误会他喜欢男人,我这个朋友呢就去向姑娘解释,但这个姑娘一直避着他,你说我这个朋友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姑娘相信他不喜欢男人呢?”

  李满福听后,慢了半拍,然后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就去告诉天姑娘你喜欢她不就得了。”

  谢倾慈愣了愣,纠正道: “是我一个朋友。”

  李满福重复道: “那就叫你那个朋友去告诉天姑娘你喜欢她。”

  谢倾慈:“……”

  他想了想,最后认同的点了点头,下定决定般起身去寻天宫,夜色昏暗,叫人看不清路,谢倾慈猛地撞上一个人,温热清新的呼吸相互缠绕了一下,随后两人都下意识后退,两颗心脏同时怦然而动。

  虽然夜色昏暗,看不清对方,但那股淡淡的幽兰香谢倾慈却是记得,更何况对方月华色衣衫在夜里很明显,意识到是”天姑娘“,谢倾慈笑着打招呼: “天姑娘,是你吗,方才你怎么不去篝火边烤烤,这里太暗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憋了好久了,可否方便去亮一些的地方说。”

  天宫玄没有说话,因为他现在一说话,就全都暴露了。

  在下山之前,他一直没有化过女相,也不得其中技巧,又因为急着下山追谢倾慈,便疏于修习,还是兄长帮他化的。每一种术法都有一定的期限,期限一到,术法自然消失。原本以他兄长天奉辙的修为化个女相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就恢复原形,可因为他最近情绪波动较大,这种化形术十分灵活,若是本人抵触所化之形,就会消失的更快。

  这种抵触可能是内部的,也可能是外部的。

  天宫玄方才想了半天,才总结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就是此时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的谢倾慈,虽看不清他脸上具体是什么表情,但光是听声音,就知道他是笑着的。

  谢倾慈的声音里总是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高兴时浓,就算不高兴,也仅仅是淡,连带着他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就是总挂着一副笑脸,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笑,由内而外透出来的温暖热情强势地感染着周围的一切,把那些处于边角料的物和人都无差别地网络进他布下的温暖地带。

  这样的人一开口,就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能力。

  天宫玄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一些,差一点就要脱口答应了,可一想到如今的自己恢复了原身,顿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