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去骑马的前一晚,秋疏桐正准备去卸妆、收拾东西回家,剧组的工作人员忽然跑过来,告诉她:“抱歉,池老师。刚刚收音设备出了点儿问题,没有录上,这场戏得重新拍一下,麻烦你再等一会儿。”

  秋疏桐稍稍愣了一下,放下东西,说:“好。”

  她在隔壁的诊室里等着,接到了温砚岭的电话。他今天值夜班,这会儿也还没下班:“你今天的戏拍完了吗?我这边还没交班,你可能要等我一小时。”

  秋疏桐左手握着手机,感觉手指被冻得有些疼,她弯腰打开了脚底的取暖器,对着自己吹,然后说:“我也还没收工,有一场戏需要重拍,或许还得让你等我。”

  她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因为这天的戏一直拍到凌晨,演员们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糟,一场戏足足拍了五六遍才过。等秋疏桐下楼找温砚岭时,他早已交完班,在办公桌前等了数十分钟。

  二人开车回到55号别墅时均是筋疲力尽,秋疏桐洗漱完毕,甚至连吹头发的力气都没有,只想着赶快躺在床上,快些进入睡眠。

  温砚岭瞧出她实在困极,没有提醒她要吹干头发再睡,直接从浴室里拿了吹风机走到她身边,让她横着躺:“我帮你吹。”

  秋疏桐困顿地将身子调转方向,将头发垂于床侧。

  很快,耳边就响起了吹风机的嗡嗡声。

  温砚岭的手指一边拨着她的长发,一边拿着吹风机细细地吹,秋疏桐感到头皮有些发痒,又很轻柔,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只是醒来时,床边没有看到温砚岭的身影。她急忙拿过手机,这才发现不久前,他给她留了短信:【我去医院一趟,很快回来。】

  温砚岭临时被安排了一个同国内专家探讨的会议,推不掉,一大早起来便赶往了医院。

  等他发来消息提醒她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时,已经将近十点。秋疏桐早早便收拾妥当,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厉词安正好也收到了温砚岭的短信,走来这边等他,碰巧遇上了刚打算出门的池零露。

  他随意地扫了她一眼,正犹豫要不要主动打招呼之时,池零露恰好抬眸朝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厉词安微微顿了顿,不得不承认,池零露是真的长了一副好皮相,肤质也是真的好,这么近的距离竟然看不出丁点儿瑕疵。她穿着一身卡其色的大衣,背着一个白色的斜挎包,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股文绉绉的气质。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竟然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斯文,明明从前见她总是嚣张跋扈、带着一身的攻击性,如今看来却是云淡风轻的,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了。

  他跟秋疏桐离得很近,秋疏桐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主动开口问他:“怎么了?”

  厉词安没有躲,只不过脑中还在困惑,顺着嘴就问了出来:“很好奇温夫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这话说得突兀,秋疏桐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只是不解地看着他。

  厉词安却是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之前第一次在医院遇到你的时候,你看起来……怎么说呢?给我的感觉就是咄咄逼人吧。我那时候还想,是不是所有明星都是这样的,在镜头前温和有礼,镜头后就是这般刁钻野蛮、表里不一的。”

  秋疏桐感觉出来他在替温砚岭打抱不平,没有打断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跟砚岭从高中就认识了,他这人一贯就没什么情绪。除非是遇到特别熟的,或者特别难缠的,否则他根本就不会表现出来,整个人都冷冰冰的,偏偏是遇到了你。”厉词安说,一下子又想起了医院里的那些个画面,“你去年是真的给他找了不少麻烦啊,特别是在他妈妈生病期间,竟然提出要跟他结婚。我当时以为他肯定会拒绝的,没想到他最后竟然答应你了。为这事,我还劝过他好几回,因为你的作风……还挺让人不放心的。”

  秋疏桐安安静静地听着,毕竟这个身份是她偷来的,占了人家的位置,那么相应的,池零露招惹出来的事端,都得靠她来承受。

  厉词安看她一眼,他说了这么多责怪的话,这么多管闲事,竟然没从她脸上瞧出丁点儿不愉快,他感到十分意外:“不过你最近看来是真的变了许多,就好像被谁附身了一样,感觉整个人都变了。我觉得挺好的,对你、对砚岭,都好。”

  温砚岭的车子朝这边驶来时,厉词安又说了一句:“只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毕竟他以前从没谈过恋爱,可别让他伤了心。”

  眼见着车子越来越近,秋疏桐轻轻地说了声“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秋疏桐走到副驾驶座位前坐下,听到温砚岭问她:“刚刚跟他在聊什么?”

  “聊你。”秋疏桐如实说。

  温砚岭“哦”了声,回她:“别听他的,他说的话不可信。”

  他最近一直在加班,凌晨交完班,又开了好一会儿的车,一大早又往医院跑,现在眼里还有很多血丝,嗓音也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秋疏桐担忧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很累,要不我们今天就别去了吧?”

  温砚岭摇摇头,说:“没事。”

  但秋疏桐还是不太放心。

  正打开车后门的厉词安朝他们看了眼:“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别讲。”被温砚岭一口否决。

  “那不行,我必须说。”厉词安走到驾驶座旁,把车门打开,“你俩真是当我隐形人啊,赶紧上后边去吧,我来开。这儿离跑马场还有一段距离呢,去后边补觉去吧。”

  秋疏桐本来还想劝温砚岭回家休息,听厉词安这么说,她便扯了扯温砚岭的袖子,让他去后面。温砚岭“嗯”了声,跟她一块儿去了车后座。

  没过多久,厉词安就上了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温砚岭是真的有点儿困,厉词安才刚往前开出去不远,他就没忍住睡着了。

  秋疏桐动作极轻地拉了拉他的手,没敢再发出任何动静,希望他这一会儿能睡个好觉。

  厉词安约的跑马场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些远,位置也挺偏的,加之他开得又慢又稳,到达目的地时,差不多用了两小时。

  这里是私人场地,平时来玩的人并不多,他们到时,除了两个工作人员,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四周都是枯黄的草和洋槐树。

  温砚岭在车上休息了一阵,这会儿下了车,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问厉词安:“你跟人家约好时间了吗?”

  “早约好了,约了两小时,现在直接过去挑马就行。”

  厉词安领他们过去,指了指其中最为高大健壮的一匹白马:“温夫人,你就骑那匹吧,那匹非常符合你的气质。”

  其实厉词安这人长得不错,五官线条柔和,没有温砚岭那般具有攻击性。只不过眼里透着一股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天真与稚气,整个人的行事风格也特别混不吝。

  秋疏桐没走心地问他:“为什么?”

  厉词安一脸平静地说:“那匹马高大、威猛,有野性,适合你。”

  秋疏桐笑了一下:“是嘛。”

  “你不信问砚岭。”他说着就转头看向温砚岭,“你就说适不适合她。”

  温砚岭当然没听他的,告诉秋疏桐:“你自己挑自己的就行,别理他。”

  不过秋疏桐最后还是选了那匹马,因为工作人员说它叫“Autumn”,不禁让她想起了家里的狗。

  正式开始骑马前,工作人员给他们发了安全帽,让他们签了免责协议,特意交代他们要注意骑行规范。

  秋疏桐被温砚岭搀着跨上马背,握住缰绳,双脚轻轻夹了一下马肚,Autumn便听话地朝前走了。

  骑行的路线并不是平顺的道路,是一座座小山坡。温得和克有许多这样的小山坡,一座又一座,连绵不断,有的地方肉眼可见地就很陡,看起来就不好走。

  秋疏桐对线路并不熟悉,便让厉词安和温砚岭骑在前头,她在后面跟着。

  起初都是山坡,大家都骑得慢悠悠的。秋疏桐的这匹马是真的有性子,始终想要超过其他马,不愿垫后,她一直不停地扯着缰绳,让它停下。

  到稍微平整一些的路段时,厉词安回过头来突然提议:“这么慢悠悠的没意思,我们跑一跑吧。”

  温砚岭没答应:“那样很危险,就这么慢慢骑吧。”

  但厉词安没听:“我骑我的,不管你们了。”说完,他用力地蹬了蹬马肚,他身下的马便开始狂奔起来,一时间,烟尘四起。

  Autumn本就极有野性,不甘在末尾,见厉词安的马开始跑起来了,也跟着往前冲。秋疏桐有些没反应过来,身下的马突然开始狂奔,给她吓了一跳。

  她试着勒紧缰绳压速,驱使它停下,奈何这匹马不听她使唤,在空旷的路上疾驰。马蹄声急促响亮,一步迈得更比一步大。

  突然被超越的温砚岭怔了一下,意识到她这样很危险,赶紧夹了一下马肚,快步往前跑,边跑边说:“池零露,赶紧收紧缰绳停下,你这样很危险!”

  秋疏桐又拉了一把缰绳,但是白马始终不停,并且越跑越快。

  “快停下!”身后的温砚岭厉声喊道。

  可她根本停不下来。

  速度太快,她的腿已经夹不住马肚,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秋疏桐扯了扯缰绳,再次尝试让它停下,突然遇到一个山坡,白马嘶鸣了一声,紧急剎住步伐。

  秋疏桐没来得及做好准备,一个重心不稳,“咚”地一声,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尘土飞扬,碎石四射,她直直地跌坐在布满沙石的山路上。

  温砚岭吓得心脏狂蹦,胸腔起伏,一把勒紧缰绳、从马背上翻身跳了下来,飞快地跑到她身边,蹲下来问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秋疏桐只觉得浑身都疼,生理性的疼痛一下子逼出了她的眼泪,叫她除了呆呆地坐在原地落泪,做不出其他任何反应。

  一张脸疼得失去了血色,寒风吹来,牙齿也跟着打颤。

  没有听到回应,温砚岭又问了句:“受伤了吗?尾椎骨疼不疼?能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