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部三点半开会。
紧赶慢赶，还是拖到了晚上七点多结束。
宋愉辰合上电脑：“又让大家加班了，都辛苦了。”
他看了眼正在关投屏的姜秘书：“姜秘书，明天记得和财务部通一声。”
“把大家这个月的加班费，往上提一提。”
姜秘书点头：“好的宋总。”
会议室不少人因为长时间高压的开会。
外加没有吃晚饭。
面上多多少少都有了疲态。
但一听有加班费，还会往上提，心中那点不满顿时一扫而空。
“谢谢宋总！”有性格活泼的员工耐不住高兴喊道。
全仗着他们小宋总和商总不一样。
年纪和他们相仿，而且脾气随和，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完全没有商总那么有气势压迫感。
“宋总，我真是太爱你这一点了，宋总也辛苦了！”
宋愉辰指尖点了点桌面，勾着无奈的笑说：“行了，该下班的下班，该去吃饭的去吃饭。”
“散会。”
“好嘞！”
“大家辛苦。”
“饿死我了，不知道楼下食堂关门没。”
“吃什么食堂，一起下馆子去。”
“……”
散了会出来。
除了技术部准备下班的一群人。
公司里其他大大小小的部门尽数关了灯，也没了人影子。
宋愉辰问身后跟着的姜秘书：“你们商总回来没？”
姜秘书：“会议期间商总发消息说，晚上有应酬不再回公司。”
“嗯。”
本想着商随回公司，就叫上人去吃个宵夜，人不在就算了。
快走到副总办公室的门前，宋愉辰正想让姜秘书也下班，忽地望见什么，停下动作。
宋愉辰皱眉：“实习生下班时间是几点？”
姜秘书：“六点。”
她顺着宋愉辰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的副总办公室里亮着灯，隐约能看到助理办里坐着道没有下班的身影。
姜秘书讶然：“宋总给容助理安排工作了？”
宋愉辰眉头松开：“没有。”
“我给容助理交代过下班时间。”姜秘书疑惑，“我再过去和他强调一下。”
宋愉辰摆了摆手：“算了，我去吧。”
反正他得回办公室，顺路。
“你去下班吧。”
“好的宋总。”
宋愉辰跨步走近办公室，推开门走了进去。
坐在里面的人似有所觉，摁灭了手机屏幕，缓缓抬起了头。
宋愉辰恍惚间，好像在对方身上捕捉到了一丝过去的影子。
在少年抬眸的那一瞬间。
虽然神色依旧淡淡，不爱笑了。
但明显少了几分和他再见时的针锋相对和凌厉。
反而有种安安静静的温顺。
宋愉辰呼吸顿了顿，用提醒下属的语气，温声道：“公司六点下班，快八点了。”
容时眉眼一下冷冽下来：“规定了不能自主加班？”
那点温顺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是错觉一般。
宋愉辰：“……”
这年头。
居然会有人心甘情愿留下来加班……
或许是有。
可放在容时身上，这种行为却古怪到不算正常。
进门的时候，宋愉辰不是没看到容时在玩手机。
谁家打工人不用工作，还留下来加班玩手机的？
宋愉辰好心提醒：“没有加班费。”
话音落下，眼前的人顿时眉峰陡然挑起，凶得很：“我缺这点钱？”
宋愉辰：“……”
是不缺。
正因为不缺，还得对着膈应的前男友工作。
也没有下属的意识。
所以宋愉辰想不通。
到底是为什么，这人要留下来做这份工作。
语气是冲了点，到底是挑不出错。
“你……开心就好。”
宋愉辰没再说什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容时看着他的背影，喉结攒动两下，咬紧了牙没吭声。
忍着把手机捏碎的冲动，脸上看不出一点所谓的开心。
宋愉辰进办公室不到五分钟，关了电脑，拿上手机，重新又走了出来。
走到门边，他关了自己办公室里的灯。
体贴的给身后无偿加班的某位，留了助理办的一盏灯。
然而不等他进行下一步推门走的动作。
身后骤然响起椅子挪开的声音。
动静很大。
擦在地板瓷砖上的音色刺耳。
依稀能听见掺杂在里面，粗喘的呼吸声。
周围空气变得凝滞。
宋愉辰停了动作，垂下眼睑，不禁反应过来这是某人闹脾气的征兆。
他颤了颤睫毛，心想。
终于要忍不下他，发火辞职了？
还是说，要走到受不了他这个前男友，动拳头的地步？
宋愉辰更希望是第一种。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宋愉辰闻声，回头发懵地回道：“……什么？”
预想当中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到来。
随之而来的，是少年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
弄得宋愉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容时快步走到他身后，捏住手机的五指用力至发麻发白。
手臂青筋脉络轻易显露，绷着怒火烧心的颤意。
“助理必须24小时待命，保持联系畅通。”
“宋总，你说是什么？”
最后几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仿佛深恶痛疾。
这副样子，宋愉辰在过去不是没少见过。
每次被容晋气的火冒三丈。
到他这里发泄的时候，容时就是这个样子。
浑身一股像是要吃人嚼碎的狠劲。
明明讨厌的很。
为什么还要做这份工作呢……
可宋愉辰又说不上来，觉得哪里和过去又有些不太一样。
他仿佛看到了一头被逼至绝境的幼兽。
躲起来舔舐着溃烂的伤口。
忍痛之余，还要提防靠近的人。
装出凶面狠相，来吓退对方。
宋愉辰没被吓到。
脑海里却不经意浮现出，他们在会所电梯口，第一次的重逢画面。
两者交错在一起。
他蜷了蜷手指，嗓音平静而缓和地问：“你手机号码是多少，我等下回去加。”
容时冷笑：“宋总好记性。”
“三年而已，竟然连几个数字都记不住了。”
宋愉辰手有点痒。
如果现在面前这么和他说话的人是容晋。
他一定会教人怎么好好讲话。
但显然，他没资格对面前的人指手画脚。
也没什么想怼回去的心情。
宋愉辰端起身为上司和下属之间的疏离淡然：“记得。”
只是他下意识以为容时换了联系方式。
“宋总记得最好。”
宋愉辰：“没什么事，我要走了。”
容时死死盯着他抿唇，咬着牙，气势慢慢收敛下来。
但冷意和愤怨不减，杵着没再说什么。
宋愉辰默了一秒，朝他看了眼，继而推门走了。
容时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喉结攒动，握紧了拳头。
宋愉辰下楼到停车场，坐进车里，解锁了手机屏幕。
论工作上，助理和上司24小时保持联系畅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前提是，这里面没有一层前男友的身份。
而且是被他拉黑多年的前男友。
宋愉辰的手机黑名单里，躺着不只一个手机号码。
一个他确实没有忘记的11位数字。
还有一堆他不认识的陌生号码。
却全是经过同一个人打来的。
宋愉辰当初没有换联系方式，是因为觉得换起来实在太麻烦。
不如拉黑来得方便些。
这些陌生的号码，当初锲而不舍的打进来，打到他不得不足足关机了一星期才消停。
他不太理解，还有什么打给他的必要。
不仅仅是宋愉辰手机里的黑名单。
就连各种社交方式的黑名单里，也有这些陌生的影子。
三年来，被他拉黑的彻彻底底，斩断的一干二净。
现在，宋愉辰到了要把这些联系方式，一个一个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时候。
犹如一道锁了三年的镣铐。
那个落锁的地方，随着被他解空下来的黑名单位置。
“过去”两个字，就要一点点解锁在他眼前。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堵在宋愉辰的心头。
-
隔天，宋愉辰照往常准点进公司上班。
到办公室接了从财务部连过来的电话。
他歪着头，用肩膀和耳朵夹住电话听筒，保持着这个动作听对面汇报。
手上同样没闲着。
开了电脑准备看邮箱里堆积的邮件。
进门途中，宋愉辰没瞧见助理办里有人。
这会儿余光草草一瞥，看到了，而且朝他这走了过来。
但是宋愉辰没空分神，对着电话里，分间隔的“嗯”了两声。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几个瞬息，一杯咖啡扣在了宋愉辰的桌面上。
棕色褶皱的包装，精巧散发着金钱气息的金边印花。
一看就是出自楼下咖啡厅的手笔。
宋愉辰茫然地看着上面握着的那只修长有力的手。
手的主人松了手。
他仰头，愣神了瞬，然后捂住话筒，轻声问道：“给……我的？”
容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峰蹙起：“不然？”
“你不是嫌难喝。”
宋愉辰哑然。
所以是因为他嫌煮的咖啡难喝，改换成了给他买咖啡。
也不是……不行。
“谢谢。”
容时闻言顿时眉头拧得更紧，大早上心底里蹭蹭蹭的开始冒火。
他咬牙切齿地道：“宋总倒是客气。”
宋愉辰忙着听电话，没注意到他说什么。
打完电话是五分钟后，转头见容时居然还在，有些意外：“还有事吗？”
他揣摩了下说：“咖啡的钱可以去找财务报销。”
话音正落下，宋愉辰就被他那位前男友兼助理，瞪了一眼。
宋愉辰：“……”
哦，看来是猜错了。
“我缺你这点钱！”
戾气横生的一句话。
一大清早的。
宋愉辰不是很理解面前的人，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跟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宋愉辰不太想应付：“那你……”
容时挤出两个字：“通讯。”
宋愉辰眨了眨眼，明白过来是昨晚提的24小时联系畅通：“通了啊。”
“你哪里——”容时又要瞪人。
直到后面“通了”两个字堵在嘴里。
他很快意识到什么，接着哑声泄了火，和宋愉辰四目相对。
宋愉辰不解：“怎么了？”
结果没等到少年给他回应，而是等来了一道发泄脾气似的关门声。
玻璃门震颤得可怜。
宋愉辰：“……”
上司难当，有点心累。
-
陈扬借着喝水的理由，在茶水间偷了五分钟的懒。
出了门，觉得还可以去厕所摸鱼五分钟。
一拐弯，吓了他一大跳。
陈扬蹦着后退半步，捂住胸口：“卧槽！时哥你……怎么一个人站这，吓死我了。”
“你也是来偷懒的？”他搓着手心，贼兮兮的凑到容时跟前。
容时没搭理他，低头一声不响的用手指滑着手机屏幕。
陈扬好奇心作祟，伸长脖子，余光使劲的看过去，一点不在意眼尾抽筋。
然而，他只来得及看到手机屏幕上，定格在不知道谁的微信朋友圈上。
“时哥，你看谁呢。”
话刚出口，容时忽然收了手机，背靠着墙缓缓地蹲了下来。
陈扬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
只见他拽天拽地的时哥，肩膀小幅度的颤了起来。
埋着脸的臂弯里，溢出的是少年细碎的闷笑声。
却听得叫人心头难受又发紧。
碎发下的眼尾也染了点，让人不敢多看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