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
临近中秋节和国庆节的双节小长假。
介于员工会放九天小长假，项目的空耗期过长。
于是，放假前的这段时间，公司的工作强度不减反增。
作为上司的宋愉辰，自然更不会有休息时间。
每当总裁办的电话接到宋愉辰这里。
在商随交代好事情，即将挂电话的时候。
宋愉辰必然要强调一句。
“跟完这个项目，我一定卸职回南城，劝不动的那种。”
青年嘴上抱怨，手头的工作是一点不含糊，做到了百分百的最好。
大方的商总接受了他浓郁的怨气，笑他口是心非：“别啊，你跑了我再上哪找我们宋总这么好的副手去。”
“给你涨工资好不好？”
哄小孩的语气。
小宋总冷笑，铁了心，很有骨气地说：“不差钱。”
“唉，这么说定了，就涨工资。”电话另一头的商总装傻。
男人亲切关心道：“听姜秘书说，你忙起来就不记得吃饭。”
“嗯。”
“这怎么行，工作归工作，饭要吃，身体更重要。”
小宋总冷漠：“哦。”
商随被他逗笑：“姜秘书给你挑的那位实习生助理，用得趁手么？”
“怎么一点不考虑你的身体情况。”
“不够机灵的，咱就换，别委屈了自己。”
“不用了。”宋愉辰打断，视线落到自己桌上。
上面摆着杯每天都会换新的咖啡。
他声线轻了些：“我觉得挺好。”
“你觉得好就行，我这边忙着去开会，挂了啊。”
电话一挂。
意识到卸职这件事，又被商随给蒙混过去的宋愉辰：“……”
这老油条……
宋愉辰忙起来是记不起吃饭。
大多时间是没空去感觉自己饿不饿。
记不起来是一回事。
可他最近在公司……
好像一顿饭也没落下。
办公室的门敲响。
不用他开口让人进来，门外的人已经自然而然的推门走了进来。
宋愉辰抬头。
对方手里拎着个白色半透明的打包袋。
能一眼看清里面装着的三个餐盒。
那人绷着脸朝他看了眼，主动过来清理了他放满文件的桌面。
紧接着把手里的打包袋，往干净了的桌面上一搁。
开口就是硬邦邦的两个字。
“吃饭。”
宋愉辰：“……”
他嘴里说过用得挺好的某助理。
几乎是卡着饭点，准时准点的出现给他送饭。
宋愉辰哪有机会饿肚子。
哪怕是过去，这种能让容时亲自送饭给他的画面，并不多见。
约乎于零。
哪想现在……
宋愉辰有点受宠若惊。
他手上的工作不停：“放着吧，我等下空了吃。”
话刚说出口。
一点不信他有空，且会自己记得吃饭的容时，臭着张脸抽走了他手里看了一半的文件。
包括那堆收拾好的文件。
通通都被挪到了宋愉辰够不着的地方。
“吃饭。”
“还是说——”
“宋总，需要我亲自喂到嘴边？”
宋愉辰：“……”
受宠若惊是真。
但过了头就是惊吓。
宋愉辰空荡荡的指间微蜷，默了几秒。
这一幕每天都要在饭点来上这么一次。
他实在拗不过眼前这人的劲。
宋愉辰揉了揉疲乏的太阳穴，无奈出声：“拿过来吧。”
宋愉辰和商随电话里说的，不算假话。
容时作为助理，他是觉得没什么不好。
或许是之前有过熟悉的相识。
所以比起面对一个全然的陌生人。
一开始他就对容时没有太多防备心。
可能同样的，容忍度也高了那么一些。
就比如这种叮嘱吃饭的强硬态度。
他居然一天天的过去，反而默认的接受良好了起来。
面前铺开的三个餐盒。
两个隔层的是荤食，三个隔层的是素食，以及一盒白米饭。
宋愉辰拆了筷子，默不作声低头吃饭。
虽然在江市待了许多年，但是他的口味其实一直偏向南城。
他出生在那，这种情况很正常。
餐盒里的菜他说不上来喜不喜欢。
填饱肚子这种事情，宋愉辰向来不挑，每个菜他都吃了。
他没刻意去告诉容时，他的口味如何。
在一起的时候，也是。
容时不清楚他的饮食习惯，宋愉辰更不会挑三拣四。
吃得快饱了的时候。
宋愉辰见一旁坐着等收拾的容时，放筷子的手滞了滞。
他忙起来助理跟着忙。
“你吃了吗？”宋愉辰关心道。
容时手里捏了份打发时间的文件，闻声抬头看过去，刺道：“怎么？关心我？”
宋愉辰心里叹气。
以为两个人换了层身份，见面了这么久。
不说心里，至少表面上能心平气和的相处。
但显然是他想太多。
对方就是个火气罐，一不小心就能被点炸。
宋愉辰尽量不去触导火线：“关心一下下属而已。”
下属……
容时手指陡然用力。
手里的文件纸张顷刻间皱起狰狞的一角。
就只是下属……
他呼吸乱了几分，却尾音发着颤的嗤笑出声。
“这么廉价的东西。”
“下属何德何能。”
“宋总有空，不如留着关心自己。”
宋愉辰：“……”
小宋总在此决定，彻底收回上司对下属的那份体贴。
去特么的关心下属。
-
中秋节前两天。
宋愉辰早上去公司的途中，难得接到了舅舅宋丰石的电话。
“舅舅。”
“哎！小辰啊，你现在有空么？”
宋愉辰开着车开了免提：“怎么了？”
“清清的班主任刚才来电话说，清清这孩子昨天体育课摔了一跤。”
“结果今早起来有点发热。”
“我和你舅妈还在外地，现在赶回去都该傍晚了，你看你有没有空去学校一趟。”
宋愉辰在前方的红绿灯前掉了头：“我现在过去。”
“好好好，你能去我就放心了。”
到了江高。
宋愉辰去找宋清清的班主任前，意外撞见了学校大道上抓人的秦老师。
教了他高中三年数学的班主任。
之前江高开学，他没和容晋一起回去见老师。
今天才知道秦老师已经是高三的教导主任。
“下次来，我一定给您带您最爱喝的碧螺春。”
跟着宋愉辰一起回高三教学楼的秦老师，哼了声：“带什么带，能来看我这个老头一眼都谢天谢地。”
“这么些年了，才晓得来看我一眼。”
“亏得当年你还是我的得意门生之一。”
得意门生宋愉辰苦笑：“我现在回江市了，之后一定多来看您。”
秦老师一听高兴了，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连说了几声“好”。
宋愉辰哭笑不得。
很快高三教学楼就在眼前。
他和秦老师道别，准备去找宋清清的班主任。
忽然，秦老师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愉辰啊。”
“嗯？”宋愉辰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
秦老师“嘶”了声：“我突然想起个事。”
说着，走到宋愉辰身边。
“前几年有个男生来找我打听你的事，算算时间就是你离开江市的那个时候。”
宋愉辰怔忪，讶然道：“男生？知道名字吗？”
秦老师双手背在身后，摇头说：“那么久了，早记不清了，见到脸说不定能认得出。”
“之后也不没见他来找过我。”
“那孩子当时找你找得挺急，把我都吓了一跳，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正好想起来了，你想想以前走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什么。”
宋愉辰没有印象：“嗯，我会去打听下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
告别了秦老师。
宋愉辰找到宋清清的班主任，跟着对方去了宋清清的宿舍。
女孩蔫儿了吧唧的缩在被窝里，见到他，软绵绵地喊了声“哥哥。”
宋愉辰当即决定：“回家吧。”
“哦……”
宋愉辰帮宋清清请了假，带着人先去了趟医院。
医生说是手臂伤口发炎，导致的急性发热，不用挂水，只配了点药。
离开医院，宋愉辰不放心把宋清清一个人丢在家里。
但他不能不去公司。
折中了下，索性把人带去了公司。
办公室内。
宋清清缩在沙发里。
宋愉辰倒了水在她边上坐下：“早饭吃了吗？”
宋清清点头：“吃了。”
“先把药吃了。”宋愉辰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公司里有休息间，吃完我带你过去，先好好睡上一觉。”
宋清清吃了药才摇头，指了指沙发：“我不想，能不能睡这里？”
沙发不比休息室的床差，宋愉辰依了她：“我让人给你拿毛毯过来。”
人在眼皮子底下，他也更放心一些。
有情况他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宋愉辰把宋清清压了一半的抱枕抽出来，拿来给她垫脑袋：“先躺下。”
宋清清放了水杯乖乖躺下了。
宋愉辰起身，去调边上的冷气，回头朝门外的助理办看了眼。
看到了外面站着的人，呼吸蓦地顿了下。
几分钟前他回来，还不见里面有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不知道站在门外看了多久。
隔着点玻璃门上的磨砂纸。
对方的视线仿佛能直直穿透过来。
凉得让人浑身一栗。
宋愉辰调好温度，推门出去。
那点透过门的冰冷视线并不是他的错觉。
和容时正面对上。
他能清晰看到对方眼睛里的阴冷。
少年从头到脚像是裹在阴郁暴戾中的一头孤狼，令人心头震颤得有些发憷。
宋愉辰动了动唇，咽下了关心的话。
不去在意谁又惹了他。
“去休息间拿条新的毛毯回来。”
话音刚落下，就是一道森然的冷笑声，却听着莫名的心尖发酸。
宋愉辰狐疑抬眸。
“打扰你调情了？”
宋愉辰：“？？”
调什么玩意儿？
“宋总好兴致，身边莺莺燕燕真是一点不少。”
宋愉辰：“？？？”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宋愉辰一分钟前落在宋清清额头上的手背。
这会儿忍不住探上了，面前这个胡言乱语的人。
“大早上说什么胡话呢？”宋愉辰眼神古怪，本想着训人，话到嘴边却成了解释。
“里面的人是我妹妹。”
额头传来的温度不是一触即离。
容时瞳孔骤然瑟缩，僵硬的一动不动，仿佛被下了定身咒。
他死死盯着抬起一只手，撩开他碎发，贴住他额头的青年。
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看着宋愉辰轻轻扯唇。
额头上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温度，让他贪恋小心的，连呼吸都不敢再有。
然后丢了魂似的，挤出三个字：“情妹妹？”
宋愉辰：“……”
他真的要忍不住打人了。
宋愉辰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温和，忍着拍人的冲动回了两个字：“表妹。”
“行了啊。”他收回手，不再和人呛声，“拿毯子去。”
说完转身回了办公室。
-
助理办外，无人的拐角处。
出来拿毛毯的容时，身子斜斜侧倚在墙边。
他用指尖触碰额头。
那里早已没了被宋愉辰手背贴过的温热感。
他不是不知道宋愉辰不会喜欢女生。
也清楚女孩可能是宋愉辰的某个谁。
只是他嫉妒。
嫉妒那些本该属于他的，被宋愉辰一声不响的分给了别的什么人。
更有怨……
却不即宋愉辰碰他的这么一下，来得这么痛苦。
容时眼眶发红，低着头喘气。
才发觉——
他想要宋愉辰，忍得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