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霍离雪叫自己去宿舍等人, 夏璟困惑地啊了一声：“现在？”
霍离雪眉毛动了动，不禁想，对方至于这么惊讶吗, 之前不也是这样的吗。
有时候彼此都忙, 几天见不着面，在空闲下来时便会问一句有没有空，若是有空，直接去约定的地方就行了，何时有这种震惊的反应。
霍离雪问：“不想去？”
“不是，”夏璟说，“你不是回盛景园了吗？”
霍离雪：“回了就不能走？”
夏璟下意识说：“你让明悦言一个人在家？”
等了几秒，无人应声, 夏璟又道：“喂？”
“霍离雪？”
霍离雪笑：“那么关心你学妹, 要不你去陪她？”
“啊？”夏璟困惑。
但下一秒, 在她还未问出自己的困惑时，电话被挂断了，嘟嘟响了两声。
夏璟一脸懵地看了眼手机, 给霍离雪回拨过去，但是霍离雪没有接。
夏璟：？？？
将拖地的工具收拾好，坐到沙发上若有所思。
霍离雪这是怎么了, 笑得瘆人, 说话也有点阴阳怪气, 她好像没做什么惹对方生气的事情。
细细回想了方才的对话, 夏璟神情一凝, 抓着了被对方多次提起的关键词“学姐”。
这个学姐指的是夏璟。
每次提到明悦言时, 霍离雪几乎都会突然提这个词，且带了些不可言说的阴阳怪气,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
但霍离雪为什么对“学姐”二字反应那么大？
夏璟端起杯子，抿了口热水，一个念头忽然在心中闪过。
她想起了自己刚知道明悦言叫霍离雪姐姐时的反应，不也是这样吗，总是出神，有些堵得慌，甚至也想阴阳怪气。
这种状态是在知道明悦言是霍离雪看着长大的，感情关系和亲戚差不多时才消失。
她是因为喜欢对方，因为喜欢，会控制不住自己产生些占有欲，才出现会因为一个称呼而吃醋的情况。
那么霍离雪是因为什么？
夏璟端着水杯的手一紧，心跳快了几拍，换衣服出门，跑着去了理工大的教师宿舍。
看门的大爷已经认识她了，直接让她进去，在等电梯时碰见了理工大的其他老师，打了声招呼：“小夏又来找霍老师？”
夏璟礼貌地嗯了一声，按了电梯，一同进去。
对方说：“霍老师今天下班得挺早的，我看见她是开车走的，好像没回宿舍。”
夏璟：“我和霍老师联系了，她一会儿就回来。”
不在同一层楼，夏璟先出电梯，和对方告别后，见电梯门合上了，才迈着步子走到霍离雪那户，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们上一通电话挂断的时间还没过去多久，盛景园离理工大比较远，这会儿又是晚高峰，路上应该挺堵的，霍离雪应该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
夏璟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等人。
*
半小时后，霍离雪乘电梯上楼，在门前刚把钥匙拿出来，轻晃了几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夏璟看见她，很乖地笑了一下。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莫名其妙的，霍离雪路上来的气一下子就没了，但没笑，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走进去时顺手将门关了。
下一瞬，只见夏璟弯腰，半蹲着，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在地上。
啧，这待遇，若不是进的是自己家门，霍离雪大概会觉得自己进了什么不正经的场所。
夏璟见她没动，问道：“我帮你穿上？”
霍离雪瞅了她一眼：“不用。”
自己把鞋换上了，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一旁的夏璟。
霍离雪说：“不是不来吗？”
“我没说不来。”夏璟想了想，“我只是……”
霍离雪接话：“你只是在担心你学妹没人陪，对吧。”
对什么对，一点也不对，方才在电话里夏璟会那样问，纯粹是因为明悦言是霍离雪的妹妹，又刚到这边来，她眼中的霍离雪又是个做事极其负责的人，会将对方照料得很好，她那句“你让明悦言一个人在家”是站在霍离雪的角度上说出来的。
对方这会儿又提她是不是担心学妹没人陪，更加验证了夏璟方才在家时的猜想。
夏璟嘴角上扬，笑出声。
居然还笑，一提学妹就那么开心？
霍离雪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很好笑吗？”
夏璟压了压嘴角，说：“霍离雪你……是不是吃醋了？”
霍离雪仿佛听了什么大笑话一般，偏头看她，一字一句：“你、说、什、么？！”
吃醋，她吃哪门子的醋，这么多年来，她何时吃过醋，这夏璟同学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满口胡言。
夏璟：“没什么。”
“你说清楚，”霍离雪气场全开，“不然今晚别想走。”
夏璟眼睛一亮：“嗯？”
还有这种好事？
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霍离雪直接给了她一脚，然后，夏璟更开心了。
霍离雪：……
气氛一时有些怪异，一个气得不行，一个乐得不行，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谁也没率先开口说话。
哐哐哐。
敲门声响起。
霍离雪深呼一口气，换上了从容得体的笑容，起身去开门：“秦老师，你这是……”
秦老师神色有些着急，左手牵着她六岁的女儿，道：“霍老师你能不能帮忙看着会儿玥玥，我老公出了交通事故，刚刚被送去医院，我得马山过去一趟。”
秦老师的亲戚都在老家，没在这边，玥玥都是他们夫妻两人带，这会儿事出突然，不方面把孩子也带去医院，所以才想着让霍离雪照看会儿。
都是同一个学院的老师，帮帮忙是应该的，霍离雪道：“你赶紧去忙，玥玥我来照看，你别担心。”
她蹲下，和玥玥保持一样的高度，温柔道：“还记得阿姨吗？“
她们之前在办公室见过，玥玥点头：“记得，你是霍阿姨。”
霍离雪点头：“玥玥暂时先在阿姨这里待一会儿行吗？”
玥玥嗯了一声。
秦老师蹲下，对她说：“听霍阿姨的话，爸爸就是出了点小小的事情，不严重的，我先去爸爸那里了。”
她再次向霍离雪道谢后，就快步离开了。
霍离雪牵着玥玥进屋，家里没有小孩穿的鞋子，夏璟说：“我下楼去买一双。”
夏璟动作很快，超市又离得近，几分钟后就回来了，不仅有拖鞋，还有一大包零食和小孩喜欢玩的玩具。
夏璟拿出玩具，笑眯眯地问：“玥玥喜欢这个吗？”
玥玥点头：“喜欢。”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夏璟说。
玥玥看了看她，有点点拘谨，她只是认识霍离雪，从前没和夏璟见过。
夏璟懂小朋友在想什么，指了指在阳台上打电话的霍离雪，温声道：“我是你霍阿姨的朋友，不是坏人，如果是坏人，你霍阿姨是不会让我进来的对不对。”
玥玥想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夏璟接着道：“我叫夏璟，你可以叫我夏阿姨。”
玥玥歪了歪的：“你不是阿姨，你是姐姐，夏姐姐。”
这样叫也没错，但是吧……
算了，和小孩争什么争，姐姐就姐姐吧，夏璟嗯了一声：“那我们可以一起玩游戏了吗？”
玥玥笑着嗯了一声，就几分钟的时间，和夏璟玩在了一起。
*
在阳台的霍离雪和秦老师打着电话，她道：“没事，不麻烦，今晚玥玥就在我这里留宿，你不用担心她。”
秦老师原本只是打算让玥玥在她这里待几个小时，但医院那边情况有些不好，抽不开手，她父母也得明天才能赶过来。
霍离雪知道情况后，直接让小孩留在自己这里了。
秦老师道：“太感谢你霍老师，玥玥包里有钥匙，她的日用品我寝室里有，你们可以去拿，我先去忙了。”
“好，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发消息给我。”霍离雪挂断电话，往室内走去。
一进去就听见玥玥奶声奶气地叫夏璟姐姐，相差十多岁的两人玩得十分开心，玥玥被夏璟逗得咯咯地笑。
霍离雪挑了挑眉，她印象里玥玥是个很文静的小姑娘，还有点怕生，就一会儿工夫，夏璟就拿捏了，有点东西在身上嘛。
霍离雪虽然是老师，读书期间也做过家教，但接触的最小的孩子也是十五六岁，对于几岁大的孩子，她确实没什么经验。
有夏璟在，玥玥好像也不需要她了，霍离雪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就把电脑拿出来放在餐桌上开始加班了。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玥玥就说困了，小孩子闹起来时活力十足，说困了时立马就能睡着。
方才在电话里，秦老师说了玥玥昨天洗了澡的，冬天可以不用每天洗澡，今天不洗，夏璟和霍离雪带着她去了浴室，简单洗漱后，便领着她回了卧室睡觉。
刚躺上去，便睡着了。
两个大人给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关上门，走了出去。
霍离雪说：“你还挺会哄小孩。”
“一般吧。”夏璟说。
霍离雪开玩笑：“挺适合做老师，要不要考虑转行？”
夏璟说：“虽然我考了教师资格证的，但转业就不必了，我挺喜欢我的工作。”
她垂眸看了眼时间，马上九点半了。
她是被霍离雪叫来的，她们之前的默契，知道碰面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但是宿舍只有一间卧室，玥玥又在这里留宿，夏璟并没有睡觉的地方。
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去了。”
霍离雪拉住她：“留下吧。”
夏璟：“嗯？”
“万一玥玥醒了找不到你哭了怎么办。”霍离雪说。
夏璟问：“我睡哪？”
“一起睡床上，睡得下。”霍离雪回答。
理由合情合理，两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依次去浴室洗漱，时间差不多时，一起回了卧室。
并没有让玥玥睡中间，方才秦老师在电话里提醒了玥玥的睡觉习惯，这孩子喜欢睡左边，若是放在床中间，夜里总是会醒来。
商定过后，夏璟睡中间，霍离雪并肩躺在她左边。
床不大不小，刚好能睡下她们三个，但人与人之间没有多余的空隙。
霍离雪并没有什么困意，但也没乱动，闭目养神，就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某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她和夏璟第一次这样紧挨着躺在床上，但又什么都没发生。
自从和夏璟发生关系以外，只有在做那种事时，时候她没精力移位置时，她们才会躺在一起，才会一觉睡到天亮。
但那种情况下，她太累了，意识也不太清醒，并没有留意过和夏璟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这会儿她静静感受着，听着对方浅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该如何形容，仿佛是一种连绵的安定。
这种安定不是说夏璟若是躺在她身边，她能立马睡着，不会失眠的安定，而是即使是睡不着，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叹气，她会觉得睡不着也没什么，安静躺着也挺好，就比如现在。
意识到这一点的霍离雪心口忽然热了热，于她而言，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从前没挨着人睡过，眼眸里闪过些困惑，在困惑这种感觉属于什么？
恍惚一秒将，这种感觉又和在车上，她因为夏璟给明悦言报平安，而没给自己保平安时产生的烦闷重合，奇奇怪怪地混杂在一起，一点点发酵。
现在已经完全没在起头上的霍离雪开始想，她，为什么要在意夏璟没给自己发消息，这有什么好烦闷的？
——吃醋
这个词轰的一下在脑海中响起，霍离雪深呼一口气，自己这是在吃醋吗？
霍离雪陷入了沉思。
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能感觉到夏璟似乎翻了一个身，后颈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产生的轻微热气。
片刻后，一双温暖的手轻轻从后面揽过来，越过腰线，覆盖在她手背上。
霍离雪颤了下眼睫，并未出声，但身后之人并没有其他动作了，她也没动。
两人之间形成一种从后背拥抱过去的姿|势。
原本没什么睡意的霍离雪就在这个拥抱中睡着了。
*
次日清晨，六点半左右，天尚未亮，灰蒙蒙一片。
但大学校园里已经有了响动。
夏璟自然醒，缓缓睁开眼睛，垂眸看了眼怀中之人，她们已经以面对面的姿|势抱在了一起。
像一只可爱的猫咪，毛绒绒，让人心痒痒，呼吸很轻，抱起来软软的，和她所有时候见过的霍离雪都不一样。
她面前的霍离雪，被人总说她风情迷人知性温润，处处得体，她见到的霍离雪，清醒时毒舌爱戏谑人但又暖心，意乱|情|迷时青涩隐忍但又诱人，而此刻的霍离雪，不属于任何一种。
不属于任何人眼中的霍离雪，只是属于霍离雪本身，属于她自己。
夏璟轻柔地垂眸，轻轻在霍离雪额头上落下一吻，轻，但无比柔情。
轻手轻脚起床，从玥玥那边跨过去，出了房间，轻轻一声响，将门关上的同时，霍离雪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房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在宿舍睡的次数比夏璟多，对校园里的声响更加敏|感，在夏璟醒之前她就醒了。
发现她们面对面拥着时还愣了一会儿，昨晚她不是背对着夏璟，夏璟从后面轻轻拥抱着她的吗？
怎么这会儿成这样了？
她睡觉不是很沉，不存在对方把她翻过来的情况，所以只能时她自己翻身往夏璟怀里钻。
原本想退出对方的怀抱，但又觉得舒服，就没动，时间还早，准备再眯一会儿，只是没想到夏璟会吻她。
片刻后，她将手放在额头上，夏璟方才吻过的地方，用指腹轻轻按了按。
她和夏璟是互帮互助关系，除了要发生那事时会有肢体接触，事后温存时会有肢体接触，平时两人连手都不牵一下，更别说亲吻。
若说是夏璟忽然想做那事了，但见她在睡觉，又顾虑到身旁还有玥玥，所以只能将所有的念想转化成一个吻，其实也说得过去。
但是，方才那一吻，和往常在做那事时的吻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唇是温热的，挨过来时是微微颤抖的，似乎怕吵醒她一般，力道很轻很轻，轻轻吻了一下后，又微微分开些距离，似不舍一般又落了下来。
只是亲吻额头，没有触碰其他地方。
亲吻额头。
似乎比亲吻嘴唇更为圣洁，更为克制。
霍离雪没有经历过情爱，身旁的人也没有什么可借鉴的经验，但此刻她脑海里忽然出现两个字——爱情。
似乎只有爱情才会与克制扯上关系，才能方才方才的情景中。
爱情。
夏璟对她？
她和夏璟？
霍离雪起身，穿上鞋走了出去，和刚下楼买早餐回来，提着早餐进门的夏璟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