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低下眼眸,看着威兹曼泛着些许蓝色的眼眸,甚至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颤抖。

  自己不是下定决心在真正变得勇敢之前,不要和老师再见面了吗。

  可是现在的自己,太宰治下意识握紧了手腕上的绷带,像在提醒自己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威兹曼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修治?”仿佛永远能猜透他在想什么,青年抬头看向他,请求一般的说道,“去看看吧。”

  很有意思。

  森欧外带着笑意看着面前的师生二人。

  在当初看到太宰治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孩子根本不会是普通人。

  无论是身上缠绕的绷带,还是四周散发的如同冥河水般令人绝望的气息和空无一物的鸢色瞳孔。与此相矛盾是,太宰君身上并非是如同死物一般的荒芜和绝望之后的平静。

  那孩子身上是带着光的,想要抓住垂落下来的绳索。

  他一直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实力,让一个多智近妖却又对生活充满绝望,或者说彻底没有热情的少年有了对活着的热情。

  直到他看到了威兹曼,或者说是看到这对师生的相处模式。

  扪心自问,森欧外会这样做吗?

  他只会毫不犹豫的摇摇头颅,将太宰治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获得最大的利益,这才是独属于他的最优解。

  可惜太宰治提前遇到了威兹曼。

  “好。”太宰治点了点头,嘴角勾起很小的幅度,轻声道:“那到时候就麻烦老师了。”

  “你们再说下去,老夫可阻止不了了。”夏目漱石笑着插口道,看向太宰治,“新年可是最重要的日子,好好享受。”

  太宰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总之,还是谢谢您了。”威兹曼感谢的看向夏目漱石。

  “我实际上并没有帮到什么忙。”听到威兹曼这么说,夏目漱石连忙摆了摆手。

  事实上在他看来,凭太宰治那孩子超乎常人的头脑,就算在横滨,也能好好的生存下去,甚至大有可为。

  他只是帮太宰治提供了居住的地方罢了。

  更不要说,他甚至还有自己的想法。

  “您之前提的建议对我帮助很大。”夏目漱石握紧手杖看向威兹曼,眼里闪过真心的赞赏。

  建议?

  听到夏目漱石这么说,威兹曼微微挑眉,想到了他和夏目漱石见面的时候男人请教他的问题,关于如何管理异能力者的问题。

  见威兹曼想到了那天的话题,夏目漱石则是将早就准备好只为了等待威兹曼来横滨时要看的文件递给了面前的青年,“您看看吧。”

  森欧外看着夏目漱石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对于老师管理横滨的想法,他们这些学生早就听老师说过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刚刚完成的计划在夏目漱石、森欧外和福泽谕吉外有第四个人的过目。

  “三刻构想?”威兹曼简单翻阅了夏目漱石递给自己的资料,便将它放在了桌子上,抬眼看向夏目漱石,“事实上我觉得夏目君的想法很好。而且我对这些并不擅长,或许说,我也只是个书呆子罢了。”

  听到威兹曼这么说,夏目漱石晃了晃手,“我很相信您,能获得您的赏识,我很开心。事实上我将这份文件也送交了一个人,相信您也知道是谁。”

  听到夏目漱石这么说,威兹曼惊讶的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中尉吗?”

  见威兹曼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夏目漱石微微颔首,“希望他也能如您一样回复我。”

  “我上次和中尉聊天的时候,有谈过您。中尉在谈到您的时候,很赏识。”威兹曼诚恳的回道,虽然他的心里并不是想聊及政治,但是他也明白,王权者的身份,这是他永远也逃不开的。

  而且他很欣赏夏目漱石,能为了横滨站出来。

  如果是他,会这么做吗?

  这么做的人是中尉,而不是他。

  太宰治站在威兹曼的身后,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个人,并没有说话。

  像是发呆一样,他盯着威兹曼精致的侧脸,偶尔交谈时半举起的手,和平时温和的模样相差无几但是却锋利了很多的气质。

  “这是老师原来的模样吗?”太宰治默默的想着,这一次他只感觉到了好奇,非常的好奇。

  你真正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呢,老师。

  之后聊天过程中,夏目漱石倒是和威兹曼聊起了德国文学。

  “我这个学生曾经在德国留学过。”说到这里,夏目漱石指向正在倒茶的森欧外,向威兹曼示意道。

  听到老师说到自己,森欧外冲威兹曼点了点头,依旧冷静的倒完了一杯茶,倒是手指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在夏目漱石和这个不知道背景的年轻人面前,森欧外继而挠了挠头笑着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太宰治瞥了一眼森欧外的动作,移开了目光。

  伪善者。

  因为森欧外在德国留学的原因,威兹曼很有兴趣的和森欧外谈论了几句,结果得知两人甚至可以算的上校友。

  森欧外知道威兹曼是德国人,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是一所大学,脸上习惯的笑容甚至有些僵硬。

  称面前的年轻人为学弟的话,很显然是十分不合适的事情。

  不知道作何反应的森欧外只能说着“真是有缘”。

  倒是威兹曼眨了眨眼睛,颇为顽皮的说道:“森先生算是我的学长了吧。”

  听到威兹曼这么说,在场的三人纷纷愣住。

  夏目漱石眼神在森欧外和威兹曼两人之间晃了一圈,一是显然没有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层关系;二则是作为威兹曼身份的知情者,不知道是该为了森欧外收获了这个学弟而感到高兴,还是因为白银之王“淘气”的行为而哭笑不得。

  森欧外显然也没想到威兹曼会这么说,他下意识便想到了威兹曼隐藏在背后的权力和地位。

  很显然,这是件值得的事情。

  听到老师这么说,太宰治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森欧外,见那男人装作无辜和有些惊喜的样子,在心里吐槽着,森先生的演技还真是拙劣呢。

  终于把威兹曼请到了横滨,夏目漱石便拉着青年聊了很长的时间,从提到森欧外的德国文学到日本文学,顺其自然的谈起了目前日本文学界糟糕的现状。

  “我遇到过很多在我看来非常适合写作的青年,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要致力于文学。”夏目漱石无奈的向威兹曼吐苦水道,说着瞥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森欧外,“包括我这个学生,有时候还真是觉得奇怪。”

  听到自己被提及,森欧外无奈说道:“老师真是难为我了,我是真的不擅长写作。”

  而夏目漱石也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志向不在此罢了。”

  “总会遇到的。”威兹曼好脾气的笑着劝道,想到当初在书店看到夏目漱石时,自己和修治也被劝着从文的画面,“夏目君热爱文学如同生命,虽然有的人很难达到这种程度,但是总会遇到的。一切都需要时机。”

  “那就借您吉言了。”

  夏目漱石一生也就收了这么两个徒弟,从文从武,对敏感的文学没有任何的兴趣,倒是对异能管理的计划很感兴趣,这也算是唯一令他欣慰且期待的地方了。

  终于等到了吃完晚饭后,太宰治和威兹曼才有了两人独处的散步时间。

  冬日的夜晚,河水波光粼粼。路上行人不断,就算是治安差的横滨,此刻也有了过年的氛围。

  “今晚的星星很多,看起来明天会是晴天。”威兹曼双手放进大衣兜里,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空,扭头冲太宰治说道。

  “是啊。”太宰治见状也停下了脚步,感慨着,却又忍不住问道,“老师这几个月,怎么样呢?”

  “我吗?”听到少年问到自己的生活,威兹曼想了想这几个月过于热闹的生活,笑着说道:“还算可以,没有什么太差的事情发生。修治呢?”

  青年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同今晚的河水一般沉静,所有人类该有的藏在深处的歇斯底或是绝望疲劳的情绪都消失殆尽。

  回想起自己这几个月的生活,太宰治微微歪头,勾起嘴角,“其实我也过得很好,只是总一直想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