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人工智能,在听到太宰治这么说之后,001也不妨赞叹了一句,太宰治说话真好听。

  听到太宰治这么说,威兹曼弯身揉了揉少年的头,声音带着些低哑。

  尽管当事人觉得是被今晚的横滨夜风吹拂而导致的,但是是否是真的被感动的像是要哭的话,还需再一步讨论。

  “老师不想问问关于我身上这些绷带的事情吗?”太宰治感受着青年手心如以往一样温暖的触感,他的头慢慢的向青年的掌心贴去,直直的盯着面前就这样沉默看着自己的青年,追问道:“以及我为什么又有了新的名字。”

  正如太宰治所说的那样,威兹曼看到太宰治的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少年的眼眸被白色的绷带缠绕着,以及更改后的名字。

  “修治会抗拒我这么叫你的名字吗?”威兹曼没有直接就太宰治的问题进行回答,反而避左右而言他般的问道。

  听到威兹曼这么问,太宰治摇了摇头。

  事实上不仅不会抗拒,他的心里甚至带着些可耻的窃喜。

  在他企图忘记把那些痛苦和不堪忍受的十几年的生活丢入深渊之中,却也是在自己名为津岛修治的时候,遇到了他唯一承认的老师。

  威兹曼每次用一如既往平稳又淡然,仿佛富士火山爆发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的令人安心无比的声音,从口中蹦出“修治”这两个字时,都会让太宰治的脑海里充满着阳光、画架和书本,就像故乡和安魂曲一般,让人愿沉睡不醒。

  “津岛修治”这个名字也将永远伴随着他和威兹曼,只有二人才共享的记忆和秘密。

  “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甚至是后来的学习以及很多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想法。”威兹曼柔声说着,他甚至能感觉到少年的呼吸声,“修治是个神一般的好孩子。”

  横滨的夜里,河面已经刮起了风。

  威兹曼低身帮太宰治裹好身上的外套,才抬眼郑重的打量着少年。

  几个月,少年的身量并没有变多少,改变的是少年的眉眼。

  那双以前常常看着自己含着水汽颤抖着迟疑着的鸢色眼眸坚定了很多。

  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缠绕在少年眼眸的绷带上,力量很轻的摩挲着,少年的眼眸下意识的闭上,感受着面前的人的动作。

  “修治,认可是来源于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也是为了自己。”看着少年如同猫咪一般的动作,威兹曼的心像是一滩春水般温暖又酸涩,“不过我会和你一起等待那个时刻。”

  那个自我认可和自我成长的时刻。

  威兹曼不是没有想过要认真客观的分析问题,但是这些,在人间蹉跎了几十年时光,他也没有学会。更不要说,企图分析对自己来说格外重要的人。

  听到面前的人这么说,太宰治点了点头,凑到了青年的怀里,小声嗫嚅道:“好期待和老师一起度过新年。”

  在太宰治的记忆中,新年和规矩联系在一起。越是这样重要的日子,津岛家则越是庄严和令人厌倦。

  唯一喜欢的便是新年的夜里,躺在榻榻米上,裹住自己的被子,睁着眼睛透过纸窗看着亮了一晚上灯的院落,听着天空中时不时响起的烟花的声音,安静也不需要伪装。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期待新年的到来,第一次和终于能遇到的人等待新的一年的到来。

  威兹曼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少年的头。

  他也很期待呢。

  夏目漱石本来是想邀请威兹曼再住几天,不过还是被威兹曼婉拒了。

  “已经很麻烦您了。”彼时,站在车站的威兹曼看向前来的夏目漱石以及站在两人身后的森欧外,“我们就先走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夏目漱石丝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有些舍不得道:“等到您过年后送治君回来,再来住两天吧。只是这次谕吉不在,可不然让您能看到我两个学生。”

  “一个学生就够了。”威兹曼笑道,“从森学长的身上我就看出来了,夏目君的另一个学生也不容小觑。”

  从刚开始听到威兹曼称呼自己为“森学长”的惊吓与恍惚,时至今日,虽然才过去了两天,森欧外已经感觉良好的接受了这个称呼。

  听到威兹曼这么称呼自己,还不忘礼貌的回复一个微笑。

  “治君好好和你老师过新年。”夏目漱石笑着看向站在威兹曼身边的太宰治,“其他的事情可以放在新年之后再说。”

  “是,您也一样。”太宰治点头应道。

  “新年快乐。”威兹曼冲夏目漱石和森欧外微微颔首道,“我们2000年再见。”

  1999年,20世纪末的最后一个结点。

  夏目漱石的计划才有了雏形,森欧外的野心慢慢丰满,太宰治的行动刚刚开始。

  一个世纪的结束,也是一个新纪元的开始。

  看着两人步入车站的背影,夏目漱石握紧手中的拐杖,不禁感慨了一句:“未来可期啊。”

  “老师。”森欧外下意识的看向夏目漱石。

  “你不是一直好奇他的身份吗?”夏目漱石好整以暇的看向自己的学生,“这两天推测出来了吗?”

  见夏目漱石这么说,森欧外虽然露出了最原本的模样,但还是格外的温顺,被驯服的狼一般收起了自己的野心和爪牙。

  “既然老师这么说的话,我说说自己浅显的推理。”森欧外说道,“日本现如今能管理异能力的人只有那一个人,而他对那位大人的称呼很亲昵。我之前因为老师的异能力管理对那个人调查过,他在外派到德国的时候军衔正是中尉。”

  听到森欧外有条有理的分析着,夏目漱石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屈指有节奏的敲着手杖,听到有道理的地方不忘点点头。

  见夏目漱石没有阻止,森欧外继续说道:“德国,混血,和黄金之王有关系,学生也只能猜到是那位一直没露面的白银之王了。”

  是的,白银之王。

  在森欧外猜出威兹曼的身份后,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这么尊重威兹曼,也明白了自己站的地方有多么近水楼台。

  森欧外说罢,罕见的有些紧张的看向夏目漱石,却见夏目漱石也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像是随口说道似的夸道:“推理的不错。”便拄着手杖向前走去。

  森欧外不慌不忙的跟上夏目漱石的步伐,抬眼看向对面那几座横滨的地标性建筑,嘴角慢慢的上咧。

  是啊,未来可期。

  太宰治从来没有来过东京,之前选择逃离的地方之时,他也是毅然决然选择了横滨。

  “老师现在还在黑泽那里工作吗?”下车后,太宰治牵着威兹曼的手,先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身边的环境,继而抬眼看向青年问道。

  “嗯,现在是在黑泽那里做药物研究员,目前住的房子也是他们提供的。”威兹曼回道,带着太宰治向自己的公寓走去。

  酒厂分配给威兹曼的这间房子也只是个单身公寓,只有一间主卧。外加书房被威兹曼改造成了全部放满书像是小型图书馆的房间,更不要说哪里可以有放床的空间了。

  等到进了房间放下行李后,威兹曼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修治要睡在哪里?

  跟在威兹曼进了房间后,太宰治打量着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他想的差不多,桌子旁和沙发上零散的摆着几本书,沙发上甚至还有没有折起来毯子,老师应该经常半躺在这里看书吧。

  “修治,你介意和老师睡一张床吗?”威兹曼放下行李看向太宰治,歉意道,“介意的话,我下午的时候去买一张折叠床放在书房好了。”

  “不介意哦。”太宰治歪头道,在透过阳台射入的阳光的照耀下,像一只异常乖巧的猫咪。

  “好,那我去收拾一下。你先熟悉一下环境。”威兹曼靠在墙旁道,“正好还有两天就是2000年啦。”

  “那就辛苦老师了。”见威兹曼走后,太宰治坐在沙发旁,翻阅着桌子上的书,上面甚至还有威兹曼翻折过的痕迹。

  “您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见威兹曼收拾着衣服,001感觉自己非常好心的提示道,“而且他感觉这份好心非常有必要。”

  “什么?”威兹曼从行李箱边拿着衣服放进衣柜里边问道,此时还尚未意识到问题或许会有一些严重性的存在。

  “您之前答应五条悟和他共度新年的第一天。”001说道,虽然威兹曼要和太宰治度过1999年的最后一天,五条悟则是2000的第一天。

  但是确定他们不会在2000年的第一天碰到吗?

  太宰治也不会度过1999年的最后一天就当场消失,或者是回横滨了。

  威兹曼这才懂了001纠结的地方,他停止了动作,坐在了床上,眉毛皱起,纠结了一会儿,“我问问悟吧,放修治一个人在家实在是不太好。”

  五条家里,仆人来来往往准备着祭祀的东西,走廊里时不时传来木屐清脆的声音。

  今天虽然还是很冷,但是阳光很充足。

  五条悟将鱼缸放到靠阳的桌子上,懒洋洋的趴在一旁看着金鱼游来游去,却突然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

  是K!

  本来期待的脸在看到短信的后,瞬间垮掉。

  【抱歉悟,因为一些情况,我接了之前的学生回家过年。新年第一天的话,你介意多一个人吗?】

  “当然介意!”看到威兹曼这条短信时,五条悟猛拍了一下桌子,鱼缸的金鱼被吓到四处乱窜。

  但是在看到“之前的学生”的字眼时,五条悟又改变了主意,他看着鱼缸里面游来游去却始终无法冲破禁锢的金鱼,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一样靠在椅子上,将自己的回答发了过去。

  【有些意外,不过当然可以啦!我不会计较这些的,而且我也很好奇你之前的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