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认不出他,那皇后呢?若皇后见到他,总不至于认不出吧?可越清眠又一想,他也没有正式见过皇后,他去后宫只为蓉妃看过诊。

  如此想来,难免唏嘘,明明是很容易遇到的,结果就是阴差阳错地遇不上。

  不过越清眠还有一个疑问:“她为什么要偷走我?按你们的说法,好像并没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吧?”

  若真有好处,她恐怕也不会那样小心翼翼地生活了。而且如果是在丢弃他的那个范围内生活,可以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可说是她根本没钱跑路。

  蔡屹看向苍川之,表情欲言又止。

  苍川之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忙,丞相和清眠慢慢聊。”

  蔡屹刚想说“好”,就被越清眠打断了。

  “二哥留下来一起听吧。这事我一时还不太能接受,二哥留下来我心里能安稳些。而且丞相既然请了二哥叫我来,二哥作为中间人,自是听得的。”越清眠早就开始跟着苍莫止一起叫二哥了,苍川之对他们两个的事并没有过多干涉,只希望他们好好的,别吵架。

  蔡屹听越清眠叫苍川之“二哥”,心里是有些奇怪的,好像不管怎么看,越清眠都不应该与苍川之走的这样近。又听越清眠称呼自己“丞相”,他心里是止不住的心酸。

  不过就像越清眠说的,既然他找了苍川之请来越清眠,那总不好用完就扔。而且蔡屹知道短时间内让越清眠接受自己的身世,肯定没想的那么容易。如果能有个熟悉的人待在这儿,越清眠可能不会那么抗拒。

  于是蔡屹道:“既如此,那就请二殿下留下吧。反正早晚会知道的,我也不怕丢人了。”

  苍川之不明白孩子丢了有什么好丢人的,不过既然越清眠请他留下,现在苍莫止又不在,他代表苍莫止陪同越清眠是说的过去的。

  于是苍川之又坐了回去。

  蔡屹叹了口气,说:“不怕二殿下笑话,我这算是家门不幸了。收买那大丫鬟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娘娘。”

  纵使苍川之再稳重,也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皇后?”越清眠也是一脸震惊,“她不是您的亲妹妹吗?怎会如此?”

  蔡屹娓娓道来。

  那大丫鬟说是丫鬟,其实是小姐出身,还是蔡夫人的闺中密友。但对方家里犯了事,她被连累打入奴籍。蔡夫人于心不忍,让蔡屹动了关系,把对方买到家中,成为了大丫鬟。

  用大丫鬟自己的话说,她心中一直嫉妒着蔡妇人,觉得她有夫君的宠爱,蔡屹后院也没有姨娘或者通房,夫妻感情很是甜蜜。唯一让她心里平衡的,就是蔡夫人多年来一直没有孩子。

  可未曾想,蔡夫人居然怀上了,还一举得男。大丫鬟因为深得蔡夫人信任,所以被安排去照顾这来之不易的孩子。但嫉妒的火苗已经在大丫鬟心里越烧越烈。

  没多久,皇后便找上了她,说希望她能弄死那个孩子。大丫鬟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己的嫉妒之火能得已平息,就无法拒绝皇后的提议。

  但她也不算傻,问了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皇后不知道是不怕她不同意,还是有其他想法,居然全盘托出了。说觉得蔡屹有了孩子后,就不会全力帮着大皇子争夺皇位了。她嫁了个不爱的人,在这后宫中隐忍算计,如果大皇子成不了皇帝,她这辈子就会变成不值的。

  而以越清眠当时的年纪来算,是不会给大皇子当伴读的,可作为丞相之子,成为皇子的伴读几乎是必然的。无论越清眠成为谁的伴读,只要与那位皇子关系密切,那在争储这件事上蔡屹肯定会摇摆,她不希望这样,她只要确定的支持。

  于是大丫鬟与皇后便谋划了那次途中遭贼,让蔡夫人带着越清眠一起去还愿也是皇后提前想好的说辞。

  而大丫鬟带走越清眠后,原本是想了结他的生命的,但正要动手时,越清眠的师父现了。大丫鬟吓了一跳,赶紧躲了起来,都没来得及把大哭的越清眠一并抱走。于是越清眠就被越芫华捡走了。

  事后,大丫鬟不但没有拿到皇后承诺给她的银两,还遭到了蒙面人的追杀。大丫鬟知道皇后这是要杀她灭口,幸得她运气不错,钻进泔水桶里,躲过了一劫。之后她逃远过一些日子,后因身上实在没有钱了,又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应该也最安全,于是又返回了越清眠被捡走的地方,隐姓埋名装失忆,在周围一处村子得了落脚的地方。

  越清眠和苍川之对视了一眼,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这个说法。

  “皇后娘娘此举未免太过离谱了。”苍川之道。

  蔡屹叹气:“说来她对家里有恨,我能理解。她本有个喜欢的男子,但那男子只是一介书生,连功名都没考下来,家中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何况家父早就有意让她与圣上成婚,这门婚后太上皇也是看好的。于是她算是被逼着与皇上成的婚。我以为有了大皇子后,她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她的心结一直没解。”

  “可皇后此举未免过于冒险了些,若被您查到,大皇子的皇储之位不就彻底得不到您的助力了吗?”越清眠认为此举并不聪明。

  蔡屹叹气:“无心的人永远是最绝的,你以为她会怕我发现吗?对她来说,要么大皇子得到皇位,要么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她的心因为家族利益的协迫,已经死了,所以她并不怕。而我作为她的兄长,对她多少是有愧的。从小到大,她都很粘我,与我感情也很好,但我却未帮她争取过她想要的幸福,她恨我,我能明白。”

  越清眠心中唏嘘,一场利益下的婚姻,成就了一个女人的同时,也摧毁了一个女人。女人往往会成为利益婚姻中的牺牲品,没有人在意她们的感受,并想方设法把利益包装成“为她好”。

  “我知道了。我从小在医谷长大,由师父带着,照顾着。突然冒出父母来,我一时没办法接受。”越清眠并不隐瞒自己的感受,即便他的父母没有错处,他也不能无中生有地冒出无限的亲情来。

  蔡夫人握着他的手格外用力,似乎生怕他跑了。

  越清眠看向蔡夫人:“我不会跑的,但我需要些时间,希望您能理解。”

  有他承诺不会跑,蔡夫人松了口气,眼泪也不再流了,哑声道:“我明白。”

  蔡夫人能讲道理,对越清眠来说是再好不过了:“不知两位想何时回去?”

  让他现在叫爹娘,实在是为难他了。他能克制且理智地与他们说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蔡屹道:“不急,我们想在东边关小住一段时间。”他很明白,只有多和越清眠接触,越清眠才能对他们熟悉起来,才可能愿意回家。

  越清眠点点头,对苍川之道:“那就麻烦二哥帮着安排一下了。”

  “放心。如今城内安全,不会让丞相与夫人涉险的。”苍川之对城内的安全很有信心。

  越清眠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在蔡夫人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府衙。

  出了大门,越清眠的心绪并没觉得平静,他甚至一度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哪儿。最后是依着习惯回到了军医营中。

  “你怎么了呀?不舒服吗?”听到他回来了,阿凤过来给他送茶,见他脸色不好,担心全写脸上了。

  越清眠不想让小孩子为他担心,勉强露出个笑脸:“没事,可能是去城里议事累了,我睡一会儿就好。”

  他不是真的想睡,只是想借此一个人待一会儿。

  阿凤没有半点怀疑,点头道:“那你快睡吧,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呀。”

  现在他和越清眠的帐子挨着,越清眠叫他一声,他是能听到的。

  “好。把我近来教你的好好背一背,不要偷懒。”

  阿凤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越清眠躺到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原本他以为他能好好想想,结果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唯一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是写信给师父,把事情跟师父说一声。

  不知不觉的,越清眠居然真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而一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苍莫止。

  越清眠惊讶又惊喜,立刻醒了觉:“你怎么回来了?”

  苍莫止笑着帮他理了一下睡乱的衣服:“二哥派人给我捎信,让我今天务必回来陪你,也没跟我说原因。我想着应该是有要紧的事,就赶紧回来了。”

  “你不在,原挞那边能稳住吗?”越清眠坐起身,担心地问。

  “放心,都安排的妥妥的。”苍莫止望着越清眠,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越清眠控制不住地叹了口气。

  苍莫止眉头一皱:“怎么还叹起气来了?”

  越清眠无奈道:“你先做好心里准备,我要跟你说件大事。”

  原本苍莫止并不觉得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但看越清眠的神色,又不敢确定了。只能摆出认真的表情,说:“你说吧,我听着。”

  于是越清眠把丞相带着夫人找他认亲的事说了一遍。

  苍莫止的惊讶一点都不比越清眠和苍川之少,嘴巴动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越清眠把头抵在苍莫止肩膀上,又叹了口气:“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苍莫止沉默了半天,说:“要不让师父想想办法,让父皇下旨给咱们赐婚,这样无论你是谁家的,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