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可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经法子。

  越清眠笑他:“你想的挺美,先不说我师父能不能帮上这个忙,就算能帮上,现在皇上都动不了,怎么下旨?”

  “动不了?师父给你送消息了?”苍莫止忙问。现在宫中的一举一动对他们来说都十分重要,关乎着下一步他们要怎么做。

  “哦,对。”原本越清眠还记得要把师父信里说的周载帝的情况告诉苍川之,结果这一段突如其来的认亲下来,他都把这事给忘了。

  越清眠翻出信来,让苍莫止自己看。

  苍莫止看后,眉头微微皱起:“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是啊。很明显,师父是想拖到你们班师回朝,所以你们这边最好加快些速度。”越清眠道。

  哪怕是用药养着、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时间越长,旁人也能看出来情况不对了。所以越清眠希望在周载帝被其他人看出来之前回京去,这样别人也不会发现他师父是在硬拖了。

  “我明白的了。”苍莫止也觉得不宜再拖,“不过话说回来,就是因为父皇动不了,才更容易下旨吧?不管别人怎么想的,至少他想多活几年,那势必得与师父搞好关系,方能相信师父会尽心尽力。”

  苍莫止这番话还真让越清眠挑不出毛病,说实话,他是有些心动的。原因并不在于什么王妃的地位,也不在于可以不用在现阶段硬认下他觉得陌生的父母,仅仅在于如此,他便可名正言顺地与苍莫止厮守了。

  就算周载帝没了,下一任皇帝如果是苍川之,他们依旧没有阻碍,但他们想成亲,还要等上几年,总得到皇子守丧的日子过了才行。平白多等三年,越清眠就有点不乐意了。

  苍莫止不知道越清眠在想什么,只是自顾地说:“我觉得这方法可行,咱就这么办呗?”

  越清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听你这话,我倒觉得你主要是想与我成亲,并不是担心我会被认回蔡家。”

  苍莫止嘿嘿笑着拉住他的手:“主要是觉得我若下手晚了,你回了蔡家,他们要是对你的婚事指手画脚,反而麻烦。”

  在苍莫止看来,越芫华只要没反对,他那和越清眠的事就算过了明路了。可现在又冒出个亲生父母,就算成不了阻碍,多少也是有点麻烦的。而大惠的律法也不能让越清眠不认亲生父母,尤其是在亲生父母没有错处的情况下。

  越清眠靠在他身上,像没有骨头似的:“皇后若知道我是被她设计丢弃的侄子,应该会极力阻止皇上赐婚吧?”

  虽然皇后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个可怜人,但如果他成了苍莫止的王妃,加上丞相知道了他为什么会丢,就更不会支持大皇子了。如此,皇后哪怕只是为了鱼死网破,也会阻挠他们。

  苍莫止怕他靠的不稳,伸手搂着他的肩:“她自己做过什么,心里应该很清楚。也应该明白,就算她阻挠,对我来说也是没用的。大皇兄都知道反抗了,何况是我这个从来没听过话的。”

  就算皇后也是可怜人,还是要对自己做出的事负责。他相信皇后已有觉悟。

  “也是。”若说恨皇后吧,越清眠倒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情绪,至少跟蔡屹和蔡夫人比,他的恨可能更像是个局外人。

  如果他的成长过程是不幸的,那他必然会有怨恨。可他这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大,有师父宠着,师叔们照顾着,师弟师妹们和睦友爱,又能重活一次与苍莫止在一起,他真的没什么好怨恨的,总不能让自己硬生出怨恨来吧。

  苍莫止转头亲了亲他的脸:“总之,我明天先去跟二哥商量一下,顺便见一见丞相。”

  “好。那我明天先给师父写封信,把这丞相来寻我的事告诉他。”这样大的事,他肯定得跟师父说。

  “好。时间不早了,饿不饿?吃点东西吧?”苍莫止温声道,听着像是哄小孩一样。

  越清眠并不饿,不知道是因为今天的这些事让他无心吃饭,还是刚醒了没多久,实在没胃口。不过考虑到苍莫止赶回来,路上肯定没吃东西,这会儿必然要饿的,便道:“好啊。你想吃什么?”

  苍莫止笑说:“今天上午影卫们打了几只肥兔子,我给你带了两只回来。我们烤兔子吃吧,悄悄的,不告诉阿凤。”

  不是他舍不得让阿凤吃,而是阿凤自己养兔子后,就见不得人吃兔子肉,所以通常都是背着他的。

  “好啊。”越清眠笑起来,想到阿凤要是见到他们烤兔肉,恐怕要瘪嘴了,就觉得很有趣。

  于是两个人只跟十六说了一声,让他照顾好阿凤,便悄悄离了军医营,找了个地方享受二人晚饭去了。

  *

  次日,苍莫止起床后与越清眠一起吃了早饭,便去衙门找苍川之了。

  越清眠带着阿凤给伤员换药,眨眼间就忙到了快中午。

  “大师兄,有人找你。”申桃亲自来找他。

  “谁啊?”越清眠问。如果是营中的人找他,随便叫个谷内弟子或者军医营帮忙的小兵告诉他就行了。

  “是位夫人,说是姓蔡。”申桃没见过那位蔡夫人,不过看打扮气质不像普通人,军医营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她作为谷里代师父安排各项的弟子,事情自然报到了她这儿,她去见了才来找的越清眠。

  越清眠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一会儿过去。”

  “好。”申桃那头还没忙完,便接着去忙了。

  越清眠指导着阿凤把伤员的伤口包扎好后,鼓励地摸了摸他的头:“做的不错。上午就先这样,你回去休息一会儿,中午跟十六一起吃饭,下午过来帮我誊写药方吧。”

  “好。”阿凤脆脆地应了一声,什么都没怀疑,就提着越清眠给他准备的小药箱回自己的帐子了。

  越清眠则拿着自己的药箱,去军医营门口见蔡夫人。

  蔡夫人今天来找他,他并不意外。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失去孩子的痛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越清眠对她虽没办法立刻生出许多亲情来,却也明白这不是蔡夫人的错,而作为儿子,他理应去见的。

  见到他,蔡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跑的太急,步伐还有些不稳。

  “夫人。”越清眠轻轻扶住她,并叫了人。

  虽然这与蔡夫人理想中的称呼并不一样,但她并不介意,看着越清眠的眼神满是温情,让越清眠动容。

  蔡夫人:“我亲手做了些点心,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蔡夫人身边的婆子忙打开食盒给越清眠看,并帮着蔡夫人说话:“少爷,夫人一早就起来忙活了。”

  “多谢夫人。夫人不必样劳累,还是要保重身体。”如果是以前,越清眠大概还是会在心里挑剔一番,但重活一世,他早就没了那些挑剔了。

  “无碍,可能是心里惦记着,我也睡不了太久。”蔡夫人眼睛就没离开过越清眠,似乎是越看越喜欢,甚至庆幸自己的孩子还是有福气的,被医谷照料的不错,并没吃苦头,这让她总算能得些安慰。

  越清眠观察着蔡夫人的神色:“我听莫止说您身体一直不太好,军医营重地,不方便请您进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帮您把把脉吧。”

  蔡夫人没想到苍莫止居然知道她身体不好。而越清眠又是自小就被叫做小神医的,越清眠愿意为她把脉,她哪有不愿意的。

  “如果你不嫌麻烦,当然好啊。”蔡夫人笑道。

  “那请夫人上马车吧,坐下来能诊的细致些。”

  “好。”

  见越清眠并没排斥自家夫人,丫鬟婆子们也为蔡夫人感到高兴,这会儿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仿佛他们的少爷已经回家了。

  越清眠给蔡夫人把了脉,按越清眠的经验,蔡夫人的身体并不好调理。伤心过度,忧思成疾,且是刚出月子没两个月就落下的病。可以看出这些年也吃了些药补着,但伤心难抑,吃再多药也不过是漏的比补的多,能撑这么多年,只能说丞相在照顾蔡夫人这件事上是真的尽心了。所以别人都说他们夫妻感情好,不是空穴来风的。

  “夫人身体的情况您自己应该最清楚。望您以后不要伤心多思,虽然亏空的年数有些长了,但慢慢补着,没了心事后,会有好转的。”越清眠不敢保证能完全补回来,只能说尽力而为。

  “好。”蔡夫人看着他,眼里都是喜欢,“如今找回了你,我自是没什么忧心的了,也不会伤心了。”

  越清眠轻笑,一边低头写方子,一边道:“不是说没有不让父母操心的子女吗?恐怕您要操心的地方还是有的。”

  越清眠不是想哄她开心,只是想到这句话,也感觉得到蔡夫人对他的感情,便说了。

  蔡夫人眼睛都亮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即便不忽略眼角的皱纹,也是美的:“那我是乐意操心的。”

  越清眠笑了笑,快速写好了药方:“城中应该有抓药的地方,都是些常见的药,您让人抓了熬好,先一日喝三次。半个月后我再为您重新把脉换方。”

  “好。”蔡夫人珍惜地把药方揣进怀里,又道,“听说你这一年多一直跟在慎王身边,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越清眠不知道她这样说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道:“的确。莫止人很好,对我照顾有佳。若非有他,医谷出事后,我恐怕都找不到容身之所。”

  蔡夫人感慨似的叹了口气:“如此也好。有个人能这样护着你,想想你不在我们身边的日子,我心里也能好过些。”

  越清眠点点头:“师父对我也如同亲子一般,您不必为我难过,这些年,我真的过的很好。”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听你父亲说,你师父已经进京了。待我们回京,我必要亲自去谢你师父大恩才是。”蔡夫人道。

  越清眠没反对,正常来说,理应如此。只是不知道蔡夫人若知道他想和苍莫止成亲,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