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皇宫里——

  周载帝与皇后坐于皇后寝宫内,下面跪着四皇子妃。

  之前蓉妃没被禁足时,四皇子妃常到宫中小坐,虽每次都会到皇后宫中请安,却也只是请完安后就退下了,皇后与她并不多话,毕竟不是自己儿子的妃子,皇后只说些例行关心和叮嘱的话便罢了。

  皇后:“和离可不是小事,你跪求如此,可有考虑过皇家颜面?”

  大惠朝至今,就没有皇子与皇子妃和离的,简直荒谬。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皇子妃和皇子感情不好,但只要是正妃,日子就差不到哪儿去,所以即便夫妻感情一般,也没有要和离的。

  “儿臣知道此事不能玩笑,也是深思熟虑的多日,才决定进宫请父皇母后做主。”四皇子妃表现的不卑不亢,倒是很有定南将军孙女的风范。

  周载帝眉头皱的很紧,一言不发。这门婚事是老四和蓉妃求来的,说是两个人一见钟情。所以在他看来,现在四皇子妃要和离,大概是看老四失势了,想保自己,所以才不顾皇家颜面,提出和离。这让他对四皇子妃多了几分厌恶,不禁想到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皇后则继续劝道:“你们成亲还不足一年,尚有需要磨合的地方,若为着一点小事争吵,就闹着和离,实在是没有必要。”

  在皇后看来,抛开宫中的女人不说,寻常百姓家里,哪有夫妻不拌嘴的?若是为了点小事实在不至于。

  就听四皇子妃道:“父皇,母后,自成亲后,四皇子就未碰过儿臣,儿臣至今还是完璧之身。”

  这下周载帝和皇后都蒙了。

  这种事,周载帝自是不好往下问的,只能由皇后来。

  皇后缓了半天,才道:“你、你说什么?”

  四皇子妃:“您没听错,儿臣原本以为与四皇子是两情相悦。成亲那日,他酒醉回房,倒头就睡,儿臣只以为他是喝多了,并未在意。但没想到之后他依旧没碰儿臣。儿臣并不想要专房之宠,也没有想让四皇子色迷智昏,但儿臣作为女子,也希望与夫君相濡以沫,感情和顺,可四皇子与儿臣根本没有夫妻之实,又何谈以后呢?”

  皇后无语了,原本苍闻启在她儿子前成亲,她心里是不爽的,何况曹氏家境又不错,她委实心里不爽了一阵。可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还能给她带来这样的反转。

  一个女子,成亲好几个月,丈夫却不碰她,这对女子来说简直是侮辱。四皇子妃不想忍了也正常。

  但皇后又不能在周载帝没开口前就拍板,于是又帮着找补:“那是不是老四身体不舒服?”

  四皇子妃有理有据地说:“若他身子不适,理应找太医看过才是。若太医院没有他的记档,他就是没看过,就等于是没有病,只是不喜欢儿臣罢了。于其让儿臣占着四皇子妃的位子独守空房,不如让儿臣离去,日后还能寻一个不弃的良人,安度一生便罢了。”

  皇后也说不出什么了,只好看向周载帝。

  周载帝恼怒异常,并不是因为和离会影响皇家颜面,而是觉得自己受了欺骗,蓉妃和苍闻启联手给他上演了一出两情相悦的戏码,如果不是老四对着四皇子妃不行,这为权势与支持而生的婚姻能瞒他一辈子。他也无需叫苍闻启来对峙,女子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深深呼了口气,周载帝道:“这事朕知道了,你且回去,待朕与皇后商议后再说。”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抚,若定南将军府知道此事,定也会上折子要求和离,那时必然是不能拖了的。

  四皇子妃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没有闹着立刻要一个结果,而是乖乖告退了。

  所以当苏千抚绘声绘色地向苍川之描述这件事时,苍川之是相当意外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苍川之问。

  苏千抚端着刚送来的酸梅汤,一口气喝了小半碗,才压住身上的热气:“我今日进宫去拿先生布置的课业,无意见听皇后宫里的嬷嬷跟人嚼舌说的。我想着这事她们肯定不敢乱说,便赶紧过来告诉你了。”

  正常来说,皇后宫里的人嘴应该是很严的,否则这宫里岂不是要乱了?而那嬷嬷能把消息传开,必然是得皇后授意的,说白了就是要把蓉妃和老四的面子踩在脚底下。

  苍川之琢磨了一片刻,说:“这几日你都不要进宫了,老师布置的课业我会让别人去拿。现在老四在宫里关着,万一发起疯来让你撞个正着,你怕是应付不来。”

  “哦。”苏千抚应了一声,没从苍川之脸上看到太多情绪,他是有点失望的,这么重要的消息,他原本是希望苍川之能夸他一夸的,结果啥都没有……

  *

  苍莫止得到这个消息时,圣旨已经下了,准许和离。而明面上给的理由是两个人八字不合,早日分开为好。

  这理由听着着实是糊弄人了,如果真的八字不合,当初就不可能成亲。苍川之的来信当然也说了真实的情况,看的苍莫止很是无语。

  “老四有这毛病呢?”苍莫止看向越清眠。

  越清眠琢磨了半天,也是不可思议:“我给他把脉的时候没发现这个问题啊。”

  可现在回想起来,上一世老四一直无子,恐怕真正的症结就在这儿。

  “这就怪了。”苍莫止也想明白,如果真是不行,那不得尽早治吗?

  越清眠猜测着说:“大概是对女子不行?”

  苍莫止恍然大悟:“的确有这种可能。”有些人就是好同性的,对着异性就不成。

  越清眠站直了身体,没再去关注那封信:“如果苍闻启没因这事失势,或许四皇子妃还能忍他一忍,毕竟以后苍闻启若成了太子,她也就跟着飞升了。如今形势不对,她趁自己还是完璧时赶紧跑,不为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说的也是。而且因为老四,四皇子妃的父亲遭了贬斥,一直没能爬起来,她心里哪有不恨的?”想一想,苍闻启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他自己作死。

  “你还是提醒你二哥几句,苍闻启现在的确成不了什么事了,不过狗急了还会跳墙呢,多防范些总没错。”越清眠道。

  苍莫止一笑:“你倒是提醒我了,现在的确是个好机会,大皇兄养伤,二哥继续在府休养,都是无法为父皇分忧的状态,而我又不在京中,对老四来说真的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他要不跳,我还想推他一把呢。”

  越清眠微微一挑眉,没有细问。既然苍莫止有想法,他看着就是了,他相信在这些事上,苍莫止比他会布置。

  这边的信刚看完,苍莫止派出去打听东边战况的人就回来了。原挞这次是有备而来,兵力凶猛,而大惠军因为常年未打仗,一时准备不足,反而落了下风。加上朝廷供给不足,使得东边军更为局促。

  这对苍莫止来说并不意外,因为东边的确多年没有战事了,被派去驻守的主将也是一次不如一次,后来甚至被高郯戏谑为给世家子弟们长功绩的地方。这也是高郯能高看他一眼,并愿意站在他这边的原因,因为他从来没有到过东边军营,一直是打最苦的仗。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越清眠于心不忍,“军队御敌本是应该,可百姓无辜。若失守,百姓们怎么办?”

  当初嵊山关打仗,他都没这么担心,因为苍莫止在,而且离的近,就算当时苍莫止手还不能动,但以他的经验和计谋,真到了那一步,也一定能想出办法,救百姓于水火。

  苍莫止想了想:“我们离的远,我又不能擅自离开延州,这与去嵊山关不一样。只能把消息传给二哥,让他想办法上折子了。”

  “那你尽快吧,我怕东边撑不了那么久。”越清眠皱眉道。

  苍莫止不想总让越清眠想这些愁人的事,在交代下去后,便道:“这个时节南方的粮食已经可以开始收了。咱们延州大概能晚一个多月,你若近来无事,咱们去周边的村子转转怎么样?看看他们今年的长势,也当放松一下了。”

  越清眠无奈道:“我哪有那工夫啊,你去看看才是正经,最好带上知州一起。且当是鼓励民心了。”

  “我才不跟东方德一起去。”苍莫止像个小孩似的断然拒绝,“和那小老头一个车,彼此看着有什么意思,还是看着你让我舒心。”

  越清眠哭笑不得地戳他脑袋:“少说这些没个正形的话。你对今年的收成最好有个计数,到时候买多少粮囤着,心里也好有数。”

  既然苍莫止开始养私兵力了,那这些人的吃穿用度都要考虑。之所以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轻举妄动,也是因为准备的还不够充分,而这个秋收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囤粮时机。

  说到这个,苍莫止也严肃起来:“我明白。待天冷下来,再上山挖一次参,拿去换粮。如此,我们的粮仓就更丰盈了。”

  另外,苍莫止免了百姓的税,所以要买粮就得自己出钱。他希望这次来正村的药材,云家村的兔子都能丰收,这样买卖才能转起来,百姓们富足了,延州的大小生意才能赚起来,大家都有钱赚有钱花,他便可以布置下产业,也能赚不少钱,充作军饷。

  他们原本以为苍闻启还能被关些日子,但没想到苍莫止给苍川之的信还没送到,苍川之的新信又来了。

  这次是说毒医已经被南方来的人杀了,是宫里帮着找到的人,才让南方来人没像大海捞针一般。但毒医最后什么都没说,便不能确定他与苍闻启是合谋。如此,苍闻启也能松一口气。

  而苍闻启还没傻,知道这个时候要全力保全自己,才能为以后计,所以主动提出要去给皇太后守陵,以尽孝心,同时弥补自己识人不清的错误。

  而这个皇太后指的自然不是先皇的皇后,而是周载帝登基后追封的自己的母妃,也就是苍莫止他们的亲祖母。

  苍莫止看着信,不禁感慨:“老四这脑子转的够快的,知道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

  越清眠嗤笑:“他向来知道怎么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反正装模做样这件事,他一直很在行。”

  苍莫止跟着笑起来:“话说回来,我总觉得他这个决定做的不简单。”

  “你准备怎么办?”越清眠是没什么感觉。

  “先盯着吧,反正对我来说,他有所行动总比真老实强。另外,得快点把乐月接回来,我怕她在京中不安全。”苍莫止细细计划着,一开始这些计划都只是个开端,现在往抓紧往后落实,才能让他没有掣肘,放心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