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的气势压得玙沬错愕了一会, 连话都不会说了。
缓了缓，玙沬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凭什么道歉？我又没说错！有本事你跟我打一架, 谁输谁道歉！”
“打架？”青毓反问，“跟本王？”
玙沬这番话, 属于是苌舟听了都觉着离谱的程度，苌舟内心一时很复杂, 他不知道该说玙沬年纪小天真呢，还是思绪太过迟钝，又或者是这位妖界少主当真是傻得无可救药。
他是怎么能说出跟冥王单挑这种话的？
冲着冥王这个身份, 他都不应该开口啊！
苌舟无奈地看向青毓，“要不算了吧？”不然苌舟总觉着，他们在欺负傻子。
这厢, 妖王也赶了过来。
妖王本是与青毓在一处的, 他们议事完毕之后, 妖王亲自送青毓回自己的住处, 但不知为何, 还没到住处呢，青毓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调转方向来了灰狐族。
妖王跟在青毓身后, 就慢了那么几步，还未踏入灰狐族领地，便见青毓急匆匆地施术走了。
传言中不苟言笑, 冷漠至极的冥王，竟也有如此着急的时刻。
妖王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等他到了之后, 就见原本要被抓回妖界的玙沬一脸不服气地跟青毓对峙。
“逆子！”妖王一脚将玙沬踢开。
玙沬很是不能理解妖王的行为, 委屈极了，从地上再次爬起来，“父王！您打我？您居然为了他们几个外人打我！”
“父什么王？谁是你父王？”妖王觉着自己被玙沬气得简直少活了三百年，“让你回妖界不是在这丢脸的！你今日不道歉，明日就给我滚出妖界，永远都不用回来了！”
玙沬更委屈了，一哼一哼的差点没上来气，可这放在从前百试百灵的招数，如今妖王却全然不管，态度很强硬。
玙沬上下牙一合，苌舟几乎都能听到他磨后槽牙的声音。
“对不起。”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含糊不清。
青毓居高临下，道：“没听见。”
“你！”玙沬牙都快咬碎了，字正腔圆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妖界少主这处的动静引来了许多人围观，不仅是灰狐族人，就连其他族群的人也闻讯赶了过来，围着灰狐族领地界限，自觉地站成了一个圈。
里三圈外三圈。
看着极其壮观。
苌舟觉着差不多就行了，抬手在背后碰了碰青毓算是示意，“那今日这事就此揭过了，本尊……”
苌舟原谅的话还没说完，青毓淡淡地补了一句：“七日前，你阻拦仙尊一事，还未道歉。”
“本少主……你！你们！”玙沬已经快要被气出原型了，奈何他父王狠狠地瞪着，他只好更大声地、一字一顿地喊道：“对、不、起！”
青毓这时才转过视线，问苌舟：“够了吗？”
“够了够了够了。”苌舟疯狂点头。
再不够，今日过后，整个妖界都知道冥王为了他苌舟仙尊逼迫妖界少主道歉的光荣事迹了。
看到苌舟点头的那刻，玙沬就憋着一肚子气跑走了，反倒是妖王又过来说了好几句道歉的话，说什么自己没把玙沬教好让苌舟不要怪罪之类的。
总之是一顿寒暄客套，苌舟和青毓才得以离开。
青毓没有回房，而是跟着苌舟，到了苌舟的住处。
梓狐见二人有话要聊，向苌舟道谢后便请令退去，青毓允了。
待到四下无人，苌舟依旧用妖界的结界将房门锁了起来。
他冷静地看着青毓，“我觉得，你适才做得有些过分。”
论资历，青毓是长辈，论身份，青毓是冥王，就如同妖王一开始设想的那样，青毓为了名声，就应该气量宏大一些，而不是抓着玙沬道歉这一件事不放。
“你如此逼迫妖界少主，不仅有损你的名声，而且，我们来妖界，也是想要找线索的，这妖界少主现下被你欺负成这样，那这线索谁来提供？”
“虽然你主要目的不是妖界少主，但你怎么能确保你的判断就一定正确？我们此行能找到线索自然是最好的，万一这妖界少主就与施大人和蒙单的案子有关联呢？”
苌舟也不是不相信青毓，他知道青毓对地府的掌控，可凡事都有万一，就比如一开始苌舟也觉着妖界之行该是轻松愉悦的，可偏偏又摊上了这么一个妖界少主。
跟苌舟的滔滔不绝相反，青毓显得很安静。
他沉默了半晌，在苌舟耐心即将耗尽时，他道：“我感应到，你不在房内，所以我去了灰狐族。”
“可我，见他欺负你。”青毓很轻地叹了口气，“我很心疼。”
心……疼？苌舟被青毓的话噎了一下。
所以，青毓是为了他，才会冲动？
苌舟深吸了一口气，“你……”他几经提气，才忽视掉心间的躁动，“你不要动不动就说这种话！”
这样让他觉得很……很什么呢？苌舟想不明白。
他无由来地有些生气，踮着脚，双手将青毓的嘴角往下按了按，虽说冥王此刻根本没什么表情，但苌舟就是觉着，冥王不一样了。
“我从前认识的青毓不是这样的，你给我冷漠一些，不要调……”
“戏”字到嘴边，苌舟硬生生换了一个词，“调侃我！”
青毓看着苌舟泛红的耳垂，视线从那耳垂往上，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好。”
“嗷对了。”苌舟想起来，此前梓狐请求要去灰狐族看一看这件事，自己还未跟青毓说，于是便将梓狐请求的经过，和自己跟着梓狐去灰狐族的事情一一跟青毓说了一遍。
青毓听完，似是不太在意梓狐的事，只道：“以后，不要离我太远，有危险，会来不及。”
“我也不想离你太远……”苌舟现下可算是明白了，待在哪都不如待在青毓身边安全，尤其是适才面对玙沬的时候，梓狐分明离苌舟最近，却完全没出手，不知道是来不及，还是对苌舟的实力过于自信。
“这次我主要是不想梓狐单独行动，我虽然允了他的请求，但万一他不可信呢？我不想因为我的疏忽，让你费心设计的圈套就此作废。”
青毓忽然抬手，摸了摸苌舟的头，“无妨。他体内的禁令，只要我想，可以监听。”
“这样啊！”苌舟如释重负地抬眼，青毓的指尖绕进发间，被他拍开了，“别摸我的头！”
在上仙界时，颜侨也喜欢摸苌舟的头，可青毓给苌舟的感觉跟颜侨完全不一样，青毓有时会将指尖绕进发间，就像是在……
苌舟的耳朵逐渐红得彻底。
青毓收回手，视线却一直停在苌舟发间。
周遭一时很安静，等到苌舟缓过神，顺着青毓的视线，才发现青毓是在看自己头上的发簪。
苌舟被青毓看得很不自在，他握紧了头上的发簪，道：“发簪我是不会换的，你想都别想。”
青毓的眼神深邃了些。
苌舟连忙转移话题，“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干等着，线索是需要我们去发现的呀。”
青毓视线未变，一直凝在那发簪上，如果不是顾及苌舟，此刻青毓的寒气应该会将那发簪冻结，随即碾成碎末。
“不是吧青毓，你真打算一直等着？”
又过了片刻，青毓终于错开视线，“这几日，妖王告知，妖界恐有异动，不利于搜集线索。”
“是……妖界内斗吗？各族群为了夺妖王之位？”
“嗯。”
从见到妖王的那一日起，苌舟便猜到了妖界内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难怪妖王会如此操之过急，明明知道苌舟和青毓没有立场干涉妖界内斗，却还是一意孤行地要向他们示好。
看来妖王这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妖界易主，对我们其实没有多大影响，不过这个妖界少主……”苌舟沉吟了片刻，“他如此嚣张，只怕他自己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就是未来的妖界之主，所以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若是妖界爆发夺位之争，那么首先要针对的人，就是这位妖界少主，他被架在风口浪尖之上，便很是危险了。”
苌舟面色有些凝重，“据我们现下掌握的信息来看，与施大人有矛盾的是他，且妖界擅于制毒，这毒，也有可能指向他，信息太过集中，他不能死。一旦他死了，线索就断了。”
“所以，我保他一命。”青毓下了决策，“其余的，不管。”
苌舟很赞同，“本来就是妖界内斗，你我分属两界，帮了妖王反而还容易落人口实，你不管是应该的，只要事情不波及到我们身上，一切好说。”
提及此，青毓眼底反而闪过一丝歉疚，“我原以为，妖界此行，不会累着你。”
“哎呀，这都是小问题。”苌舟很大方，“妖界内斗又不是你能控制的，我不在意这些。嗷对了，你适才对妖界少主出手，可那少主的修为也不算低，你一招就制服了他，想必耗费了一些灵力吧？你现下并非鼎盛之期，不用这么耗费灵力。”
青毓此前割离神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苌舟不知道那时的青毓忍受了多少痛楚，也不知道割离神识对青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毕竟青毓从未表露过这些，但苌舟大抵能猜到，青毓定然是受了内伤的。
有伤在身，还强行耗费灵力制服妖界少主，苌舟觉得青毓不应该为了自己，这么勉强。
青毓视线一动，眉峰极轻地扬了扬。
“苌舟，是在担心我吗？”
作者有话说：
论冥王有多讨厌颜侨送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