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久安【完结番外】>第177章 叔侄相见

  是日夜深,营盘四周把守了重兵,夜幕下一片静谧。

  袁峥不披甲胄,通身的暗色便衣。

  他一把掀开了盖在久安身上的被子,而后起身将一条披风抖开裹住了久安,俯身将他的两条手臂我起来环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托住了他的后背腿弯,一个用力,把人拦腰抱了起来。

  林壁堂在一旁看着,不断地在心底对自己说,如今不是吃醋的时候。

  两三盏茶的工夫,三人齐齐上了停在东营外的马车,若非这辆马车时时为林壁堂备着,恐怕偌大一处营盘当真还找不出现成的一辆来。

  车前云生一抖缰绳,马车一动跑了起来。暗中十名黑衣侍卫立刻鞭马跟了上去。

  马车内,久安仍旧没有苏醒,幽幽地带着一口气,一点点地冷下去。林壁堂将他搂在怀中,用脸颊去贴着他的额头,目光温柔且悲伤,是一副含情脉脉的画卷。

  袁峥正襟危坐,面容刚毅,握着拳头,脸色黑压压地低沉。

  “他一定有事瞒着我。”林壁堂低低地说道。

  袁峥在疾走的马车中坐得仍旧稳如泰山,“他从前没瞒过你么?”

  林壁堂柔软了眼睛与口吻,“从前他什么都同我说。”

  袁峥“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林壁堂用干燥温暖的掌心一遍遍地轻抚久安的头脸,忽地在他颈窝之处摸到了一排微凸的痕迹,林壁堂不禁低头一看,只见是一圈莫名的印子,白日里久安被除了衣裳,林壁堂心系旁物,因而不曾瞧见,可如今他乍然见了这么个可疑的印子,便细细地定睛看了个一清二楚,随后他摸着那牙印子,暗火丛生地朝袁峥射去了阴辣的目光。

  车内寂静得怕人,久安在黑暗中摇摇晃晃,仍旧是不肯苏醒。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有侍卫敲了敲车身,袁峥拂开车帘,露出下半张脸,驾马跟在马车一侧的那名侍卫在风中立刻有力地喝道:“袁将军,已经跟上了,就隔了二十里。”

  袁峥在隆隆的车轮声里点了点头,低沉道:“待过了平南丘,便包抄过去。”

  那黑衣侍卫立刻应了一声“是!”。随后,袁峥便将车帘放了下去。

  “如何?”林壁堂在里头听得不甚真切,便问了一句。

  袁峥爱答不理地回了一句,“你只坐着罢,别叫他滑下去。”

  林壁堂当即略有愠怒地瞪了袁峥一眼,他向来是个温恬之人,平素很有一颗容人的心,不过面对袁峥,他实在是拿不出一丝宽容来。他在心里默默评了一句,傲慢。

  马车奔驰了半个时辰的光景,袁峥再度拂开了车帘,而车身一侧的黑衣侍卫觉出动静,立刻俯身看向了袁峥,一身待命。

  袁峥这回露了全脸,目光锋锐地冲那侍卫抬了抬下颌。

  那侍卫会意,驾马冲了出去。

  又过了一阵子,马车停了下来。林壁堂搂紧了久安,看向了袁峥。袁峥此刻正在聚精会神地撩帘看向窗外。

  不远处的地方,埋伏已久的黑衣人从路旁的高树上拦截住了一队军装人马,黑衣人显多于军装人马,不过军装人马个个是一等一的高手,纵使人手有别,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军装人马中有一半的人都围在中央的一辆乌顶马车四周,堪比一堵人墙。

  两方缠斗了片刻,原死守马车的军卫里跳出了两人,挥剑冲进了斗阵中,那两人饶是好手,竟是以一当十地不但逼得数十黑衣人无暇进攻还杀得他们退了几许。

  眼看着手下之人有些抵挡不住了,袁峥取出一条黑巾蒙住了口鼻,提剑冲了出去。

  袁峥直奔马车,第一剑便砍开了最前排阻挡之人。

  围守此处的军卫皆是大惊失色,不知从哪儿又冒出这样一个人来,奈何方才有坐镇之意的两名军卫长已经冲去对付黑衣人了,此刻四周的一圈儿军卫皆不是袁峥的对手,不过以少敌多,袁峥又不能出手伤人,是以这一场,着实不易。

  就在一个难得的当口,袁峥凌眉冷目,一剑破开了车前的织锦,踢腿便踹开了车前的木门。

  车内的正坐着的人影猛地受了这破门而入的动静,似乎是吓了一跳。四周军卫大惊失色,立刻便齐齐围了上去。

  “叔叔——”

  而就在这时,车下不远处,有人高喊了一声。

  车内之人影动了动,随即将身体朝前倾了倾。

  “叔叔,我是壁堂——”那声音清朗细润,却满是焦灼。

  车内之人几乎是震了一震,随即从暗中显露出了面目。

  袁峥一边抵挡着身后围攻而上的军卫,一边朝车内之人看去。眼前是个苍白美丽之人,只比画儿多了一层活气儿而已,看着有些阴沉。

  林佑熙开了口,声音又低又轻,“都住手。”

  此言一出,内外皆惊。

  车下由十名黑衣侍卫护送而来的林壁堂往前走了几步,微微地颦眉,只是说,“叔叔,壁堂想见您一面。”

  马车上下内外都陷入了僵持对峙,空山深夜,只有四处传来呜呜的风声与兽鸣。

  林佑熙起身往外探出了半身,显山露水地展了真身。他一身靛蓝青衣,领口袖口都镶绣了银丝流云,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锦带,墨发由嵌玉银冠束着,一派高雅贵气。

  林壁堂站在刀光剑影里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叔叔,您一点儿都没变。”

  林佑熙扶着一侧车门,只见车下的年轻人白皙斯文,饶是俊雅绝伦,也抿了抿唇,叹息着说道:“你却长大了许多,我险些要认不出了。”

  林壁堂笑道:“上回见叔叔,壁堂才十一岁,叔叔认不出我,也是常情。”

  林佑熙看了看车外的众人,复又看回林壁堂,声音仍旧是很轻,“壁堂要见人的排场倒是真大啊。”

  林壁堂苦笑着软声道:“叔叔,壁堂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求叔叔救命。”

  林佑熙万分不解地将眉尖一蹙。

  一盏茶后,此间归于沉寂。乌顶马车的一侧围了黑衣人,另一侧围了军卫,一边看守着中间的车马,一边彼此虎视眈眈。

  马车内,林佑熙看清了久安的面孔,不禁挑了挑眉——是他。

  林壁堂在一旁扶着久安的半身,竭力平静地说道:“已经昏迷了一日了,医帐中的王正御却说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林佑熙翻看了久安的眼珠子,又在脖颈处按捏了几下,接着又俯身以耳贴住了久安的胸膛听了一会儿,最后他扣住了久安手腕的脉门,凝神细诊了起来。

  放下了久安的手腕,林佑熙果然颦起了眉,他不声不响,袁峥与林壁堂在一旁也屏息不出声。只见林佑熙想了一会儿,便从腰带间取出了一片薄薄的荷包,翻开其中,只见是一排大小不一的银针。

  林壁堂盯着那银针转了转眼色,心想,那夜刺伤云生的,果然是他。

  林佑熙取出一枚极细的银针,挑出一根久安的手指,在指甲底下的缝隙处,轻轻地末入了银针之首,随即一点点地往下扎入。

  接着,林壁堂咋舌地微瞠了眼睛,只见那银针扎入之处渗出的血丝竟不往下流,而是顺着针身一点点地往上渗去。那血色紫红阴冷,看得人毛骨悚然。

  “蛊毒。”林佑熙言简意赅地说道。

  袁峥依旧蒙住口鼻,留在外面的眉目间森然沉重。

  “这蛊毒在他体内不是一朝一夕了,依我看,少说也有半年光景。”林佑熙凝眸盯着银针,轻声细语道:“这蛊毒,兼具血咒灵符,发作起来可是了不得,若是没有解药,他如何能活到今日?!”

  此话一出,袁峥与林壁堂都是不可置信。

  林佑熙抬头看了看他们二人的形容,试探着问道:“他不曾提过此事?”

  林壁堂默默无语,只是向下握住久安的手掌,死死地攥住。而另一边,袁峥从黑巾后发出浑厚的声音,“公子可解?”

  林佑熙看着袁峥露出的眉眼,顿了顿,随即摇头道:“此毒唯有宿主可解,我无能为力。”

  “宿主……”林壁堂喃喃念道,“何为宿主?”

  “我这么看下来,以为这蛊毒十有八九是从夷族而来,若是我记得不错,此毒名唤阿日善,是夷人上古的邪术了。这宿主也就是施毒之人,而那带毒之蛊便是用宿主之血培成的,是以这毒,除了宿主之外,无人可解。”

  林壁堂咬牙忍下声音里的冰凉,“这么说,下毒之人,是夷人。”

  林佑熙点了点头。

  袁峥端正了身姿,注视了林佑熙,“公子当真没个救急的法子。”

  林佑熙看向他,思忖过后,说道:“我倒是能用针催醒他,余下的,你们只能自个儿打算了。”他低头看了看林壁堂怀中的苍白的少年,“或许,待他醒了,你们问问他。”

  林壁堂喘息着恳求道:“请叔叔一试。”

  林佑熙抬起柔软秀美的眼眸,瞧着宛若暖水,他抬高了一点儿声音,可仍旧还是轻,“这是举手之劳,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接着他抬起细白的手指,直直地指向袁峥,“还有,他是谁?”

  林壁堂一愣,“叔叔……”

  林佑熙的声音中带出一点儿嘶哑,“我可不记得咱们林家有这样能打能杀的人手,还有,我今日之行堪称绝密,你们又是如何知晓的。”

  林壁堂的面上露出了阴测测的神色,而袁峥则陷入了一片黑沉。

  “你们不说清楚,我非但不会救他,且会立即打道回府,将此事告知霍骁。”

  林佑熙面孔柔美,目光温软,瞧着和善慈悲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