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久安【完结番外】>第176章 下下之策

  帐中几人看了过去,霍骁先不悦地开了口,“越发没规矩了。”

  容升战战兢兢地俯身道:“卑职该死,可实在是事出有因。”

  袁峥替霍骁说道:“快快说了,休要啰嗦。”

  容升连忙答应了一句“是!”接着,抬头仓促道:“连副随昏迷不醒,请来的军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万般无奈,这才来请王正御的。”

  袁峥登时就变了脸色,“昏迷不醒?!”

  容升飞快地点头,“卑职今早见连副随迟迟不醒,便逾矩入了帐,这一看可了不得,就见连副随躺在地上不动了!”

  霍骁瞥了袁峥一眼,随即收了自己的腕子放到右手捏了捏。王军医一边叠着针包一边恭敬地站了起来,侍立了一侧,只等霍骁吩咐。

  霍骁对着王军医挥了挥手,开口道:“你去瞧瞧罢,仔细着。”

  王军医得令跨出一步,作揖颔首,“是。”接着,他慈眉善目地转了身,圆脸浮出一个大慈大悲的模样,“这位军爷带路罢。”

  容升对着霍骁磕了个头,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王军医出了帐。

  霍骁看着二人离去,又将目光转向了袁峥。

  袁峥的面门略有僵硬,不知是个什么形容,霍骁垂眼思忖着开口道:“今日也无甚要议的,两日后便要出兵了,你们也都回去准备罢。”

  一旁的两名将军闻言起身,对着霍骁作揖告辞,快步走了出去。而袁峥却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霍骁打量了他几下,话中有话地问,“怎么不去?”

  袁峥侧脸看了过来,神色已是风平浪静,好似一尊不悲不喜的石塑,“袁峥这儿有诸多不解,还想请教霍帅。”

  霍骁看着袁峥,末了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便点了点头。

  二人谈了足有一个时辰,待将战事上的文章都做足了,袁峥才起了身,朝霍骁告了辞。

  袁峥一身正气走出了议帐,一脸的与世无争。他面无表情地顿了片刻,接着往左跨出了一步,慢慢地走了起来,可走着走着,他毫无预料地转了身,脸上黑云骤布,又走了回去,他越走越快,一双拳头握得快木了。

  那两名副随见袁峥忽地调头,措手不及地连忙跟了上去,而待他健步如飞地走到久安的帐前时,他又猛地停了下来。身后吭哧吭哧跟着的两名副随也急急地停了下来,差点儿收不住脚。

  袁峥挺立了片刻,正准备要进去之时,从边角处跑了一名侍卫,袁峥见了他,便又收回了步子。那侍卫如同一抹黑影一般地匆匆走到袁峥身边,用手遮着嘴,凑到袁峥耳边,低低地说道:“季将军差卑职来给您报信——今夜。”

  看来霍骁是打算在今夜送走林佑熙。

  袁峥眼中肃然,目视前方,点了点头。那侍卫颔首快步离开。而袁峥直直地注视着帐门,压抑得眉眼暗沉,“你们守着这儿,有动静便回来报信。”

  “是,袁将军。”两名副随应声答应。

  袁峥又看了一会儿,闭眼转了身,再一睁眼,他看见陆宣停在眼前。

  “哟,七爷你怎么在这儿啊?”

  袁峥瞪眼反问他,“你呢?”

  陆宣越过袁峥,指了指久安的帐子,道:“这不快出征了,我找久安道个别,咱们袁军开的西北旱路,得先行一日啊。”他絮絮叨叨地又说,“当初咱们去东幽口之时,我就没和这小子道别,总以为去去就回……”陆宣一转身,看向袁峥,“末了,一别大半年啊。”

  袁峥垂下眼睫,盖住了眼底的颜色,“嗯”了一声。

  “怎么,七爷也这么想?”陆宣走回袁峥面前,问道。

  袁峥正欲开口之际,帐内飞快地走出一个军医来。

  陆宣一眼叼住了他,伸手一拦,“诶,你不是医帐的么?”

  那军医被陆宣这么一阻,立刻抱了拳,赔笑道:“见过将军,劳驾将军让个道儿,在下急着去取药箱呢。”

  陆宣一听,当即皱眉问道:“药箱?”他探头看了一眼营帐,“怎么,里头有人病了?”

  那军医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连副随不知为何,就是不醒,王正御用了好多法子都无用,方才连副随,他连带着气儿都弱下去了。”

  陆宣大吃一惊,而身旁也猛地刮了一道强风。陆宣一看,只见是袁峥直奔那营帐去了。

  “那那你……你赶紧的罢!”陆宣收了自个儿的手,忙说道。

  那军医感恩戴德地离去了,陆宣也飞快地往帐内跑。

  袁峥一入帐,便瞧见久安的榻前先是围了一层军卫,再里头则是急的满头大汗的王正御,另一边面若白玉之人,便是林壁堂了。

  他大步地走了过去,看着久安除了上裳地躺在那儿,肌肤苍白,犹如个剔透的琉璃人,仿佛肌肤之下并无鲜血。他那一张小脸从上而下地青白了,眼睛嘴唇都紧紧地闭着,细看那胸膛乃是静得吓人。

  袁峥瞪大了眼睛,不动了。

  那边林壁堂定定地看着久安,心中灌满了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攥紧了五指,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毫无预兆地,久安就成了这个样子,分明昨日相见之时还安然无恙,如何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王军医还在替久安诊着脉,那脉相实则已不必再诊,因为一刻弱过一刻,已无脉可诊。床上的久安仿佛分外安静的躺着,并无一丝痛苦,只是一点一滴地没了气息,没了脉动,没了命。

  遇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病,王军医心中焦急得很,一是怕救不回他,二是怕坏了声誉。两厢叠加,王军医痛苦得无以复加。

  陆宣站在袁峥的身后,推了推袁峥的肩膀,“七爷,怎么站这儿了,咱们往前走啊。”

  袁峥愣了愣,这才匆匆地往前走了,站到了那层军卫身后,越过众人的脑袋往里瞧。那些军卫顿感身后有人,都回头一看,吓了一跳之后,给袁峥让出了空。

  袁峥跨到了久安的榻边,低沉地开口,“王正御,连副随如何?”

  王军医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作答,擦了擦额上的汗,他只是一味地说道:“怪……怪得很,老夫再看看再看看。”

  林壁堂俯身握住了久安的手,拈了拈,摩挲着皱了眉——手太凉了。袁峥见了林壁堂的举止,不悦地别过了脸。

  一阵工夫后,方才出去的军医不但带了药箱来,还带了王军医的两名副手。五人齐围了久安,开始了一番折腾。

  袁峥看着那几人摁拿着久安,对着他又是下针又是灌药,有心想将他们都扔出去,可眼下这么个时候,他也只好耐住性子,在旁观望着了。

  几盏茶的工夫后,五人不得不住了手,是彻底地没了主意。

  袁峥见状,正是要心急如焚地开口,可那边儿,林壁堂却比他快了一步,他忧心忡忡地轻声问道,“大夫?眼下如何?”

  王军医再次聚精会神地诊了久安的脉相,他摇着头,不得不说了实话,“林公子,连副随这脉相是油尽灯枯之象啊……”

  林壁堂愕然地看着王军医,平直地问道:“大夫,此话怎讲,油尽灯枯?他才多大?”

  王军医觉着久安和他的名誉都是救不了了,便认命一般地叹息道:“老夫无法儿啦。”

  袁峥一步向前,一把将王军医揪了起来,愤怒喝问道:“他好好儿的一个人,如何就无法儿了?”

  王军医被袁峥提得几乎站不住脚,登时受了惊吓,圆脸发了抖,“袁将军,连副随若是身体有恙,老夫自当倾力医治,可……可……”王军医欲哭无泪,解释道:“可连副随一点儿毛病都没有,这叫老夫如何是好?!”

  袁峥简直听不懂他的话,“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王军医斗胆道:“正如人之老朽,无力回天呐。”

  袁峥当即震怒,一把将王军医摔在了地上。一旁的陆宣见势不对,立刻上前摁住了袁峥的一条胳膊。

  一旁的几名军医立刻便围上前,伸手去扶被摔得嗷嗷痛呼的王军医,其中一名瞧着十分年轻的军医似乎悲愤异常,豁出去一般地抬头对袁峥说道:“袁将军,连副随压根儿没病,是阎王要他的命!”

  袁峥气在头上,听了这话,对着那年轻军医当胸就是一脚。“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这儿充主子!”

  那年轻军医一下就被踹得往后直直倒去,口吐鲜血,掌不住地翻了眼珠子。

  帐中乱了起来,容升带人先挡着袁峥,又差人将几名军医护送出帐,袁峥的模样,看着实在有些“大开杀戒”的意思。

  那边林壁堂抱着久安冰冰凉凉的脸庞,暗暗地皱紧了眉头。

  “袁将军。”他开口了。

  袁峥目露凶光地回了头。

  林壁堂慢慢地站了起来,低低轻语:“袁将军,借一步说话。”

  袁峥一把挣开身边缚住他的几名军卫,走到了林壁堂面前,他先是沉重地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久安,再看向林壁堂。林壁堂转身,往帐外走了,袁峥略一犹豫,跟了上去。

  二人在帐外一处静谧之地停了下来。

  林壁堂抬起目光吓人的美眸,瞪着袁峥,道:“袁将军,林某本不想说这话,可此事,除了袁将军之外,便无人可助一臂之力了。”

  “有话便直说罢。”

  “那帮人既是医术不济,便再为久安,找个出类拔萃的来。”

  袁峥原本并不愿与林壁堂再有瓜葛,可眼下却只好与他相商道:“医帐里,听闻属那王忝为首,出类拔萃之人,何处去寻?”

  林壁堂冷阴阴地开口,“林某向袁将军举荐一位。”

  袁峥寒声问:“谁?”

  林壁堂转过身,背对了袁峥,道:“林佑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