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久安【完结番外】>第175章 宿主之血

  靖孛以北,夷军大营。

  夜幕下的营顶,交缠的七彩福带,随风凌乱地舞动。

  速布台阔步要往主帅的营帐走去,他生得一副孔武有力的身躯,走起路十分威风。因是扎勒台的同母胞弟,他的面目倒是和已故的兄长也极其相似。此刻他愁容满面,似乎焦灼得很,一连踢开了几名上前阻拦的守卫勇士,他皱眉粗声问道:“屠耆呢?”

  最后一名挡在他面前的勇士名叫多塔,他交手在胸,一边行礼一边答道:“屠耆和女人在一起。”

  速布台双眉一跳,似乎是极其愤怒,“女人!又是女人?!”

  多塔继续说道:“这个时候,屠耆一定不希望速布台王爷打扰。”

  速布台愤慨地一哼,“多塔,屠耆是本王的王弟,难道哥哥见弟弟也是打扰么?”说着他一把揪住了多塔的衣襟,将他狠狠地推到了一边儿。

  “速布台王爷——”多塔出声制止,却已是来不及了。

  只见速布台猛地一下拉起了帐门,拨开细密的珠帘,往里一探脑袋,瞪大了眼睛。

  呼月涽此刻正侧卧着,口中饶有趣味地连连说着:“……转圈儿,转圈儿。”

  速布台纳闷地往呼月涽所看之处定睛一瞧,只见一名女子做了不伦不类的男装打扮,长发束在了后脑挽成了髻,正嘻嘻地笑着转圈,转一圈便脱去一件衣裳,且看那衣裳,竟还不全是夷人男子的装束,其中林总混杂地,还有殷军的衣物。若问那衣物的出处,想必是出自俘虏之身。

  那女子呼呼地娇喘着气,突然转圈跌在了地上,半露了香肩,乱了青丝。她娇嗔地蹬了蹬脚,说道:“屠耆,格兰朵没力气了……”

  呼月涽不满地微眯了眼,“说错了。”

  格兰朵一撅嘴,四脚着地俯了身,宽大的男装往下一跨,露出诱人雪白的酥乳来,她一边往呼月涽身边爬,一边呜呜地撒着娇,“骄图,骄图没力气了。”

  呼月涽立刻笑逐颜开了,将格兰朵往自己腿上一抱,一手托着她的屁股狠捏了一把,一手捏着她的尖下巴摇了摇,“我的骄图真可怜……”

  格兰朵环住了呼月涽的脖子,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那,屠耆会赏赐骄图么?”

  呼月涽凑到她胸前嗅了嗅,在醉人的香气里,闭上眼睛呢喃道:“我的骄图,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格兰朵咯咯地笑个不停,连带着双胸也上下起伏,呼月涽勾起唇角,张开就咬了一下。格兰朵尖叫了一声,带着点儿抗拒地喘息起来——她的屠耆是个野兽般的男人,喜欢咬人。

  “屠耆,我要见你。”速布台不堪忍受地走了进去,高喊了一声。

  呼月涽抬起了眼,抱着格兰朵看向他,“速布台,我不想见你,尤其是现在。”

  速布台的母亲是夷王的第一王妃,身份尊贵,是以他很有底气,并不那么畏惧呼月涽,“难道你连父王的消息也不想听了么?”说着,他瞪了衣衫不整的格兰朵一眼,“还不快让这个女人退下!”

  格兰朵使劲儿地往呼月涽的怀里钻,对眼前这个撞入的男人撅起了嘴。

  呼月涽淡淡地一笑,“速布台,父王怎么了?”

  速布台见呼月涽纹丝不动地搂着那格兰朵,便只好压着火气说道:“父王病倒了,这一次,比上一次还严重,连巫师都驱不散那些病灵。”

  呼月涽放开了格兰朵,站了起来,“父王的病,是巫师治不好的。”

  速布台有些愤怒地呵斥道:“那你说要怎么办?”他抬高了声音,“在祭祀婴儿,还是再奉献少女?”

  呼月涽一步步走向速布台,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父王是要死了,谁也治不好的。”

  “呼月涽——你!”速布台涨红了脸,他有一双狭长的眼睛,可此刻却睁得吓人,“你这是对父王不敬!”

  呼月涽环胸,稳稳地说道:“生老病死本就是草原上的典律,父王会老,那就会死,这没有什么可值得伤心的。”他定睛一笑,“我既然比父王更英勇,那么,他就该归于尘土了。”

  速布台被说得简直要破口大骂,他瞪眼红脸,徒然地张着嘴。

  “速布台,如果你对我毫无用处,只会来打扰我的好事,那么……”呼月涽抓住了速布台的肩膀,狠狠地一捏,速布台的面色立刻大变,由红转白。

  “那么,你就去陪伴父王吧。”呼月涽肆意地泛出一个笑容来,无情而浓艳。

  速布台后退了几步,握住了巨痛的肩膀,略带恨意地看着呼月涽,而呼月涽却回头看向了格兰朵。

  格兰朵天真无邪地瞪着一双黑眼睛坐在地上,伸开了双手,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不在意,她的眼底只有一个呼月涽而已,“屠耆,抱我。”

  呼月涽深深地抿了唇,温柔道:“我弄伤了速布台,作为补偿,我把你送给他了。”

  格兰朵还伸着双臂,仿佛听不懂他的话。

  呼月涽收起了笑意,顷刻间成了冷若冰霜的男人,“和他一起滚吧。”

  格兰朵的黑眼睛里满是骇然,双臂颓然地落下,眼泪迅速聚集起来,眼看就要坠落了。

  “格兰朵,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呼月涽说道。

  格兰朵瑟缩了一下,一口咬住了下唇,她飞快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泫然欲泣地走到了速布台的身边,低下了头。

  呼月涽看着面前的一对男女,似笑非笑地先看向格兰朵,说道:“你最好能替速布台将军生下一个儿子,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说他是秃噜的鹰了。”接着,他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调子,对着速布台轻声道:“这个女人好极了,我试过。”

  速布台的眼中流露过仓皇与羞耻,接着翻涌出了愤懑与厌恶。而格兰朵站在速布台的身后,悲痛地流起了眼泪,她不知道自己得到宠爱的日子这样短。

  “你不能这样对我……”速布台声音发抖,是气极了。

  呼月涽嘲讽地笑眼一弯,轻轻一扬手,将那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轻轻地俯了身,做了一个优雅的礼仪,“速布台哥哥,带着这个女人快活去吧。”然后,他抬起琥珀色的双眸,露齿一笑,“这样总可以了吧?”放下手,呼月涽转了身,一步步地走向帐内的案前,渐渐地收敛了笑意。

  片刻后,帐内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百无聊赖地拿起案前的一只金缕球,金缕球身镂空出成片精致的图样,是山川与河流,球内匍匐着一只细长的蛊虫,正懒懒地扭动着身体。

  那蛊虫比起前些时候,消瘦了不少,呼月涽咬破了手指,默默地将血珠子一点点地滴进了金缕球内,那蛊虫遇血犹如活了一般,立刻竖起了身上的茸毛,疯狂地团聚了虫身。

  呼月涽看着球中的蛊虫亢奋地扭曲,脸上露出一个阴森深刻的笑意。

  宿主的血能让一只子蛊搅动,便能叫另一只子蛊也作乱。

  “我的骄图,真可怜……”

  连云山,主营。

  久安“嘭”地一声,从床榻上滚到了地上。他瞪圆了眼睛,双手攥着心口,张大了嘴,却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夜半时分的疼痛来得如此忽然,他想借耐力挨过这一阵,可痛意总不见退减,只是一味凶猛,久安忍了又忍,忍到最后,是非得吃药不可了。可他疼得几乎脱了力,原本要下榻取药,可末了却滚下了床。

  他疼得在地上畏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

  “啊……”脑中骤起轰乱的声响,久安花了目光。

  最后关头,久安在疼痛攀顶的一刹那,翻眼昏了过去。

  清晨时分,容升在帐前等了许久,饶是等不出久安,便试探地唤了几声,而待他不得不做主掀了帐门,他那句“时辰不早,连副随该去……”尚未说完,便被倒在地上的久安给惊住了。

  容升立刻带了两名军卫跑了进去,扶起久安一看,只见他一张脸都冰凉地青白了。

  “快……快!快传军医啊!”容升低吼了一声,接着便试着摇晃了一下久安的身体,张皇喊道:“连副随,连副随,您醒醒啊。”

  少顷,军医来了,坐到榻边给久安验身诊脉,查看一番过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拧眉道:“这……连副随这……没病啊?”

  容升大觉荒唐地质问:“你看连副随这架势,是没病的光景?!”

  军医沉思了片刻,笃定地点头道:“脉相虽虚,可连副随确实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话音刚落,帐外又冲进一个人来,林壁堂双眼闪烁灼灼,几个箭步就到了床前,看了一眼久安,原本揪在一起的心霎时疼成了一片,他方才听闻云生所言,便急成了一团火。他强定了口吻,忙问那军医:“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军医甚是为难地看了一眼林壁堂,低声道:“这……连副随这征兆着实玄虚,学生医道浅薄,看不出一丝毛病。”

  林壁堂字句切切地说道:“随军皆是国手,如何有浅薄一说,您再仔细看看。”

  军医被这么几个人盯着一阵瞧,心中越发没底,“学生实在不知从何看起,连副随周身上下皆是完好,当真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不如……不如请师傅过来。”

  那军医口中的“师傅”,便是医帐主事的王军医了,久安的手伤曾就请他调理过。林壁堂这样一听,便对着容升点了头。容升深知这位林公子在霍帅那儿的面子大得很,便不敢耽搁地去请王军医。

  而王军医正巧在议帐里给霍骁的左腕施针,帐中有几名将领,都在一旁坐着。

  袁峥身在其中,便开口关心了一句:“霍帅这腕伤有一阵子了罢,末将在乾虚关都听说了。”

  霍骁颔首,答道:“那达日阿赤举得一双镏金锤,不偏不倚就招呼上来了。”

  袁峥闻言,想了想随即说:“达日阿赤,那是呼月涽手下第一将啊。”

  霍骁哼了一声,“呼月涽久不露面,只叫这些底下人挡着,不知使得什么诡计。”

  这边正说着,帐外冲进一个容升来,对着帐内一下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