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阳书院就是城南, 距离春六巷并不远,所以欣阳书院的回信也极快。

  只用了三天,书院就已经准备好周家家塾的住处, 备好了周自言提出的所有东西。

  由此也能看出, 欣阳书院是真真的,想要周家家塾去书院治学。

  周自言对欣阳书院又多了几分好感。

  一大家子去欣阳书院, 绝不是几天就能回来的行程。

  所以在启程之前,周自言让孩子们回去和家中爹娘说一声。

  若是爹娘不愿意, 再来告诉他。

  钟窍一临走前,周自言把曼娘的信交给他,让他拿回去和钟知县一起看。

  钟窍一觉得这封信有些烫手。

  他还从未收过娘亲的信。

  但他也想知道自己娘写了什么,与周自言道谢后,拽着信往衙门跑。

  其他孩子情况比较简单, 他们一回去说, 要去欣阳书院做学习, 家里长辈别提多高兴了。

  欣阳书院啊,那可是镇上的正规大书院,他们一辈子都没踏足过那个地方。

  现在孩子们能有机会去书院, 和那些夫子书生共同上课,这是天大的好事!

  怎么能不同意?

  同意, 必须同意, 而且还得多拿点东西过去,免得让书院里的人看轻他们!

  “来来来庆庆,把这坛酒拿上,这可是爹酿了好几年的酒, 拿过去分给那些书院里的人尝尝,顺便帮咱家宣传宣传。”

  “大山啊, 娘给你准备了一些瓜果点心,还准备两双厚底鞋,你到了书院里,可要勤快干活,决不能让书院的人觉得咱们好吃懒做。”

  “……”

  最后,蒋庆庆背着两坛子酒,庞大山拎着一个大包袱,面面相觑,互相嘲笑。

  二棍拿着奶奶给的散碎银子,不住叹息。

  这钱是奶奶一点一点攒下的,现在全都给了自己。

  二棍不止一次感谢周自言,感谢自己,若是自己没有考上秀才,现在恐怕也没有那每月二两银子给奶奶。

  王小妞左手拿着阿穗姐姐准备的东西,右手拿着何婶娘准备的东西。

  两份沉甸甸的关心让她腰酸背痛,但没关系,她是勇敢的王小妞,她一定可以都拿好!

  宋豆丁和钟窍一是最轻松的,他们就穿了一身新衣裳,别的什么都没拿。

  “咱们是去讨论学问的,又不是游山玩水,拿这么些东西干啥啊!”

  “外祖父说欣阳书院里什么都有,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不需要拿这么多东西。”

  众人叹气。

  他们也知道啊,他们也想放下啊!

  可这些都是家人的关心,他们怎么能放下?!

  还是背着吧,就当带着家人们一起去欣阳书院游玩了。

  宋卫风到周家帮周自言一起收拾去书院需要的东西。

  他刚把两本书放到书箱里,突然就想到林范集,回头问周自言,“周大哥,你若是去了欣阳书院,那林老先生怎么办?”

  “他?他现在每天往各种地方钻,不是挺忙的吗?”周自言正在收拾自己的笔墨纸砚,装了一大堆进去。

  不是他想带这么多,而是他害怕留在家中,等他从书院出来,家里东西就被搬空了。

  别的还好说,上好的笔墨纸砚那可太贵了,决不能丢!

  宋卫风:“可林老先生,不是为了你才留这么久的么?”

  不然林范集作为乡试主考官,看完马鸣沟就应该启程回京了。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周自言停下手中动作,实话实说,“虽然我和他关系确实不错,争争吵吵,也合作共赢,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嫡系,而且还是当朝大儒,有时候我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话,林老先生也说过。”宋卫风笑,“林老先生说,他有时候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所以我们俩才能做朋友。”周自言耸肩。

  “这么说来,周大哥,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宋卫风轻飘飘送来一句话,“那我们能算朋友么?”

  “……”周自言‘嘿’了一声,回身,靠在桌子上抱臂看人,眉峰上挑,“试探周大哥是不是?”

  宋卫风并未回头,只偏了偏头,一半侧颜在日光下晶莹剔透,“也许吧。”

  “卫风啊,你若是想知道我是谁,可以去查查看。”周自言早就想让宋卫风知道自己是谁了,可他们俩之前悄悄做了一个比拼,看谁先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有这点小秘密勾着,周自言也想看看宋卫风为此做出的努力。

  反正宋卫风的大概身份,他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只要去京城一探便能知道。

  “既然如此,那我用些小计谋,周大哥不会生气吧?”宋卫风终于转过身来,背着日光,虽然看不清面上表情,却仍能感觉到宋卫风此刻上扬的语气,“周大哥这么善良宽厚,应该不会生气哦。”

  周自言笑了,“你能用什么计谋?现在在这儿,和我有关系的不过一个林大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过我提醒你,那林大人可是个人精,你若是打他主意,那就要好好思虑一番。”

  “我知晓。”

  宋卫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第二天便去找了林范集。

  林范集得知周家家塾要去欣阳书院治学,摸了摸胡子道:“不错啊,你们是该去正规的书院上上课了,总在小院里自己读书,肯定不行。”

  宋卫风惦记着心里那点小九九,“林大人,您不一起吗?”

  “老夫多年前就不去书院治学了。”林范集一眼就看出宋卫风还有别的想法,仰头一笑,“宋小哥,你是不是想让老夫跟着,好让周小子露出更多马脚来。”

  “被大人发现了。”宋卫风就知道自己瞒不过林大人,所以也没准备什么高深计谋,被拆穿也只是低头笑笑。

  “行,是个有主意的。”林范集想了一下,“最近已经看过镇上许多地方,就剩下书院没去,去看看也好。正好让我看看周小子平时是怎么教学的。”

  而且时不时还能让周自言出个糗,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宋卫风:“林大人,陛下真的十分看重我们镇吗?”

  林大人最近对马鸣沟的热情实在有些高涨,他这个本地人都不知所措了。

  “算不上十分看重,但陛下很想知道这里是如何发展的。”这些事情不算机密,林范集便说了,“陛下最看重的还是读书和科举,他一直想让更多老百姓可以读书科举,可一直没能打破这个局面。”

  “如今听说马鸣沟一个小小镇子,考中的秀才一年比一年多,陛下有些好奇,便嘱咐老夫多走走,多看看,最好能找出这里的运行之道,回京再详细探讨。”

  “原来是这样。”宋卫风双手扣头,“陛下和林大人如此关心大庆子民,是吾等之福。”

  林范集摆摆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都是分内之事。”

  等到了去欣阳书院的那天,林范集果然穿着一身灰色短褐,站在宋卫风身边。

  周自言栓好马,怪叫:“老头,你凭啥站在这里。”

  “老夫可是宋小哥的远方叔公,怎么不能站在这里?”林范集一直用宋卫风叔公这个身份行走,已经爱上这个身份。

  “宋伯父居然没打你?”周自言狠狠拧眉,无法理解。

  “爹并不知道林大人的真实身份,真的以为林大人是远方叔公。毕竟有钟知县帮林大人做保证。爹自然是信的。”提到宋父,宋卫风也笑了,“爹还抱着林大人哭了许久,说林大人这一路受苦了,天天拉着林大人喝酒。”

  “你爹是个好人,就是太爱喝酒。”林范集想到宋父,就想到那几天自己的满身酒气,“以后让老人家少喝点吧。老夫有一同僚,整日饮酒,弄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陛下都管不了。”

  周自言解释:“就是张大人,咱们钟知县当年会试的座师。”

  “我会的。”宋卫风点头。

  “待老夫要离开时,还得亲自提两坛酒去与你爹告罪。”林范集说,“毕竟欺瞒在先,对不住宋老弟这番真切关心。”

  宋卫风:“林大人身份贵重,我爹会理解的。”

  收拾好所有东西后,众人坐上马车。

  欣阳书院离春六巷确实不远,可他们人数众多,带的东西也多,牛车坐不下,只能租一辆比较宽敞的马车,大家挤一挤,中午出发,半天时间就能到欣阳书院。

  马车上,钟窍一趴在庞大山背上,昏昏欲睡。

  周自言把钟窍一敲醒,“钟知县看过信了么?”

  “看过了。”钟窍一打哈欠,“外祖父和我谈了一夜,我现在也知道我娘的不容易了。”

  “但是……”钟窍一扶着庞大山坐好,抠手,“但我还是不能这么直接接受他们。反正我娘现在也有了弟弟,就让我在马鸣沟长大吧。我不想回去。”

  “这是你自己决定的么?”周自言摸摸钟窍一的头,这一次,钟窍一没有躲开。

  “嗯!”钟窍一扯动嘴角,笑得有些勉强,“爹娘对我有生恩,我都记着,将来我若是有了出息,他们需要我的话,我定会回去帮助他们。至于旁的……我再拿不出来了。”

  比如感情,比如血缘,这些东西,对钟窍一来说,是比金银身份,更难给出的东西。

  周自言明白了钟窍一的意思,“好。”

  庞大山搂住钟窍一,豁达道:“没事的窍一,你还有我们。虽然你嘴巴坏,又不好玩,但我们还是你的好兄弟。”

  “我是好姐妹。”王小妞推了庞大山一下,“我是女孩子!”

  庞大山摸着自己被推的地方,整张脸皱起,“推人这么疼,哪里像女娃……”

  “大山!”王小妞攥起拳头,威胁。

  庞大山举手告饶,喊了无数声‘王小妞最漂亮’才免去一顿‘胖揍’。

  宋豆丁坐在另一边,抱着宋卫风的胳膊,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们好幼稚!”

  蒋庆庆不可置信,“你都这么大了,还黏着宋家哥哥。宋豆丁,你不幼稚?”

  “要你管!”宋豆丁坚决不放开自家哥哥的胳膊,就要做‘哥宝弟’。

  宋卫风狠狠搂住宋豆丁,在他额头亲了两口。

  直把宋豆丁美的眼睛都笑没了。

  周自言看来看去,觉得还是已经枕着包袱睡着了的二棍最成熟。

  当然,如果二棍睡觉不打呼的话,那就更好了。

  林范集捋着胡须,马车里这么吵闹,他却一点都不生气。

  “真好啊。”林范集许久没见过这么生机勃勃的景象,愈来愈想带这几个孩子回京城,亲自教养,“不像老夫家里那几个徒弟,一个比一个闷葫芦,无趣,当真无趣。”

  “除去廖为安,你那几个徒弟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哪里能和这帮小娃娃比。”周自言觉得林范集魔障了,“这几个小孩在家里上房揭瓦的时候,你徒弟们都已经在京中传名了,你不要不知足。”

  理是这么个理,可林范集现在就是喜欢眼前这个娃娃,不想要家里的徒弟了。

  “唉!”

  到底怎么做,才能在保全自身不讨打的情况下,抢别人徒弟呢?

  大庆的林相公,陷入了深思。

  傍晚时候,来自春六巷的马车从山中小道慢慢走出来。

  马蹄声‘哒哒哒’落到地上,传进等在书院门口的众学子耳中。

  张家旺和周奇方一人一个圆筒窥物镜,远远便看到小路上的马车。

  张家旺朝后一挥手,“诸位,周家家塾的人来了,咱们做好准备!”

  “好!”

  张家旺身后的人抖一抖身体,用自己孱弱的书生之躯,扛起提前做好的牌匾,巨大的牌匾上写着一行小字。

  ‘花径不曾缘客扫’。

  张雪飞和宋延板着一张脸,慢慢拉开定做的横披。

  看着横披上的‘蓬门今始为君开’,张雪飞表情郁闷,“张学长,我们欢迎周解元,为何要用杜甫老先生的《客至》。”

  宋延也觉得这个场面太荒唐了,“而且我们为何还要举着这些东西!”

  张雪飞和宋延身旁,几位哥儿和女学生,一人捧着一束从后山采摘的花球站在两边。

  张家旺继续用窥物镜查看马车的情况,还不忘回答张雪飞,“你们这就不懂,这能表示我们的热情。这样才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可我觉得周解元若是看到这些……会觉得咱们书院的学生们,脑子都有毛病。”宋延小声嘟囔。

  马车行至书院门口,周自言交了车费,第一个从马车上跳下来。

  脚步还没踩稳,立刻愣在原地。

  他没看错吧,他怎么好像看到现代风格的夹道欢迎了??

  第二个下来的是林范集,宋卫风扶着老爷子,一起下车。

  他们和周自言一样,刚看清书院门口的情况,也愣在原地。

  待其他孩子们从马车上爬下来,张家旺和周奇方立刻拍手。

  身后的学生们,举起手中之物,左右摇晃不说,还喊着:“欢迎周解元!欢迎周家家塾诸位!”

  配上学生们妃色的学士服,好像鲜嫩的花朵,在风中摇曳。

  这等奇景,实在罕见。

  周自言久久不能回神。

  林范集咳了两声,“这就是……你们镇上的书院?”

  宋卫风不忍直视,“他们……他们平时不是这样的。”

  周自言揉揉眼睛,睁开,张家旺和周奇方还站在最前方,笑得比花还灿烂。

  不行,他一定还没睡醒。

  闭上眼,揉揉,再睁开。

  张家旺等人笑得比刚才更灿烂了。

  “你们……这是?”周自言怎么也不能理解这样的欢迎仪式,他试图分析这其中的用意,“诸位学生……前几天,都磕到脑袋了?”

  这是周自言慎重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并未。”张家旺摇头。

  周奇方道:“大家都很健康,只是在欢迎周解元罢了。”

  周自言:“……”

  这样的欢迎方式,放在现代也挺炸裂的。

  宋延泄气,“我就说了嘛!周解元会觉得咱们脑袋有问题!快快快,快放下来,小心闪着腰。”

  他们书院这些个书生,一个比一个身体弱,能抗这么重的一个牌匾这么久,实为不易。

  张雪飞收好横披,帮后面的学生卸牌匾。

  不知道是哪名学生‘哎哟’一声,扶着腰满面苦涩:“我好像闪着腰了……”

  “没事吧?!”

  “快快坐下,别站着……”

  “哎哎哎你们别松手啊!我一个人扛不动这么重的牌匾!”

  兵荒马乱,群声沸腾。

  张家旺和周奇方一边照顾身后的学生,一边对周自言等人奉上歉意的笑容,简直手忙脚乱。

  “……”周自言终于又对‘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周自言等人就站在原地,等欣阳书院众人收拾好一切。

  半晌后,张家旺才顶着一脑袋汗走过来,“周解元,学生张家旺,文山长这几日感染了风寒,不好拖着病体来见你们,所以就委托我们几位与周解元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来欢迎诸位。”

  “不碍事,让文山长好好休息。”周自言决定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自言与张家旺和周奇方走在最前面,几个孩子亦步亦趋跟在周自言身后。

  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地方,处处都透着文雅的气息。

  “哇,小妞,你快看那里,好像养着仙鹤啊!”

  “这里居然有曲水流觞,太漂亮了。”

  “那里那里,好像有人在背诗……”

  几个孩子看的目不暇接,看见什么都要哇两声。

  宋卫风扶着林范集,缓步坠在最后面。

  宋卫风和林范集因为有了一层‘叔公’关系,现在距离直线拉近。

  林范集想好好看看欣阳书院,宋卫风便陪着老爷子。

  欣阳书院坐落在城南郊外,背靠一座无名山,只用到半山腰的位置。

  整个书院分为好几个小院,院与院之间全都互通。

  学生们上课时,需要根据课表去不同的院上课。

  而后山的部分,有几栋二层小楼,都是书院书舍,供学生们住宿。

  书院前院,还有不少摆摊的摊贩。

  摊贩们都是山下的住户,时常上山来卖点东西。

  糖葫芦、糕点、或是胭脂水粉,都能卖出去。

  “装潢倒是不错。”林范集最喜欢这种清净文雅的地方,看了外院一圈后,甚是满意。

  “不过听说,这还不是你们镇上最大的书院?”

  “是,最大的书院叫马鸣书院,在城西。”宋卫风说,“廖夫子,廖为安现在就在马鸣书院。”

  “这么大人了,那就让他在那待着吧,我看这儿就挺好。”林范集背起手,半点不担心廖为安,看起来也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徒弟。

  “……”宋卫风默默为廖夫子叹了口气。

  周自言他们来的时候,已经算晚上。

  文山长因为身体抱恙,早早睡下,周自言便不去打扰。

  只带着孩子们,在张家旺的带领下,去书院伙房吃过晚饭,又跟着张家旺找到书院为自己安排的住处。

  书院为周家几人安排了单独的一座二层小竹楼,还有独立的小院。

  院中种着一排长杆秀竹,风穿过竹林,有‘簌簌’声,雅致风趣。

  张家旺为周自言等人介绍小院,末尾道:“周解元,你们舟车劳顿,就先睡下吧。明日咱们再去见山长。”

  “多谢。”周自言出言感谢。

  张家旺挠挠头,“我和周兄以前做过蠢事,周解元不嫌弃我们,已经是大恩德了。”

  周自言摸摸几个孩子的脑袋,“你们还记着张学子做过的事情嘛?”

  “记得!”

  张家旺垮下脸。

  “那你们还生气吗?”周自言问。

  所有人都摇摇头,“本来就没生过气啊!”

  夫子都说了,那样的事情时常发生,是正常的嘞。

  张家旺的心起起伏伏,终于稳定在一个高兴的位置,真想抱起几个孩子都亲一口。

  可人家虽然年纪小,那也是秀才,他这种白身学子,不能太过分。

  “对了,周解元,你们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张家旺小声说,“一定要关好门窗,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周自言后背一凉,“怎么,这里还闹鬼?”

  “这倒没有!”张家旺双手合一,“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们这儿有城外道士看过,绝佳的读书圣地。就是……我的同窗们,可能会有一两个人比较疯狂,对诸位格外期待,所以……”

  剩下的话,便不能再说了。

  说多了,张家旺也对不起自己的同窗,只能多嘱咐周自言等人关好门窗。

  周自言听话地关上门窗,不过好奇心作祟,还是留了一扇窗户,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合衣躺下,静静等待。

  吹灭了烛火,只有月光的痕迹撒在窗户上。

  没多久,周自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喂,你们确定是这儿吗?”

  “就是这,我亲眼看着周解元住进去的!”

  “那就行,赶快赶快,把东西都摆上!”

  周自言从床上坐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窗下,定心听去——

  “天灵灵,地灵灵,周解元保佑我一举考过童试,成为秀才。”

  “周解元,学生向您借点运气借点才气,只要学生考过童试,一定回来好好伺候您!”

  “周解元,分我一点聪明才智,只要一点点就行,这样学生科举就有望了。”

  听到这些话的周自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他后面还听到了小小的磕头声,还有几句:“哎哟,你磕头动作能不能小一点”“你撞着我了”“快别吵了,拜完周解元,咱们还得去找小宋秀才他们,一个一个拜过去,咱们一定能考过童试”。

  周自言:“……”

  外面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宋秀才是哥儿,咱们去不太好吧!”

  “管他呢!隔着一扇门,在乎什么性别,先沾沾文气,考过童试才是真的!”

  “说的在理,快快收拾东西,咱们去找下一位,今夜一定要全都拜完。”

  周自言靠在门框上,差点笑出声。

  原来这就是张家旺说的‘同窗们多疯狂’,竟然拿他们当神仙拜,他看这不是疯狂,而是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