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点多钟,高挑的女人站在栅栏门外,一身挺括风衣,气质干练。

  她手插口袋,冷冷看着从建筑内走出的几人。

  夜太冷,方轻只着单衣,脸已冷的煞白。

  家里的律师来的很快,加上朱丰进入询问室后,立即恢复理智,改口说与他无关,所有他还是被放了出来。

  他对这些流程并不陌生,但重生一次,还是进入这种地方,不免难堪。

  “做那副样子给谁看,”方无晴面无表情,“这里谁欠你的了?”

  方轻道:“你可以不用一幅吃了枪药的样子。”

  方无晴的目光从顾重山身上扫过。

  顾重山脱了外套,披在方轻身上,对她,只是轻轻点头。

  她冷冷的说:“也比你吃了迷魂药好,脑子和心一起被猪油给糊住了。”

  再不多说一个字,转头上了车。

  来的是私宅的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开了全幅车窗,忧心忡忡的望着方轻。

  几步之遥,停着顾重山的车,一辆黑色的s级奔驰。

  方轻站在原地,数秒未动。直到顾重山拍了拍他,说:“回家去吧。”

  他这才终于动了。

  他进入车中,在那死寂的气氛之中,不言不语,死盯着面前的汽车座椅。

  “开车。”方无晴冷冷命令。

  汽车在道路上消失,顾重山还站在原地,被黑暗吞没。

  方家大宅,静静伫立在半坡之上,建筑连绵,如一座庄园一般。

  宅邸内静悄悄的,方轻踏进家门,刚想和方无晴说话,对方径直走开,当他是空气。

  他攥了攥拳头。

  这一夜,他坐在房间内的单人沙发上。

  屏幕的幽光照亮方轻的面庞,仇恨、阴毒的神色令他看起来不再俊秀,而是平添一种可怖。

  网络舆论全然反转,道歉公告一直挂在头条上,不少官媒连夜发出文章,对此事、此剧进行评论,通通都是正面的。

  网友们不再纠结乳化一事,以“原来我才是恶毒网友”来自我调侃。

  话剧录像以单片收费形式登陆各大视频网站,首夜又创下了新记录。

  如潮好评涌出,代表着这一剧目的大获全胜。

  一夜之间,夏满已不是周旋在综艺和偶像剧里的流量小生,而是有优秀代表作的实力派演员。

  许多品牌嗅到了风向,前来打探夏满的商业合作,但很快就得知,夏满已经在走解约流程,下一步花落谁家,还是未知数。

  这一场,他绝地翻盘,大获全胜。

  方轻一夜无眠,直至凌晨,才困倦睡去。

  梦里有形形色色的人,一只只从地狱伸出的利爪,牢牢箍在他的脚踝,将他往深处拖去……

  醒来只觉头痛欲裂,浑身不适。

  一看时间,是上午九点多,他扶着额头,步履蹒跚的去开门。

  口中叫道:“周嫂,替我拿温度计来……”

  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盆腥臭难闻的动物血兜头泼来。

  血液从他的额发、鼻子、衣服上流淌下来,滴在地面,汇聚成细流。

  方轻愕然。

  一名做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拿着一只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你这附身妖邪,还不快快离去,还贵人之身!”

  他的小徒弟一左一右,手中拿一只盆,可以见出,刚才泼方轻的事就是他们干的。

  方轻胸膛起伏,气的眼前发黑。

  “你、你们……”

  “我的心肝,”方太太一脸的心疼,手紧紧揪着手帕,“你忍一忍,妈特意找来的香江大师来做法,我们很快就能把你身上的脏东西赶走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脑子里清醒一点呢?”

  方轻昨夜被方无晴从公安接回来,尽管方无晴没有惊动她,但大宅里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方轻是她亲生的儿子,这段时间性情大变,她做亲妈的怎么能不知道。

  隔壁褚太太几次同她说起脏东西附身的事情,还向她介绍大师,她原本不信,现在看来,除了这,还有什么能解释呢?

  方轻简直是从牙缝里吐字:“你说我什么?脏、东、西?”

  “大师说了,你这阵子变化那么大,就是有这种东西,来,”方太太从那道士手里接过一碗黏黏糊糊的东西,亲自推到方轻面前,表情殷切恳求,“心肝宝,你把这喝了,病就好了。”

  “……………”

  方轻忍无可忍,一把将那碗狠狠砸在地上。

  液体飞溅,沾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脸被各种东西糊住了,只剩一双眼睛,当真如恶鬼一般:

  “滚!”

  他大骂:“都给我滚!”

  ***

  “你能不能干点正经事,”闻霖久坐在一棵枫树下,不远处剧组众人正在举杯庆功,欢声笑语一片。

  “你就说解气不解气吧,”褚凌笑嘻嘻,“这可是我跟我妈俩人一块儿想出来的,跟去的人说,方轻气的不要不要的,当场把他家那一走廊的古董瓶子全砸了,手上割了好大一个伤口,现在搁医院住着呢,这回教训可深刻了。”

  “小打小闹。”

  “来,跟我学说人话,谢谢,tanks。”

  闻霖久扶额:“多谢。”

  褚凌嘿嘿笑:“不谢,下场去哪,给我送套票,十张不多吧。”

  “知道,他记着。”

  挂了电话,闻霖久走回夏满身边。

  夏满正被海量的毛子导演缠着喝酒,一看他,跟压了五百年的猴子见着唐僧似的,马上窜人身上,紧紧挂着胳膊,“不喝了不跟你喝了,要喝你跟他喝。”

  他,指的闻霖久。

  就这么轻易被卖了,闻霖久轻呵一声,在他腰上甩了一巴掌。

  夏满哼哼唧唧的。

  “起来,一边去。”

  夏满便看着闻霖久拿了那瓶高度数白酒,和毛子一块儿,三两口给干了。

  一整个脸不红心不跳,像没事人一样。

  他鼓掌:啪啪啪。

  闻霖久瞥他。

  夏满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凑过去,啵唧了一下。

  闻霖久一勾他腰,将人拉近。

  岂知夏满双手并用,抵着他胸膛推开,夸张且真实的道:“都是酒味!臭!”

  “………”好一个用过就丢,翻脸不认人,闻霖久掐住他脸颊肉,“说什么?”

  夏满:“!!”

  夏满:“痛死了!!”

  闻霖久一言不发,好看的眉眼微斜,睨着他。

  迫于淫威,夏满委屈巴巴的上去,又亲了两下,“好了吧好了吧。”

  两人亲昵起来,未分场合,但现场大家都已经醉的差不多,这帮老外开起派对来,个个都比平时还疯八成,几杯酒下了肚,跟谁都是亲兄弟。

  但今天高兴,这样也很好。

  “我很开心,”夏满埋在他怀中,说,“不是因为剧火了,我堂堂一线,又不是第一次火。”

  闻霖久忍俊不禁:“哦?”

  “我开心,是我好像变聪明了。”

  “嗯?”

  “我喜欢我在做的事,也喜欢在我身边的人,这是我追求了很久的东西,我以前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这个,我现在知道了。”

  闻霖久眸光柔和,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没有说。

  他道:“那就好。”

  风将枫叶吹的簌簌作响,音乐声飘了很远,夏满悄然从人群边缘过,来到枫树下。

  他背抵着树干,高大的男人将手环在他腰间,将他整个人笼罩。

  他们在枫树下接吻。

  在阳光普照的日子里,在爱与友谊的环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