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霖久在二楼走廊追到夏满。

  他在后面追,夏满在前面走,头也不回。

  最后将门一甩,进了房间。

  闻霖久站在他房间门前,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他敲门,叫:“夏满。”

  不应。

  又叫:“小满。”

  门内,很近的声音,仅仅只隔着门板:“谁让你这么叫了,冒昧不冒昧啊你。”

  “你都说你是我对象了,哪里冒昧了?”

  “行,你接着找我茬,”夏满说,“我洗澡去,我才不陪聊。”

  闻霖久沉默。

  夏满眉头一皱,把耳朵贴了上去。

  真的没有声音。

  夏满故意自言自语:“真走了?那正好,以后也都别来找我了。”

  门外传来悠悠叹气。

  闻霖久捏着眉心:“你真是……”

  他耐着性子:“我只是字面意思,没有别的。如果惹了你不高兴,我可以收回那句话。”

  夏满:“我也没理解出其他意思。”

  闻霖久:“别呛我。”

  夏满不说话了。

  闻霖久放软了语气:“今天,你跳下来的时候,我很……惊讶。你告诉我,缆车坏的时候,你后悔么?”

  半晌无言。良久,夏满的声音自门内传出:“你这样问是看不起我么?”

  闻霖久低笑。他轻轻摇头。

  “怎么会。”

  那一秒里,他们都是透亮的、心意相通的。

  人与人之间的巴别塔,随着雪一起坍塌。

  一会儿,门锁传来轻响。

  夏满拧开门,向后打开。

  他没有开灯,屋内是暗的,走廊的灯光朝里,刚好照在了他的身上。

  他眼神清明,带着狡黠。

  闻霖久将之一览无余。

  他莞尔:“收回我的话,你可不是笨蛋。”

  夏满将手背在身后,眼神瞧着他:“半夜一点多钟了,不去睡觉,不去玩,守着我门口干什么?你是大白吗。”

  闻霖久:“你说我在这儿干嘛。”

  夏满:“我又不是你。”

  闻霖久:“哄你。”

  夏满抿着嘴,很努力的维持自己的表情,不要让自己翘尾巴。

  他故意说:“要你哄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区区夏满哪里配。”

  闻霖久从善如流:“我错了。”

  他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微垂头颅,眸子里映着夏满。

  两人靠的很近了,半具身体都贴着,滚烫的、充满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满溢在空气中。

  “错了行吗?”

  夏满眼珠子转了转:“我记得,以前,有人说,敲陌生男人的门,是没有教养。”

  夏满将闻霖久彼时的神态和语气学的活灵活现,真得感慨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君子报仇,个把月不晚,夏满问:“是谁?你记得吗?”

  闻霖久哑然:“是我。”

  夏满忍不住了,绽放出一个得意的笑。他像掉进了蜜罐的熊宝宝,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也有今天!”

  闻霖久低笑,也没有拌嘴,由着他翘尾巴。

  “我没有那么好哄啊,”夏满得寸进尺,“你的诚意呢?”

  闻霖久凝望他,勾了勾唇:“还睡不睡觉?”

  “嗯?”

  “我有直升机驾照,”闻霖久伸手去捏了捏他脸颊,“带你飞一趟,敢坐吗?”

  直升机升空那声儿大的很,房间里打牌的几个人被振精神了,扭脑袋往窗外看。

  正嘀咕,雪场怎么又出机……又有人倒霉碰雪崩了?

  仔细一看,直升机上贴的标,以及那个造型——正是他们开来的那一辆。

  几人沉默。

  陆云歇冷不丁来了一句:“连他那种烂脾气,也有正常恋爱谈。”

  “…………”

  他舅:“……那个,不好意思啊。”

  遨游在满天星河,是夏满幼时做过的梦。他在乡下姥姥家过暑假,一把藤椅,一把蒲扇,小小的他窝在椅子里,扑闪着大眼睛,看天上的星。他渐睡着了,梦里是自己飞在星河之中。

  那星星是什么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了,现在想来,就应该是眼前这样。

  风声呼啸,他向外遥望,如置身梦境。

  这梦不只有他一人。

  夏满转回头,见到男人笔挺的鼻梁、浓密纤长的眼睫毛,眼神专注,令人着迷。

  他不知道他们要飞去哪里,却觉得这风声和雪夜就是终点。

  举目四望,山脉连绵,雪做妆点,重重线条之后,星点灯光闪耀。

  “喜欢吗?”闻霖久用余光看他。

  “欢迎多惹我生几次气……”夏满慢吞吞的说,“如果每次都有这种赔罪的待遇的话。”

  闻霖久轻嗤:“小没良心的。”

  他说话像带了钩似的,惹得夏满总觉得痒。

  夏满坐着,认认真真的、一遍一遍的,把他的五官看了又看。

  想到什么,眼神变得有一些害羞,但瞳光依然明亮、直接。

  这把闻霖久惹笑了,“是今天才突然发现我帅的吗——”

  他话音蓦地消失。

  嘴角有一点濡湿、柔软触感,似小动物的舔舐。

  转瞬即逝,但绝不是幻觉。

  闻霖久极诧异。

  他转眸看向旁边的人。

  夏满已经规矩坐回去了,手搭在膝盖上,丝毫看不出刚才有大胆凑上来非礼他人的举动。

  夏满从头到脚都已经红透,强自镇定:“专心飞行!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