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落地,夏满就像火烧屁股似的,嗖的一下跳下去。

  闻霖久在后,解开安全带。工作人员等在旁边,在错身时说了两句,简单点了点头。

  停机坪在山腰空地,二十四小时有接驳车辆等候,此时一辆商务车开着门,夏满侧身坐进最里。

  闻霖久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临到车门口,用手指在门框边敲了敲,弯腰朝里看。

  “跑什么?”闻霖久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怎么,做贼心虚?”

  “你才做贼。”

  “偷香窃玉,不是做贼?”

  夏满小声嘀咕:“闻香玉,你可真行……”

  闻霖久从旁边上车,坐在位置上,用低沉的声线叫司机开车。

  他没再说话。

  尽管没有和自己在交流,但这躯体的存在却无时不刻不在干扰夏满的认知。

  他那样高大的个子,靠坐在商务车中,头顶也快要挨着车顶,训练有素的体格存在感鲜明,与夏满这为上镜而保持的纤瘦完全是两种样子。

  夏满尽量往自己位置缩。

  好在五分多钟就到了酒店,两人各自从两侧门下车。

  灯光昏暗,夏满走进酒店门时,脚尖踢到地毯,一个踉跄。

  这时闻霖久从旁伸手,将他往身边一带。

  便这样回到房门前。

  夏满刷开门,慢吞吞转过身,背抵着门:“那……我进去了。”

  闻霖久:“嗯。”

  夏满:“我真进去了。”

  闻霖久:“嗯。”

  夏满:“???”

  夏满有点恼,还有点憋屈,进去就进去,谁还恋恋不舍不成……

  他转身欲走。

  手都已经压门把手上了,想想还是堵不住这口气,转回头:“你怎么这么讨厌,不和我说话就算了,连晚安都没有——!”

  却见闻霖久正凝望着他。

  夏满怔住。

  只听很轻的一声低笑,闻霖久上前一步。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夏满全部笼罩。

  两人挨得很近,鼻尖都快碰上。夏满略有些紧张,悄悄攥住衣角。

  他的心在噗通噗通的乱跳。

  紧张,又期待。

  良久,闻霖久却只是摸了摸他的脸颊。

  用非常柔和的声音说:“晚安。”

  旋即退开,保持着非常绅士的距离。

  夏满轻轻眨眼。

  只觉怅然若失。

  “进去吧,我看着你,”闻霖久对他说,“别再给别人开门了。”

  今晚恐怕真的只能到此为止。

  “好吧,”夏满嘟囔,“那晚安。”

  ……

  门已关紧,脚步声证明夏满已经进了屋。

  闻霖久这才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刚走出两步。

  走廊那头,三个人人高马大,却满脸八卦,难免透出一丝猥琐。

  也不知道围观了多久。

  闻霖久赶他们:“看什么看?没看过吗。都回自己房间去。”

  三人:是没看过来着。

  陆云歇轻咳一声,拉拉离自己最近的舅舅:“走了走了。”

  两人一起走。

  走着,没忍住,哈哈乐起来。

  闻霖久无奈的堵了堵耳朵,回自己房间。

  在门口他侧了侧头,望着锲而不舍跟来的人。

  褚凌:“开门开门,进去说,我等你半晚上了。”

  闻霖久上下打量他,“我对你没兴趣。”

  “别逗了!”褚凌抓狂,“我跟你说正事,赶快的。”

  说正事也得等,闻霖久要先进去洗个澡。

  褚凌被赶回他自己房间等。

  等啊等,等的快睡着了。

  估计有一个小时,他终于接到信息,能过去了。

  门终于打开,水汽往外钻,男人下身围一条浴巾,露出结实精壮的上半身。

  “你什么事?”

  褚凌瞌睡的要死,打着哈欠:“你他妈的,我说怎么没见你依依惜别,你自己做这个也这么久,你身体是不是有点问题,上你床不得被弄死……”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闻霖久不爽他说自己私事,“你到底干什么?晚上你还去找夏满,是什么意思?”

  褚凌:“?我能有什么意思?你不要太离谱。”

  “给你一分钟。”

  妈的……

  “我刚跟他舅打德扑,顺嘴一问才知道,他舅的养父母是兰明达供应商,你知道兰明达的芯片吧,现在都在想办法,他那意思是,把乔亚什放了,他能帮忙去争取独家供应,不一定能成,但他说话管用。”

  闻霖久皱眉。

  皱眉就对了,代表在考虑。褚凌心里稍松口气。

  还知道权衡利弊,那就有戏。

  “他主动和你说的?”

  “我主动和他说的。”

  “乔亚什进不进去,我们说了不算,是司法体系的事。”

  褚凌:“你怎么跟我打这种官腔,这么好的事,你往外推是不是傻。”

  “有你什么事,”闻霖久莫名。

  褚凌真是要服了。

  他上火,脱口而出:“夏满没伤着,没闹出大事,委屈他一回又怎么了?”

  闻霖久淡淡的:“你不是这么想的。”

  “哈,”褚凌生气道,“你还挺了解我,你是真拿定主意要跟夏满处,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闻霖久轻顿。

  眸光停在他脸上。

  所以这才是褚凌的真实来意。

  褚凌捏了捏额角:“夏满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去问过没有,他的病好没好、治不治?”

  “你每天跟他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我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他如果是不治之症,你怎么——”

  “褚凌,”闻霖久打断他。

  目光沉沉:“你不要管这么多。”

  褚凌眉头锁起。

  “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闻霖久道。

  褚凌怔然。

  …………

  夏满睡到了次日午后,满打满算够了八个小时。

  他下楼时,酒店自助餐厅都已经闭了餐,几人正坐在沙发上闲聊,等待着。

  陆云歇起身,“怎么下来了?刚叫了吃的送你房间。”

  夏满四下看一圈。

  “霖久去给你送的。”

  夏满:“哦……”

  “警察在给一些人做笔录,晚点就押人下山了,”陆云歇道,“你在这坐会儿,我过去和他们说一下你来了。”

  夏满点点头。心不在焉。

  他在沙发卡座上坐下,背对着楼梯口。

  耳朵竖直。

  过了也没多久,砰砰砰的脚步声响起来。

  夏满故意没回头,等着那人走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这才一副刚反应过来的样子,抬起头来。

  男人微弯下腰,声线低沉磁性:“起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夏满:“刚醒。”

  闻霖久也是没睡醒的样子,揉了揉他脑袋,语调随意,带着倦:“你没开门,我把吃的放我房间了,上我那儿吃。”

  夏满说好。

  接着起身,跟着闻霖久走。

  两人一前一后,闻霖久没说话,夏满便也按兵不动。

  闻霖久为他开了房间门,指指桌上的餐食,“你在这儿吃,我下去了——”

  夏满看着他。

  眼巴巴的。

  他扶了扶额,“我不下去。”

  夏满边吃,边看他。

  尤其闻霖久拿衣服出去洗的时候,夏满饭都不吃了。

  闻霖久忍无可忍,走回来问:“你要看我多久?”

  夏满却一脸茫然:“啊?”

  他根本没发觉自己一直在看闻霖久。

  他一脸“你别冤枉人”、“你这个自恋狂”,让闻霖久无话可说。

  夏满指了指他手上:“洗衣服务吗?我也要,你让服务员去我房间拿一下哦。”

  闻霖久:“我又不是你家政。”

  夏满不说话了,嘴角撇着,不高兴又不说的模样。

  闻霖久走了出去。

  夏满表情垮掉。

  判若两人,昨夜今日,判若两人。

  别人要拔了才不认人,他转个觉的功夫就不认人。

  可能昨晚下飞机就不打算认了,瞧瞧他晚上分别的时候走的多快。

  冯瑜还说什么别拍艳照要戴套,这是风牛马不相及,下了山就要一拍两散了的地步——

  夏满起身往外走。

  偏就那样巧,走廊里一个胖妞在与人吵架,说的就是“亲了就是亲了,这世上没有朋友会亲嘴,你这个王八蛋!”

  他站住脚步,与那头走回来的闻霖久目光交汇。

  夏满瞪他一眼,把脸扭到一边。

  闻霖久进房间去,把他吃剩下的盒子扔进垃圾袋,提了出来。

  回头看,夏满还在那儿,气鼓鼓,蔫几几。

  他想叹气。

  “愣着干什么,跟上来。”

  “啊?”

  “楼下做笔录,快到你了。”

  “哦。”夏满跟上去。

  到了闻霖久的身边,被拦了路。

  “干嘛?”

  闻霖久垂了垂眸子,浓密的眼睫毛挡了光,使得他瞳孔明灭一瞬,叫人猜不出想法。

  “你——”

  下一秒,温软的唇瓣在夏满额头轻轻一点。

  夏满蓦地睁大眼,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是男人滚动的喉结,利落的下颌。

  闻霖久又揉了把他的头发,语气无奈:“傻子,这样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