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昔流躺在地板上,上面是死死压着他的秦罹,脖子上卡着只大手叫他动弹不得。那只手青筋暴起,小臂肌肉鼓胀,在薄薄的睡衣底下凸显出来,让人毫不怀疑其下蕴含的力道。浓稠的黑暗里,他依稀看见男人的那双黑眸,闪着凛冽的光,如同野兽。

  被男人厉声质问,他抿抿唇,也十分懵逼。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也想知道。

  片刻前,许昔流还在大阳台上来回走动排解怨气和郁闷。深夜本就安静,山林里连声鸟叫都没有,只有偶尔风刮过树梢枝叶摇晃的沙沙声,衬得夜晚更加寂静,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清醒似的。

  睡不着觉本就幽怨,意识到这点更是莫名的委屈,气的许昔流抿紧唇,在阳台地板上恨恨跺了两脚,又因为还怀着道德感担心打扰到了别墅里其他人睡觉而不敢使劲,于是更加憋屈,他真想将致使他睡不着觉的罪魁祸首拖出来狠狠摇醒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这么想着的许昔流咬牙望向隔壁门。

  这时,在寂静到过分的深夜里,他似乎听到一点奇怪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好像有又好像没有,隔着道墙飘飘渺渺,伴着偶尔外面风拂过枝梢的沙沙声,格外凄凉彻骨。

  有点像笑声,比较短促,乍一听的话,好像是人的冷笑声?

  这大晚上的哪来的冷笑?

  许昔流瞬间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他搓了搓胳膊,定了定神仔细瞧了瞧周围。大阳台空间开阔,他的房间开着灯,暖光透过来,驱散了阳台上一部分黑暗,使得这里的光线不至于那么暗,这明亮温暖的暖光抚平了不少许昔流心头的不安。

  但是越往主角攻那个方向过去,就越黑,毕竟主角攻那边的房间灯是黑着的。可如果许昔流没听错的话,那声似真似幻飘渺又瘆人的冷笑就是从对方那边传来的。

  什么情况?

  闹鬼?

  脑中闪现出这个想法的许昔流在起过鸡皮疙瘩冷静下来了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玛德真是够了!

  本来睡不着觉就已经够烦的了,现在还给他整这死出,装神弄鬼是吧?

  实话实说,他现在失眠的怨气比鬼还大,有本事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碰碰啊,谁吓唬谁还不一定呢!

  许昔流满心的怨气和暴躁,一张好看的脸蛋上满是恼怒,微笑着往那边走,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他刚在秦罹房间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前站定,那声音就突然没有了,重归寂静。

  怎么,这是怂了?

  他极度不爽,皱眉倾身侧耳听里面的动静,还没等他听出来什么,面前的门就刷拉一下开了,黑洞洞的,一阵凉风袭来,手扶在门上毫无依靠的许昔流猝不及防往前倾倒,瞪大了一双桃花眼,眼睁睁瞧着自己往前撞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然后一块重重倒在了地板上。

  这一摔摔的他七荤八素,什么怨气什么恼怒都摔没了,只剩下迷茫。虽然砸到了什么东西一块摔倒给他做了垫背,但许昔流还是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摔的晕晕的。

  这是真“撞鬼”了不成?

  等等,鬼有实体吗?

  不对劲啊。

  倒地的那一刻,许昔流敏锐的听见身下的东西发出了一声闷哼,音调很轻,可质感听起来却很熟悉,低沉沉的,像是刚才才听见的那声飘渺的冷笑。

  而且,许昔流还摸到身下的东西虽然硬梆梆的,但是仔细一感受却是透着柔软,摸上去像是肌肉?

  并且还暖暖的,明显是属于人的体温,他摔在对方身上,头枕着对方的胸膛部位,还能感受到底下胸腔呼吸时的起伏与闷哼时的轻微震动。

  有呼吸。

  这是人,不是鬼。

  还是在主角攻房间里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许昔流都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对方大半夜的在那傻逼冷笑而且还疑似往阳台走导致他俩摔个正着,下一秒他的位置就被翻转了一下,从趴着变成躺着,被人重重压在地上,本就摔的没反应过来的许昔流天旋地转之下更晕了,稀里糊涂的,眯着桃花眼隔了好几秒才缓过来,也听见了男人那番含着冷怒与质问的话。

  真有意思,这罪魁祸首反倒有理了。

  这一问可不得了,许昔流原本因为懵逼摔倒消散大半的恼怒都被重新问出来了,他哈了一声,同样不客气的质问回去:“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那冷笑什么呢!”

  他再度看进男人凛冽的眸子里。

  在黑暗里,两人对视。

  男人大手还卡在他脖子上,许昔流扒拉着他的手,不甘示弱瞪回去。

  狗男人掐的真紧。

  喘不过气了。

  许昔流气怒交加,使劲抠着对方的手指头,这才松了点。

  秦罹被反问的一蒙。

  冷笑?

  或许有吧。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许昔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已经睡着了才对。

  想到了什么,秦罹黑眸又阴郁了起来,眸底情绪翻涌。

  该不会是等不及,刚住进来半夜就想对他动手吧?

  呵。

  这么想着,秦罹反倒平和了,他居高临下打量着青年的表情,眯着黑眸,俊美的脸上满是审视。

  青年躺在地上,抓着他的手,身体完全笼罩在他投射出来的阴影之下。

  夜色浓重,光线晦暗,本应看不出对方确切表情的,但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实在格外明亮灵动,以至于让秦罹清楚的知道对方是在生气,形状优美的唇瓣微微开合喘着气,又愠怒地重重抿起,用力掰着他的手。

  大概是回家收拾了衣服再过来的缘故,对方身上穿着的不是别墅里提供的睡袍了,而是私人味道很重的睡衣,月白浅淡的颜色,柔软贴合,夜色里像是月光倾泻下来了一样。因为两人纠缠的缘故,这睡衣也散乱着,令秦罹眼尖地瞥见衣服之下那半弯好看的锁骨。

  距离如此近,他似乎也能嗅见对方身上的味道,极浅极淡的花果香......

  略一晃神,传来一股大力,青年挣脱了他的桎梏。

  许昔流起身后啪一声把灯打开,这动作多少带了丝怒气。

  他回身,看见男人因为屋内突然大亮而眼眸不适地眯起,仍旧没好气。

  “你怎么不睡觉?”

  原来都以为对方该是睡着的了,没想到却没睡。

  不睡也就算了,还一个人在那冷笑,发什么神经?

  现在许昔流无比确信自己在阳台听见的那声冷笑就是秦罹发出来的了,因为那音调,那情绪,那自带的神经质,和平常男人对他冷嘲热讽时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下一秒许昔流就听见男人在听完他的话后又冷笑了一声。

  秦罹眯着眼,神情不虞,因为骤然遇到强光眼神还有些涣散,可却坚持定在许昔流身上。他嘲讽地勾着唇:“不睡觉?这句话不应该我问许医生吗,大半夜不睡觉在我房间外鬼鬼祟祟干什么?”

  许昔流一听气笑了。

  一屁股坐椅子上。

  “什么叫鬼鬼祟祟的啊,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你自己安排的房间,难道就没有设想过会有今天?”许昔流十分不客气,“两个房间被一个大阳台联通,我半夜失眠到阳台上走走怎么了?碍着你了?”

  秦罹缓过来了刺眼的光线,起身坐回床上,唇角下压:“可你出现在我房门外。”

  “那也是阳台的范围不是吗?”许昔流反唇相讥。

  秦罹被噎得一顿。

  两人对视,谁也不让谁,气氛僵持。

  半晌,秦罹仿佛回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失眠?你失眠了?”

  是因为失眠才出现在阳台上,而不是因为想对他出手鬼鬼祟祟偷溜过来?

  他不相信地盯着青年。

  许昔流被这一问,又勾起来了不少死活睡不着的郁气,连带着面上的神色都更清冷了几分,不见往日的温和。

  “对,就是睡不着。”

  “我失眠,出来透透气。”

  “为什么失眠?”秦罹不依不饶。

  许昔流啧了一声:“问的好,我也想要知道,我从来不失眠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你给我安排的房间不行这一个原因了。”

  如今周围没有别人,又被气恼的情绪裹挟,许昔流压根懒得去秦先生来秦先生去的礼貌称呼,没脱口而出一句狗比已经是他足够克制的结果了。

  秦罹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只听进去了房间。

  房间不好?

  是想换房间?

  他如此精心安排就是为了给对方动手的便利抓住把柄,这必然不行!

  于是秦罹面上一冷,抿紧唇不说话了。

  没想到反倒被青年没好气问了一句:“你呢,大晚上不睡觉又是在做什么?”

  秦罹闻言缓缓抬眼,定定瞧了他几眼后,才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没做什么,我自从住到这里之后,就很少睡着了,一夜过去到天亮是经常发生的事。”

  许昔流听到这里,愣了下。

  是哦,失眠。

  原书里说主角攻就是有失眠这个毛病的,甚至他给开的药里还有促进睡眠的。

  啧,糊涂了。

  不知是不是同样睡不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许昔流身上环绕着的无形的怨气消减了不少。他仔细想想,比起主角攻,自己已经是好上了许多,毕竟他只是因为一时不适应才睡不着,而男人却是持续了很久的睡不着,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平衡了。

  许昔流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长久以来被失眠困扰的情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他仅仅失眠一夜就已经开始怨愤了。

  那男人失眠了这么久,变得不正常刻薄讥讽似乎也能理解了。

  许昔流瞧着男人的目光里不自觉地都带上了同情。

  秦罹注意到青年一瞬间变得慈爱的眼神,脑门上不禁冒出个问号。

  这小狐狸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实际上秦罹不觉得自己睡不着不正常,他已经习惯了,更何况,他享受那种夜深人静时独自清醒的感觉。

  当然这点是许昔流理解不了的。

  许昔流目前心情差不多平和下来,看面前的男人也顺眼了许多。

  既然对方也失眠,那他就没什么可埋怨的了。

  至于房间不房间的,以后再说吧。

  这么想着的许昔流目光在秦罹身上过了一遍,打算起身回去,却冷不丁的目光突然定在对方的脚上。

  他这才发现,对方没有坐轮椅,包着纱布的双脚直接踩在地上。

  很明显从刚才两人在黑暗里撞一块摔倒,到目前聊了几句他准备回去睡觉,对方一直都是受了伤的双脚直接接触地面的情况。

  更可恶的是,甚至还没有穿拖鞋!

  许昔流两眼一黑,顾不得想太多,大步过去蹲下一把抓住男人的脚踝抬起来。

  果然看着脚底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血迹。

  他抬头。

  微笑。

  觉得眼前的男人忽然又面目可憎了起来。

  “秦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许昔流深呼吸,保持微笑,桃花眼里蓄着火气,“难道不知道伤口没结痂就下地走路压力会使伤口再度裂开吗?”

  秦罹被许昔流突然抬脚抬了个后仰,差点又从床上栽下去。

  他恼怒,却听见对方这话,于是满不在乎冷笑。

  “无所谓。”

  许昔流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你无所谓,我有所谓!”

  “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

  医生见不得这事。

  许昔流蹬蹬蹬裹挟着一身火气回房提了自己药箱过来,又抿着唇不由分说把男人脚踝抬起来开始拆纱布准备重新上药包扎。

  期间男人挣扎,还没动两下就被许昔流一把摁住了,几个眼刀飞过去。

  里面的警告意味很重。

  秦罹停住了动作,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蹲着为他重新包扎伤口的青年身上,视线掠过对方有些散乱的碎发,即便垂着眼也能感觉到怒火的漂亮桃花眼,还有始终抿着的唇。感到十分新奇。

  以往这只狡诈狐狸都是戴着面具装得温雅的,如今这是怎么了,不装了,居然脾气火爆成这样?

  还有,伤口又裂开他这么着急干嘛?

  关心自己?

  秦罹心下一阵微妙情绪蔓延,默不作声的一再打量,半晌,突然脑抽似的问出来一句:“你吃炸药了?”

  许昔流包扎的动作猛地一重,成功听见男人闷哼了一声。他抬头,微笑,神容温和,气质淡雅,淡色弯翘的唇瓣一张,就是一串话:“我吃你XXXXXXXX......”

  一时间,秦罹耳朵里顿时灌进各种花啊草啊板凳腿之类的词汇,单听没什么,组合在一起杀伤力巨大,犹如一阵迅猛的强风,吹的他睁不开眼。

  表情空白一片。

  许昔流面无表情地继续包扎,毫不留情。

  哼,不给你来一点脏话震颤你真当我脾气好?

  大概是刚才那句话真的很有效果,一直到包扎完毕,男人都没出声,老实的可以。许昔流把东西收拾好站起来,看见男人还是一种如梦似幻的恍惚表情,俊脸略显呆滞,没忍住嘴角一抽。

  这是吓到了?

  他又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声线平缓,动作轻柔地拍了拍男人肩膀:“我说在伤口结痂前不要再下地走路了,秦先生听见了没?”

  秦罹莫名打了个颤,看见青年温柔漂亮的脸。

  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听见了。”

  “嗯。”

  许昔流很满意,拎着药箱回去。

  走的还是阳台那边的通道。

  本来是失眠睡不着觉,到阳台透气,谁知道还给自己找了个活干,果然是天生的劳碌命。

  但是工作一通发泄了一下情绪,他居然感觉到了困意。

  许昔流打了个哈欠,桃花眼沁出一点水雾,这种打工人工作完成身体深处本能涌上来的疲惫真是太熟悉了,回房后躺在床上,没用多长时间就彻底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

  由于半夜失眠,他这回还是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将近中午起床出去,许昔流脸皮已经厚上了不少,遇见管家也能平常心了。

  管家钟叔瞧见许昔流,笑眯眯打了声招呼:“我都听先生说了,许医生半夜还为先生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辛苦许医生了。”

  “......嗯。”许昔流应了声,有些尴尬半夜他和主角攻阳台发生的窘事。不过看管家表情,似乎并不知情?于是许昔流放下心来,还有空去关心另一个失眠人士:“秦先生起了吗,昨天他似乎睡的不是很好。”

  “先生还是老样子,七点多就醒了。”

  “不过我看先生表情,应该后半夜睡的不错,许医生不用担心。”

  管家笑眯眯继续道,显然早有预料。

  许昔流听了后虽然不知道管家是怎么从男人表情上判断睡得好不好的,但转念一想,男人那张阴沉脸,睡得不好应当会更加暴躁低气压吧,这么一想就忽然能理解了。他从善如流的笑笑,带过了这个话题。

  临近中午,午饭快做好了,管家还有其他事要忙,问许昔流可不可以替他叫一下秦罹下来吃饭。许昔流想了想,答应了,反正顺手的事。

  于是他又回去,到男人门前敲了敲门。

  “秦先生,该吃午饭了。”

  屋子里的秦罹早上醒来之后,上午时分又罕见的眯了一觉。

  再次醒来,他觉得自己后背不太舒服,有些酸疼,尤其是骨头那一块,于是脱了衣服到镜子面前照了照。

  镜子里头男人宽阔漂亮的脊背上,从肩胛骨开始往下,赫然一大片淤青。

  甚至腰侧也有一块。

  这淤青哪来的,秦罹想了又想,只能是半夜他去“捉鬼”结果和许昔流撞一块摔倒还给对方当了垫背造成的。

  垫背。

  于是秦罹的脸立马黑了。

  而这时候,他也开始细思起来整件事情。

  虽然小狐狸说他是失眠才到阳台转悠的,但是真相究竟是什么谁知道呢,难保对方不是怀着那种心思准备对他下手、结果见势不对才临时改口的。

  而且用他垫背不说,后来竟然还劈头盖脸骂了他一句。

  哼,不可饶恕!

  秦罹露出一抹阴鸷可怖的笑,打算给他这位不识好歹的私人医生一点颜色看看。

  耳朵里却猝不及防听见对方喊门的话语。

  那声音温和好听,像是春风一般,隔着道门板有些模糊,可光听音色就能感知到门对面是个什么样的大美人。

  来得正好。

  秦罹眯了眯黑眸,对镜不急不慢重新穿上上衣,后背的淤青连同健美流畅的肌肉一同掩盖在衣服底下,朝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迟疑住了,原地顿了顿,悄悄返回去坐上轮椅,整理了一下,这才来到门前,打开门。

  秦罹一脸高贵冷艳地望着门外的青年,微扬着下巴:“什么事?”

  “喊你吃饭。”

  许昔流不欲多说。

  转身要走然而却被男人叫住。

  听了他话语的男人垂眸思索:“吃饭?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

  许昔流耐下性子听对方有什么高见,没想到隔了半分钟,却听见男人冷不丁蹦出来一句:“许医生给我做顿饭吧。”

  “......”

  “?”许昔流不可思议,“我?做饭?”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还没睡醒,才会听见这样离谱的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是医生,不是厨师吧?

  谁知男人却相当认真,阴沉的黑眸盯着他一眨不眨,隐隐还透着一点欠揍到极致的得意和理所当然:“对,做饭。我想吃许医生做的饭,有问题吗?”

  就像昨晚一样。

  让这小狐狸再去做一次,就当是惩罚了。

  如果做的合他心意,他就原谅对方对他的出言不逊。

  秦罹想。

  可当看见青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十分不情不愿的模样,他心里不由得有点微妙的不爽,可也让他愈发坚定了要对方为他下厨的惩罚。

  于是秦罹冷笑一声,指尖点了点轮椅扶手,俊美的面容上勾着抹阴鸷的笑,淡淡吐出两个词:“加钱。”

  “许医生不会拒绝对吧?”

  听见这句话,许昔流反倒冷静下来了。

  他面无表情盯着轮椅上的男人看,怀疑对方是不是失眠过多连智也跟着失了。

  不然为什么总是说出一些脑干缺失般的话?

  这条件乍一听怪侮辱人的,让他一个医生去做饭。但是结合那句仿佛在发着金光的“加钱”,连做饭这两个字像是变得神圣了起来。怎样工作都是工作,打工人难道还挑三拣四?不就多做一顿饭吗,他做的起,就是不知道对方吃不吃的下去了。

  一顿饭没正经做过、真正的厨艺小白·许昔流,露出了一个温和完美的笑。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这一刻背后好像有狐狸尾巴在慢慢地甩,“好呢秦先生,那我做什么都可以吧?”

  秦罹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他皱了皱眉头,无视了过去。

  “嗯,随便你做。”

  和昨晚一样的话,应该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有了这句话,许昔流放心了,转身去了别墅里的厨房,决定大开杀戒(x),大展厨艺(√)。

  厨房里正在忙活的郑大厨正是被许昔流夸过许多次的那一个,也见过许昔流,知道许昔流是秦罹的私人医生。

  就奇怪道:“许医生怎么到这来了,马上就要做好吃饭了。”

  “稍微等一等,先出去吧,这里油烟大。”

  许昔流某段时间里在山庄流言漫天,凡是新进来的佣人都听说过他的“传说”,像郑厨师这样被秦罹亲自带回来的,更是清楚面前这个青年在自家老板心里的“地位”,于是对青年每次态度都很恭敬。

  许昔流闻言笑笑,面色不改,平静道:“没事,秦先生说,要吃我亲手做的饭。”

  “......啊?”大厨懵逼。

  许昔流耸了耸肩,意思是就是你听见的那样。

  见状,郑厨师表情变了又变,还是给许昔流让了位置。

  自家老板说一不二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就是很震惊而已。

  连带着此刻看着青年平静的表情,都觉得那平静之下,似乎被传染了一些老板的疯劲。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医生那双白皙好看的手,根本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吧?

  他又禁不住退开了一些。

  郑大厨不是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他还有好几人替他打下手。

  一屋子五六个人都眼巴巴地瞅着许昔流。

  生怕许昔流炸了厨房。

  许昔流也没想做什么,毕竟他真的没怎么做过饭,能下个泡面煮个火锅,已经是他勉强挣扎的结果了。思来想去,决定做昨晚吃到的海鲜粥,那个看起来还蛮简单的,原理也好明白。

  于是许昔流在郑大厨的言语指挥下,煮了白粥,然后将瑶柱、鲜虾、蛤蜊、梭子蟹等新鲜食材依次放入,加盐味精等调料,最后在郑大厨越来越复杂的眼神中,煮出了一锅海鲜白米混合物。

  郑大厨也很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一样的步骤,青年却能煮出一锅味道奇怪,颜色奇怪,里面的海鲜像是变异了一样的海鲜粥,颜色发沉发暗,简直像是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巫师魔药。

  许昔流擦了擦额角的汗,迟疑:“我这做的应该还行吧?”

  都煮熟了。

  调料也都放了。

  粥嘛,都那样,味道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于是许昔流志得意满地盛了一碗,去给男人送去。

  他身后的郑厨师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最后默默的为自家老板点了个蜡。

  很难不怀疑老板其实是贪图美色,才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哎,算了。

  反正医生就在身边,吃不死应该。

  那边,许昔流端着一碗亲手做出来的海鲜粥,放到了男人面前,微笑,气势汹汹:“秦先生,吃!”

  等了许久都有些不耐烦的秦罹抬眼,看见了青年围着围裙出来十分贤惠可人的模样,莹润的额角沾着薄汗,脸颊上还有不知在哪蹭到的灰。不由哼笑了一声,难得没有冷嘲热讽。

  这一刻,竟然给人一种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秦罹看着端到他面前的食物,表情和缓许多,心想小狐狸做的居然还是昨晚的海鲜粥,看来是有在认真做。

  虽然颜色和昨晚的比起来有些奇怪。

  味道也是。

  但是,毕竟是对方赶时间临时做出来的,他可以包容。

  思及此,秦罹拿起勺子,浅尝了一口,一边品尝一边眯着黑眸慢条斯理问:“许医生你做的这什yue————!”

  前半句还是正常的话。

  后半句味蕾尝到味道后直接原地变成一声干呕。

  秦罹拿着勺子的手不自觉地有些抖,想开口说话,却没忍住又干呕了一下,下一秒居然觉得有点晕眩。

  他难以形容这碗海鲜粥的味道。

  只能说晒了半个月的臭咸鱼都比它好吃。

  一口直接吃到晕眩翻白眼的秦罹额头绷起青筋,内心震颤。

  该死的,这小狐狸果然没那么好心!

  想要毒害他居然装都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