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昔流把满满当当一大箱子闹钟交给秦罹之后,稍微欣赏了一下对方黑脸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就愉悦至极地回房了。

  他不敢多看,生怕男人回过来味找他茬。

  现在能看到对方闷不吭声吃瘪,已经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了。

  不枉他费劲巴拉把纸箱子拖回来。

  他从兜里摸出颗小巧精致的糖果,白皙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剥开,玫瑰荔枝味道的糖转眼就进了嘴里。许昔流含着糖,桃花眼弯弯,反手关上房门,阻绝了外面男人的身影。

  许昔流走后,秦罹盯着纸箱子,耳边似乎已经回想起那炸裂天际的闹钟声了,铃铃铃吵的他心脏都跟着反常。仿佛看见一个两个三个哈士奇在他跟前跳舞,扯着他的耳朵干嚎......于是恍惚地闭了闭眼,眉间皱痕很深,感到深深地疲惫。

  他掐掐眉心,把自己怀里被青年塞过来的那只闹钟反手丢进箱子里。觉得青年此举必定有深意,再加上面前足足有一箱子,就打消了自己一开始看到这个东西想摔坏的想法,却也不想留着碍眼,挥挥手吩咐管家把这个箱子拖下去,最好永远封存在杂物间,此生不见天日。

  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他过会儿还有一场会要开。

  脚受伤了,不方便去公司,就只好开视频会议。

  这次不同于上回在秦氏带着许昔流,而是一场十分重要的会议。

  几个月前他被迫住到山庄后,就一直没再管过秦氏里的事,而他在浑浑噩噩期间,他叔父秦章远不知道在老爷子跟前如何花言巧语,使得老爷子信了他的鬼话让他入主秦氏,导致外面一度风言风语说他这个继承人如何如何完蛋,秦章远一派气焰前所未有的嚣张。

  那段时间他身体不好自顾无暇,虽然留了心腹保证秦氏发展大方向不会错,可被秦章远那个蠢货一折腾,秦氏也够乌烟瘴气的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拨乱反正,有效剪除掉他叔父横七竖八长出来的羽翼,至于精心谋划了许久的秦章远怎么想,关他什么事。

  蠢货要有自知之明。

  肖想得不到的东西终究不会长久。

  秦罹扯出一抹阴冷嘲讽的笑。

  会议开的冗长,一不留神时间就过去了大半,开完会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下去了,到了傍晚时分。

  外头霞光漫天,大概是刚下过雨没多久,山林间空气质量格外好的缘故吧,连霞光都比别处来的鲜亮。浓郁的橘红洒满整块地板,屋子里没开灯,显得有点暗,这霞光与昏暗掺在一起,莫名沾染上了神秘诡谲的色彩,有不少落在了秦罹身上,使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愈发英俊惊艳。

  其他人都退出会议后,庄桉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过来:“秦总,许医生的事还要继续往下查吗?”

  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秦罹被这一声唤回了神思,当即冷笑一声:“查,当然要查,一丝一毫也不要放过。”

  他之前查私人医生,背景上没查出来什么,可从秦章远那边顺着查,倒是查出来了不少蛛丝马迹。

  他倒要看看,继续查下去,对方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思及此,秦罹又冷静下来,吩咐过去另外一件事:“除了这个,也查一下秦章远身边的人,事无巨细。”

  “好。”

  庄桉答应了,室内又重归沉寂。

  秦罹吩咐完那句后,又不可自抑地陷入了回忆。

  他五岁时秦家发生了一场惨案,一直到现在,那件事在秦家都是讳莫如深的存在。他的亲生父亲在当时的车祸中当场死亡,目睹这一切的母亲后面跟着疯了,他那时候还小,刚好经历过一场绑架案艰难逃出来,回到家就惊闻噩耗,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此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光,他都生活在其中的阴影之中。

  秦老爷子一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他父亲,小儿子就是他叔父。秦家古板又遵规守序,秦氏原先是他父亲这个长子继承的,后来大房死的死疯的疯,唯一的儿子又年纪尚小,后来的秦氏就被二房掌控,到了秦罹成年时,才被秦老爷子又交还到了秦罹这个长孙手里。

  从既得利益来看,他父母死亡,他叔父最高兴。

  秦罹自始至终都怀疑他父母的惨案与秦章远这个畜生有关。

  只不过事情发生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候他才五岁,懵懵懂懂,根本察觉不到其下的深意。后来长大了有所怀疑,但是相关证据都湮灭在了过长的时间里,收集起来相当困难,就算有,也被秦章远掩饰的一干二净了,这也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确切证据的原因。

  然而......

  秦罹皱着眉,越想心情越糟糕,细细密密的头疼逐渐席卷上来,使得他眼神也发着狠。

  房间里更黑了,天边彩云逐渐被夜幕吞噬,像一只幽深大嘴,贪婪地吞吃着一切。

  终于,在远处天际最后一缕晚霞被吞没,夜晚骤然降临的时候,静静坐在幽暗房间的秦罹仿佛感知到了一种熟悉的血脉觉醒,伴随着隐隐的头疼,胸口越来越激荡,情绪越来越激烈,最后无可抑制地发出了重重一声冷笑!

  呵!

  都该死!

  管他什么证据,秦章远该死!

  他扯着唇,扯出一丝讥讽至极的弧度,刚想说点什么抒发一下情绪,一转眼就对上了桌边放置着的东西。

  尖尖耳,豆豆眼。

  眼神相当智慧,贱兮兮的瞅过来,赫然是他点名丢进仓库的狗头闹钟。

  两双眼睛对上,被那对睿智的黑豆豆眼一激,秦罹翻腾的热血有一瞬的冷却。

  他定了定神看过去,发现闹钟上附着一张字条,钟叔在上面留言:【许医生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先生要按时吃药,这个留着有用处。】

  他一哽。

  又是许昔流!

  这只狡诈狐狸究竟使了什么妖法!

  再仔细一看,书房里不止办公桌上有这一只闹钟,书架上,沙发上,到处都有,粗略一数,足足五六个。

  秦罹:“......”

  他头更疼了,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转身离开书房,决心眼不见为净,然而到了卧室,离大老远就看见床头柜上立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经典黑白配色,二哈咧着个大嘴笑的傻气冲天,智慧的光芒从鼻孔冒出。

  秦罹觉得胸口更堵了。

  这口气堵的他晚上连晚饭都没吃,闷在房间里。

  许昔流晚上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没瞧见男人,还好奇的问了管家一嘴。

  管家说:“先生晚间身体有点不舒服,还在房间里,没有胃口,也不愿意吃。”

  许昔流听了第一反应是皱眉。

  “不吃饭怎么行,就算身体难受,多多少少也得吃一点吧。”

  “他还有胃病呢。”

  许昔流都能想象的出来,对方对身体不负责任任性不吃饭,到了半夜肯定会饿,饿还不说,极大可能胃病会犯胃部抽疼,到时候又折腾得他睡不了好觉。

  这么想着,许昔流觉得美味的晚饭都没滋没味了起来。

  “是啊,先生比较固执,不听劝,我也担心。”管家钟叔幽幽叹了口气,满脸的担忧。可当目光瞥到许昔流脸上时,看见青年眼底的失魂落魄和明显不在状态的吃饭动作,顿了顿,笑意加深,忽然转移了话题,笑眯眯:“不如许医生去劝劝先生吧,先生很听你的话,许医生去的话先生一定会愿意吃饭的。”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许昔流不假思索立马反驳。

  开玩笑,主角攻听他的话,那太阳得打西边出来了吧?

  许昔流一度以为眼前的中年管家是在逗他玩,然而对方的态度却不似那样,很认真:“许医生身为先生的私人医生,你说的话,先生多少会听的。就像吃药一样,虽然先生不情不愿,可还是按照许医生说的好好吃了,这一个月以来发病次数都减少了很多,身体慢慢恢复得越来越好,只有雨夜那天比较严重。”

  许昔流闻言还想反驳,可听到管家最后一句时,还是好奇占了上风,忍不住问:“雨夜?秦先生雨夜发病是有什么原因吗?”

  他记得穿书那晚也是雨夜来着,暴雨下的相当大。

  而这两次,都是主角攻发病特别严重的时候,若说没有关系,不太可能。

  管家笑意浅了一点,这话似乎触及到了什么不好的往事,连这位素来和蔼的中年男人都变得感伤了些。

  许昔流见状很识时务:“抱歉,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说了,当我没问。”

  索性他又不是心理医生,只给主角攻治疗外伤小病什么的,没必要知道的这么全面。人都有隐私他是知道的,刚才也只是乍一听闻升起好奇心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罢了,如今反应过来,许昔流又恢复成平常礼貌温和、万事不关心的样子。

  钟叔看了许昔流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其实没什么,就是先生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所以一到雨夜,就会特别敏感。”

  “关于这些,我不太方便细说,但是许医生和先生感情好了之后,相信先生以后会主动告诉你的。”

  许昔流还沉浸在男人小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脑海里试图搜罗原书相关剧情,结果刚回过神就听见管家这一句奇奇怪怪的话,神情立马就变得古怪起来。

  什么叫感情好了,他和主角攻能有什么感情好的?

  难道说的是他俩这种可歌可泣互相嫌弃的医患感情?

  许昔流忍不住笑起来,下一秒笑容就消失了。

  钟叔笑眯眯:“等会儿的晚饭,还请麻烦许医生给先生送一下吧,毕竟,不吃晚饭,对身体真的不好。”

  许昔流温和的神情都有点淡了,皱眉,十分想拒绝。

  其实若是可以的话,他巴不得离男人远远的,哪会主动往对方跟前送?然而目光触及管家情真意切十分期待的表情,眼神里都冒着微光,他拒绝的话在嘴里转悠了两圈,又咽了回去,艰难道:“......好吧,但我不能保证秦先生真的会吃。”

  算了,去吧。

  男人不怎么样,但是管家倒是对他挺好的。

  许昔流不忍心拒绝。

  “没事,许医生去就已经很好了,先生若是真的铁了心,也怨不得许医生。”管家叹气。

  于是稀里糊涂答应了之后,许昔流这顿晚饭吃的神思不属。

  饭后,属于秦罹的清淡一些的饭食被端了上来。

  管家还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许昔流:“......”

  没想到他也有劝饭的一天。

  他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带着饭回到三楼,敲响主角攻的房门。

  “秦先生,睡了吗?”

  他喊了一声,里面没动静。

  又敲敲门,还是没动静。

  许昔流原地思考了两秒,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径直走向阳台,进了阳台后又往另一边走,最终刷拉一下拉开隔壁的阳台推拉门——

  里面的男人神色不虞的看过来,同男人对上视线后,许昔流露出一个和善又好看的微笑。

  “秦先生晚上好呀。”

  秦罹:“......”

  傍晚因为闹钟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更闷了一些。

  秦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亲自安排的这个房间,如今会有这种走向。

  他阴郁的目光在青年身上转悠,在青年笑的漂亮、桃花眼弯弯的脸蛋上定了定,又移到青年手里提着的食盒上,重重哼了一声。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此刻心情的不爽。

  许昔流不知道男人为啥又生了那么大的气,在他看来,对方似乎就没有心情好的时候,也并不在意。

  屋子里没开灯,昏暗一片,许昔流不适应这样的环境,路都看不见。就当先走到开关前开了灯,室内一片大亮才悠悠然返回,在男人身边坐下,把带来的食盒推到对方面前,打开,贴心道:“吃饭吧,做了滑蛋芦笋,虾仁鲍鱼海鲜粥......都是清淡的对胃好的,趁热吃。”

  秦罹瞥了一眼,不动,硬梆梆:“没有胃口。”

  许昔流不为所动:“没有胃口也要多少吃一点,不然半夜胃会痛,而且这些东西味道挺不错的......”

  这话是实话。

  山庄里的大厨不知道是从哪挖来的,手艺那叫一个好。

  要让许昔流吃一辈子他都愿意。

  秦罹垂眸听着眼前医生絮絮叨叨,对方本就清越好听的嗓音在这样的情境下又平添了几分温柔,好像十足情真意切一般。他目光在青年不断张合的淡色唇瓣上滑过了一瞬,意味不明低声问:“你做的?”

  知道他因为闹钟的事不爽,所以特地做了饭食讨好他?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秦罹心中情绪莫名。

  有一点奇怪的欣喜,有一点莫名的微妙,还有更多的则是不自在。

  只是为了让他不胃疼,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许昔流没听清男人说了什么,以为问的是管家让干的吗之类,就囫囵点点头,积极劝饭,期待对方赶紧吃两口他好回去。

  秦罹闻言,胸腔中情绪更加复杂,黑眸中神色沉沉。可思绪走到这,他又想到了青年的身份,倏然清醒,眼神一秒变得凌厉警惕。

  不对......

  哼,恐怕是想温水煮青蛙让他放松警惕,从而好实施后手吧!

  这该死的狡猾狐狸,差点迷惑住了他!

  秦罹自认发现了真相,那些复杂奇妙的心情散去,转而升腾起的是淡淡的不爽与烦躁。

  这心情,与那天得知对方可能与秦章远有联系时并无二至,就也愈发使得秦罹眼神发冷。

  他阴鸷地冷笑了一声,接过碗开吃!

  许昔流被男人的冷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低头吃饭了。

  他莫名其妙。

  难道这冷笑是对方的吃饭前摇?

  他表示不解。

  男人吃法时的动作也挺好看,许昔流见对方吃了,也便停下絮絮叨叨的劝饭行为,撑着脸颊百无聊赖地看着对方吃。

  他本以为秦罹吃几口就会停下不耐烦,谁知对方竟然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可惊讶到他了。

  秦罹闷着一口气吃完,表情依旧不怎么好看,放下筷子:“这下许医生满意了吧!”

  许昔流:“......满意。”

  满意过头了简直。

  任务完成,他懒得在这里多待,收拾收拾食盒,就告别男人下楼找管家交差了,他身后,男人的目光一直阴冷地黏在他背后,目送他出去。

  钟叔看见许昔流回来,瞥到饭盒里空空如也的碗,惊喜极了:“我就知道许医生有这样的能力!”

  说着还给许昔流竖了个大拇指。

  许昔流沉默,微笑。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秦罹肯吃饭,管家明显轻松多了。许昔流又和管家聊了一会儿,才回房。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在山庄里住下来,他还有些迷茫和不适应,在屋子里茫茫然转了几圈,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该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就径直瘫在床上,打算玩一会儿手机就睡觉,这一天天的,可真够累的。

  到了九、十点钟的时候,许昔流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闭上眼,躺的安详。

  然而——

  半小时过去了,他皱眉,翻了个身。

  一小时过去了,他啧一声,翻了两个身。

  两个半小时过去了,许昔流腾地一下坐起,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失!眠!了!

  怎会如此?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是自己不太适应的原因,毕竟今天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在这里住下,而且旁边很近的地方就是主角攻......可他以前也没有认床的习惯啊,从来都是到哪都能睡,倒头就能睡,这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经历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许昔流想不通,只好平静自己心情再度躺下闭眼。

  冷静冷静。

  失眠最忌心情浮躁。

  越急躁越睡不着。

  闭上眼,什么都不想,他可以的......

  夜凉如水,凌晨两点十五的时候,许昔流再一次冷静地睁眼,一双桃花眼里一丝一毫的睡意都没有,清醒的像是打了鸡血。

  他气笑了。

  好好好,睡不着是吧。

  失眠是吧。

  他咬牙起身,坐在床上,环视屋内,失去了金边眼镜温和气质的加持,此刻那双桃花眼凌厉,透着满满的烦躁,还有不少因为睡不着觉而滋生出来的怨气。偏偏他唇角本就翘,还气的勾唇,表情一动起来,脸也更明艳灵动了几分,锐气逼人。

  许昔流此时此刻暴躁的真特么想一拳把太阳揍出来谁也别睡!

  他对失眠的原因想了又想,最终视线缓缓投向不远处的阳台。

  ......一定是因为这里联通主角攻的房间,他没有安全感,才睡不着的。

  都怪对方!

  此刻夜已深,静谧的可以,山庄里静悄悄的,完全听不见一点声音,连呼吸声都显得吵闹,显然大家都已经熟睡了。

  许昔流睡不着,越在床上待着越烦。索性也不在床上干坐着,下床拉开窗帘去了阳台试图静心。

  山林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树,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瞧见横斜的枝叶影子,远处更深一点的地方更是黑的纯粹,一团一团的。山庄坐落在半山腰,眺望远处,能瞧见那边城市里的流光溢彩,时不时地还能看见凌晨时分行驶在马路上的车,小的像甲壳虫。

  许昔流回头望了望隔壁幽静的房间,眯了眯桃花眼。

  这个点,估计主角攻也睡着了。

  草,凭什么,致使他失眠的罪魁祸首却是睡的香甜。

  许昔流此时此刻怨气比鬼大,心里烦躁,为了排解这股燥意忍不住在阳台上来来回回走来走去,拖鞋走得啪嗒啪嗒响,时不时还幽幽盯着男人的房间气恼地冷哼。

  越想越气。

  而此时,与阳台一门之隔的卧室内——

  幽暗无光、拉着厚厚窗帘的屋子里,男人静静坐着,似乎要融进黑暗里。

  秦罹其实并没有睡下,自从来到山庄里以后,他晚上就经常睡不着,失眠整夜更是常事。再加上他精神状态不好,失眠多思,很容易就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恍惚混沌,所以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

  哪怕这种黑暗会加剧他的恍惚,影响他的神思,他也自虐般的享受着。

  对他来说,夜晚是他的王国,他一个人的世界,在这个时间段里,他最常做的就是独自一个人在夜里品味这种孤冷幽寂。

  这种感觉,令他着迷!

  秦罹勾了下唇角,任由自己的毁灭情绪在黑暗里流淌蔓延。

  月光皎洁,哪怕被厚厚窗帘所掩盖,也在不遗余力的透过缝隙钻进来。

  秦罹内心的冲动渐渐被这银白的月光勾起,刚想顺应心情发出重重一声无限凉薄无限嘲讽无限阴暗的“呵”,却耳尖地听见外面有奇怪的声音。

  啪嗒啪嗒。

  时而急促,时而轻缓。

  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飘飘忽忽,不可琢磨。像是一个人走路的声音。

  他眼底的恍惚霎时间消退了大半,胸腔中激情退却,面无表情的盯着外面大阳台的方向看。

  什么东西?

  伴随着这个啪嗒啪嗒疑似拖鞋拍击地面的声音,还有空灵、似真似幻的叹息声跟着响起,以及偶尔出现的粗重急促飘渺骇人的呼吸声。

  深夜空无一人的阳台,能存在什么东西?

  一切都似乎指向那个恐怖的猜想。

  仿佛印证了这个猜想似的,周围空气骤冷,窗帘上渐渐显现了一个幽黑的影子,被月光扭曲拉长,诡异到了极点,怨气极重的扭曲音调紧接着响起,仿佛泣血:“你怎么睡得着的......”

  秦罹眼也不眨的盯着窗帘上那可怖的影子看,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个不屑至极的笑。

  呵。

  就算是来索命的鬼,也得死在他手里!

  他走过去,无视脚上伤口的刺痛,噙着冷笑一把掀开窗帘拉开推拉门——

  后面的幽影霎时显现在眼前!

  秦罹抬手准备快准狠地擒住幽影,却没想到黑影直勾勾往前,转瞬砸在他身上,不似鬼影那般飘乎无物,反倒□□似的沉重,带动得他也跟着朝后倒去!

  仰倒在地上,后背接触到地板,肩胛骨一阵剧痛,秦罹闷哼一声。

  压在他身上的影子也尤其重,倒下那一刻的力道砸的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顾不得后背的疼意,秦罹阴冷地扯唇翻身一把将幽影压在下去,恶狠狠掐住脖子。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幽影”的脸。

  不是想象中惨白渗血骇人,反倒出奇的好看。

  白皙莹润的皮肤,上挑勾人的桃花眼,还有紧紧抿着的淡色唇瓣,像是夜色里惑人心魄的妖精。

  “......怎么是你?”

  秦罹看着身下的许昔流,震惊住了。